接著,隨著一陣狂奔的腳步聲,從通道里跑來一個人。
解紅衣神情哀怨:「姐姐我天生命苦,父母不詳,尚在襁褓就被拋在路邊,是主人撿到了我。我的主人是個大人物,他沒有把我當奴婢,撫養我長大,供我吃穿,教我本事,更像當成女兒來養。他讓我稱他為主人,我敬他如師如父。」
再跑了一會兒,她感覺不對勁了。階梯原本是上行的,怎麼漸漸變成下行了?拐過一個彎角后,彷彿漫無盡頭的通道突然到了盡頭。
她的眼眸忽然深下去:「我十六歲那年,也就是大約二十年前,主人忽然跟我說,讓我接管一座青樓。我其實早就預料到等著自己的會是那樣的命運。」
方小杞猶豫著問:「這階梯是通往上邊的樓層的?」
解紅衣朝她擠了一下眼:「我發現你溜進來后,從外面啟動了機關。」
方小杞聽得毛骨悚然:「房子……怎麼會吃人呢?」
門外,不再是m.hetubook.com.com
三樓明亮的廊道,而是大塊灰磚壘成的拱形通道和階梯,兩邊點著油燈,壓抑昏暗,不知延伸向何處。
前方卻不是通往地面的出口,而是一道鐵門,門上繞著粗大的鐵鏈,掛著沉重的大鎖。
男人也在盯著她,布滿血絲的雙目瞪得凸出,血污的臉上充滿驚恐。甚至比方小杞還要驚恐!
正猶豫著,前方突然傳來慘厲的嘶喊聲!
殺機很快被柔媚的笑意淹沒,解紅衣白皙的玉手支著臉頰,慵懶的姿態讓寬大衣領下滑,露出一截香肩,左肩內側露出一枚紅艷艷的橢圓印記,像落了一片花瓣,襯得肌膚如月光瑩白,引得方小杞忍不住多看兩眼。
打開這扇門就能出去嗎?方小杞從袖中摸出銅簾鉤做成的撬鎖工具,卻猶豫了。
解紅衣的眉梢挑著炫耀:「我說了,這座樓的全名叫做九盤凡心閣,是很多年前,主人托一位大師設計建造的hetubook•com.com。這座樓看著只有三層,其實地下還有一層地宮。」
方小杞咬了咬牙,用銅簾鉤在鎖孔里試了一陣,沒有費多大功夫,鎖就「咔」地開了。她把鐵鏈一圈圈摘下,鐵環碰撞出冰冷的聲音,在寂靜通道中分外硌耳,讓她心跳得越來越急促。
「哦,這樣啊。」方小杞說著,突然拔腿就跑!
凄厲的嘶叫聲適時地透過牆壁傳了進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方小杞試探著叫道:「你是江漳嗎?」
江漳退了兩步,猛地站住,臉上露出孤注一擲的猙獰,嘶聲道:「咬死你這個鬼!」
方小杞使出渾身解數,沿著階梯「噔噔噔」向上狂躥,將四方小屋和解紅衣遠遠甩在身後!
這一次與她在四方小屋裡聽到的不同,非常清晰,而且離得很近,彷彿有人被野獸撕咬發出的歇斯底里的慘叫!
解紅衣失笑,鼓勵道:「門那一邊沒有,去試試看。」
門那邊並沒有和圖書地面之上應有的明亮,而是一片昏暗,目力所及之處閃晃著幾點微弱的油燈,照出沒有盡頭般延伸出去的地道,深邃陰森。
門特別厚重,斑斑銹跡,透著某種不祥,怎麼看怎麼不像出口。她回望一眼來的方向,或許是她跑得太快了,解紅衣還沒有追上來。
方小杞嚇得呆怔住,一時動彈不得。那人突然看到了她,猛地站住。
方小杞震驚了。他們兩人比起來,還是他更像鬼吧!
解紅衣豎起了食指:「聽,這就是被樓閣吞噬的人,在發出最後的慘呼。」
解紅衣撫摸著自己的臉:「我只有這點姿色,除此之外,拿什麼報答十年養育之恩?如果不是他,我早已為奴為妓,早已死在某個骯髒的角落。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可是,我沒想到的是,青樓並非是普通的青樓,主人也不僅僅是讓我出賣姿色。」
方小杞起身,磨磨蹭蹭走到門邊,狠了狠心將門推開。
解紅衣輕輕敲了和-圖-書桌面,壓低了聲音:「主人告訴我,這座凡心閣,會吃人。」
「那可不?」解紅衣抬頭看著四四方方的空間,臉上浮起一絲驕傲,「比如說這個房間,你踏進來之前,它是在三樓吧?現在它已不在三樓了。」
她以前去江府送餐時,與江漳打過照面。面前這人已面目全非,只是她有超于常人的辨識能力,隱約覺得像他。
然後猛地朝她撲來,兇惡之狀無異於地府厲鬼!
方小杞目瞪口呆,忘記了害怕:「這個樓這麼厲害?!」
沒想到,她叫出江漳名字之後,江漳驚恐地向後退去,眼睛盯著她,臉頰上的血洞讓他的發聲尤其含混,帶著血污的粘膩:「鬼,鬼!」
兩人之間隔了數十步遠,微弱燈光下,方小杞看清是個男人,一邊臉頰上有個血洞,似被野獸咬去一塊肉,顯得猙獰可怖。她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個人,還是從地府中跑出來的厲鬼。
她握住門把手,用了不小的力氣,才把www.hetubook.com.com門拉開一道半尺寬的縫。陰冷的腥風灌了出來,吹得她鬢髮飄起,不由打了個寒戰。
等追上來就晚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她又不傻!
他披頭散髮,滿身血跡,身上的一件中衣破破爛爛,幾乎被血污染透,腳上沒穿鞋子,赤足在磚鋪的地面上印下一串血腳印。
解紅衣答道:「沒錯。」
方小杞警惕地搖頭:「我才不,外面有怪物。」
她要不要繼續往前走?
她示意了一下門的方向:「去開開門,看看門外有什麼。」
她兩指捏著扇柄,輕擺著菱扇示意著:「樓內各層之間有精巧的機關陷阱和夾層通道。光顧凡心閣的客人,只要我想讓他消失,他就會從某個房間的酒案前、或是某張特定的床榻上,或是踩上某一級台階時突然跌落,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階梯不知為何特別漫長,還迂迴曲折,也不知有幾百級!方小杞心中驚異:這地宮到底挖了多深?怕不是真的挖到地府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