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楊趕忙說:「白藥師,你先看看我們家大人,他……」
白不聞忽地抬眼,冷冷地盯了季楊一眼。白不聞看上去身形纖弱如書生,季楊卻被他盯得忽生怯意,竟把後半句吞了下去。
「沒有。大人和方小杞埋在地宮,我估計……」聽山的後半句變成嗚咽。
周痕循著笛聲,來到附近一家茶鋪前。茶鋪還打著烊,封著門板,斷續的笛聲就是從店鋪里傳出來的!
他站穩腳跟,看到地上的人,臉色微變。
紅蓋頭后,鶴三娘喃喃念道:「咱們的……三個人?」
不遠處,周痕細弱的手臂搬不動斷木,累得坐倒在碎石里,抱著斷木哭了一陣,又爬起來繼續搬。
白不聞卻突然出聲:「你怎麼傷成這樣?」目光卻是落在方小杞臉上。
「他這衣服是什麼顏色?被血浸得看不出了……」
他猛地跳了起來:「是小杞姐!」
金吾衛驚訝道:「人砸成這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周痕撲到門板上敲打:「小杞姐,是你嗎?」
他的動作突然https://m.hetubook.com.com一滯,側耳傾聽了一陣。猶豫地念道:「小杞姐?」
方小杞覺得有道理。
地宮在身後猛烈地陷落,在地宮徹底塌陷的前一瞬,他們搶著一線生機,從最後一扇開著的門逃了出來。
「我知道了,他是江天壽。」聽山抹了抹嚇出的淚花,說:「咱們有三個人沒出來呢。他們會不會像江天壽一樣……」
是周痕,他狂奔向廢墟。
裏面傳來帶著喘息的話聲:「是我。」
來人是游醫白不聞。
她拖著沈星河向前猛衝,驚喜地發現生路上所有暗門都是打開的!
她指了指懷中的人:「我沒事,是沈大人……」
忽有一個女聲幽幽道:「這是名男子,身高六尺,六十五歲以上。」
廢墟上突然傳來驚喜的呼喊:「這一塊底下有動靜!」
季楊起身:「我去找輛馬車,拉著大人去太醫署!」
大理寺的人好一陣不敢上前看,害怕那是自家埋在裏面的三個人之一。
鶴三娘不知什麼時候www.hetubook.com.com來的,但大理寺的人已經習慣了她的神出鬼沒,倒沒有很吃驚。
公差們反應過來,大叫著沖向廢墟。
聽山遠遠站在碎磚堆上伸著脖子,哆嗦著聲音問:「鶴三娘,那不是咱們的人啊?」
「閉嘴。」季楊面目猙獰,「趕緊挖!」
大家搬開一段碎牆時,突然「嘩啦」一聲,一個人影從瓦礫堆里長身暴起。
季楊也沒有出來。直到高樓倒塌的最後一刻,他還在樓里試圖尋找進地宮的入口。
她與白不聞只有過一面之緣,兩人並不熟,他訓斥的語氣令她有些迷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人們趕忙擁上去,搬磚的搬磚,抬梁的抬梁,手都挖出了血。
兩名膽大的金吾衛在屍塊邊努力辨認,互相討論著:「是男的吧?」
季楊蹲身看了看沈星河。沈星河人事不省,半個臉埋在方小杞懷中,昏睡得深沉。
季楊被砸得頭破血流,卻顧不上其他,「呸」地吐掉嘴裏的泥砂,問:「找到大人了嗎?」
紅蓋頭搖了搖:「不m.hetubook•com.com是。是個老年男子。」
出來后卻身在一個陌生的茶鋪中,店內空無一人。
周痕幾下蹦下廢墟,轉瞬衝出了院門之外。季楊直起身看著他的背影,擔憂道:「這孩子是不是瘋了?方小杞埋底下呢,他往哪跑?」
季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這點小傷不用管,你快來看看我家大人!」
方小杞上上下下折騰了幾度,身上臉上擦傷無數,額角也破了,臉側淌著一道血痕。但都是小傷。
在地宮中時,絕望的方小杞沒摸到機關,可是,手無意中推在暗門上時,手底下一空,門竟被輕鬆推開了。它根本沒關,是開著的!
「讓開我來!」季楊橫衝過來,一膀子把門板撞了個粉碎。
旁邊的人們嚇得摔倒在碎石上。
紅蓋頭輕晃,鶴三娘盈盈福身:「小女子是大理寺的仵作。」
從前她聽到哪裡有死人,都會興緻高漲。這一次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悵然。
「難說,頭都扁了,臉沒了,看不出來。」
「大人!」「小杞啊!」「季班頭!」
www.hetubook.com.com破洞之後,店鋪的前堂里,方小杞一身狼狽跪在地上,懷中靠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緋色官袍的下擺鋪展在地,正是沈星河。
「傷成這樣還叫沒事?!」白不聞竟冷了臉。
沉寂一陣,圍觀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哭喊:「小杞姐!」
天不亡她和沈星河!
季楊說:「白藥師可是神醫,先讓他給大人看看,萬一耽擱了就麻煩了!」
聽山不敢說下去,忍著眼淚接著去搬磚了。
她不能拋下他出去求救,情急之下記起笛子,便吹響了笛語,幸而被周痕聽到。
但是很快,他也聽到了聲音。是笛聲。他睜圓了眼睛,吼道:「是方小杞在吹笛語!」
周痕頓時哭出聲,笨手笨腳地打不開門板。
兩人「嗷」地一聲蹦出老遠,刀都出鞘了:「鬼啊!」
聽山認出了這人,嗚地哭了出來:「季班頭,你還活著呢!」
金吾衛調來人手救人。沒過多久,挖出一個人來。那人被砸得四分五裂,金吾衛把他挖出來時,是分幾段搬出來的。擺在院中竹畔的空地上時,勉強拼成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人形。金吾衛們一邊搬一邊吐。
風裡帶來沉重的血腥氣,人們遠遠望著,噤若寒蟬,小聲議論著:「都碎了……這也死得太慘了……」
他出門跑了沒兩步,忽見一人白衣披著晨光,背著藥箱匆匆走來。他眼中一亮,揮手喊道:「白藥師!」
兩人佩服地轉過頭,想看看是誰的眼力這麼厲害,先看到一襲大理寺的公服,再看到一個破碎紅蓋頭。
白不聞幾乎是被季楊拖進茶鋪的。
她想打開店鋪的封門木板,沈星河在身後忽然倒地,無論她如何呼喚也無聲息。
白不聞加快腳步過來,打量著季楊的一臉污血,說:「季班頭傷得不輕啊,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方小杞看清來人,猶豫地問季楊:「不是去太醫署嗎?」
方小杞托著沈星河的頭,白著臉說:「我沒事,大人有事。他好像中毒中得格外厲害。」
站起來的人一身砂土,臉上塵土與血混得一片臟污,根本看不清面目。
他長腿一甩跟了上去,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面面相覷。
季楊沖了進來:「你們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