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放燈的老者

沈星河一隻足尖抵住牆根兒,讓自己多少有點方位感,手上挽緊了弓。
有姑娘捉住了,笑語遠遠傳來:「抓到了!」
方小杞轉頭,看到一個錦袍老者蹣跚而來。那是江天壽。他身後跟著兩名僕從。一名僕從手裡抱著厚厚一摞摺疊的孔明燈,另一名手裡執著筆,在燈紙上潦草地寫字。
季楊聽到了,臉色劇變:「快,抓一隻燈看看!」
聲音好像在不遠處停住了,他側著耳,辨別到有一陣陣沉重的呼吸聲。
眼睛還是沒有復明。
那道催命符一般、讖語似的童謠!
前方黑暗裡,怪異的走動聲越來越近。沈星河試探著伸手摸,摸到了身邊磚壁,扶著牆壁慢慢站了起來,感覺頭腦昏沉。
官差甲狗腿地問:「班頭要去哪啊?」
夜風忽然打了個旋兒,一些孔明燈先被吹了過來,花樓上的姑娘們嬉笑著伸手向窗外,想捉住一隻玩兒。
心中焦躁得如燃起一團火,沈星河不能再保持安靜,和-圖-書揚聲喊道:「方小杞!」
官差甲手搭涼棚張望:「班頭,我咋覺得這燈一個接一個的,沖咱們這邊來了呢?」
而且,仍有一盞接一盞的燈繼續浮上去。
江天壽兩隻眼睛像空洞的岩窟,低聲說:「噓,別吵,我得按他說的做,漳兒才能不下地獄……」
暈眩感陣陣傳來,與失明時的頭痛攪在一起,他有些想吐,又吐不出來。
話音未落,方小杞已從大門口衝出來,手裡已經抓了一隻孔明燈,這隻燈上寫著「小鬼笑」!
老者往前走一段,把從僕從手中接過寫好的燈,然後展開,點著燈芯,放上天空。主僕三人忙而有序,卻透著些詭異。
他們還不知道沈大人已被凡心閣吞得不見蹤影。
必須及時出擊,一擊致命,若錯失良機,就會給它們暴起反擊的機會!
對面的聲音猛地抬高,嘶啞又凄厲:「你是鬼!殺了你!」
官差甲趕緊站直了,瞄一眼身後的大和_圖_書門,問:「這都一天一夜了,大人怎麼還不出來?就這麼大個地方,早該扒透了吧?」
凡心閣里也點了燈,只為照明用,比平時點的少多了,也沒有往日笙歌,分外冷清。
不對,那紛亂的腳步聲,是二到三個「怪物」的。
聲音回蕩不止,表明地宮深不可測。他的呼喊很快有了回應,來者挾著粗重的呼吸,發出陣陣難辨哭笑的號叫,朝他跌跌撞撞衝來。
季楊指了一下街道南端:「是那個人,正從南邊過來!」
時辰已近三更,雪後天一直未晴,日夜交替之前的時段,大安城的夜黑得尤其濃稠。凡心閣雖出了事,平康街的其他花樓照常營業,燈火璀璨依舊。
遠處,一盞盞孔明燈浮在夜空,隱隱連成一串,似一條緩緩遊動的龍,風一吹散開,似在海底浮浮沉沉,很是好看。
自從知道自己可能徹底失明,他就開始練習聽聲辨位,蒙眼射靶,練了不止一年兩年。
這情景引hetubook.com.com起了平康街夜遊客們的注意,越來越多的人站在街上觀賞,花樓上的姑娘們也開窗眺望。
官差乙:「誰知道呢。」
官差乙搡了他一下:「別探頭探腦的,萬一沈大人出來撞見了,少不得一頓訓!」
對面來的是怪物還是人?甚至……有可能是方小杞?
又招來一頭怪物嗎?
季楊眉間壓不住火星:「去調人手搜捕沉璧!」
他猶豫的間隙,腥風撲面。
沈星河握著弓,冷汗濕透。
*
官差甲臉上露出促狹的笑:「這可是個香艷窩,說不定大人是故意多扒一會兒……」
她問:「誰放的燈?」
方小杞飛快迎上去,問:「江老,您這是幹什麼?」
那「怪物」藉著餘力又朝前沖了一段,一陣摔跌聲后,沒動靜了。
沈星河感覺脊背發寒,問:「你說什麼?」
官差甲捂著腦袋:「小的錯了。」
他邁開長腿正欲下階牽馬,突然向夜空望去:「不年不節的誰在放燈呢?」
hetubook.com.com梆」地一下,官差甲的腦袋被人用刀柄敲了一下。他氣惱地回頭正欲發作,看到季楊高大的身影豎在身後。
他問:「來者何人?」
同時亂踏聲響起,腥風撲面!沈星河看不見,卻不可遏止地想象出一頭半人半獸的怪物手腳並用地朝他衝來!
季楊瞪他一眼:「回頭再教訓你!」
酒里也不知是下了什麼葯,令他越來越難受,這次失明發作的時間尤其長,大概也與那酒有關係。
他試探著往前,想去摸索一下倒在前邊的東西,搞清楚它是什麼。但只走了一步,就一陣暈眩,腳下踩的地面彷彿在晃動,他趕緊扶著牆站住。
她神情緊繃:「季楊,這些燈的罩紙上寫的是那首童謠的句子!」
他知道自己把襲擊者射死了,卻沒看明白那是個什麼東西。
箭要離弦時,一個念頭突然掠過腦際。
對面傳來模糊的回答,話聲含糊,像獸類含著血肉的低嘯。
官差甲忍不住伸著脖子往旁邊花樓的門口張望,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上全是貪饞:「快看,那個妹妹真俊啊。好不容易來趟平康街,卻在這裏看門,虧死了!」
他沒有猶豫,反手抽出背上的鉤月,彎弓搭箭就在一瞬間,「噗」地一聲,是頭顱被利箭貫穿的聲音。
她只會那點三腳貓的輕功,也沒帶防身利器。她……還活著嗎?
他什麼也看不到,只覺四周彷彿晃動著層疊鬼影。他的心揪了起來。方小杞是否也遭遇了怪物?
地宮又不是地府,怎麼會有怪物呢?他是不是已經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了理智?
兩名負責守門的官差站凡心閣大門口,往左往右都是熱熱鬧鬧的花樓,襯得凡心閣這段像一潭死水。
他很快想明白了,必是掉下來之前,解紅衣給他喝的那杯酒的問題。
笑音忽然轉為驚叫:「哎呀,有字呢!這燈上寫著:錢眼開……好吉利的話呀!」
「鬼……」
藥物令他的頭腦越來越混亂,他努力對抗著暈眩,側耳分辨著來襲者數量和距離,推測著對方頭顱或心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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