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痕歡天喜地,像狗子一般躥走。
方小杞想了想,說:「沒問題。」
方小杞作勢要踢他:「快說!」
常鏞又把點心盤子往她跟前推了一截,大手撐在膝頭,忽然著重了語氣:「小杞啊,星河眼病的事要保密。星河自己,受不了他人的同情或幸災樂禍。老夫更在意的,則是不能讓仇者快意。更不能被人抓住弱點,乘虛而入。」
沒有人可以嘲笑他、指責他,誰都沒有資格。
方小杞又在原處坐了一會兒,慢慢掂起一塊透花糍,銜了一點在舌尖,沁人的甜,抵不住心中漫上的苦。
方小杞眸底燒起痛恨:「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那又不是沈星河的錯,長公主要恨,去恨她的駙馬好了,憑什麼對沈大人下手……」
「你說得沒錯。」常鏞低聲道:「老夫不聲張,不代表不追究。長公主和圖書
和沈書允,聯手毀了星河。這筆債,星河不想跟長公主討,老夫遲早是要討的!」常鏞胸中怒濤翻湧,粗大的指節捏得咯吱作響。
方小杞鄭重道:「您放心,我保證守口如瓶。可是……我想不通,長公主怎麼下得去手!」她的眼眶紅了。
常鏞眉間鎖著疑慮:「老夫覺得此人不簡單。雲洲查他時,是通過官府的路子去查,或許只能查到表面的東西。飛燕幫的人打聽些小道消息,或許能另闢蹊徑。只是要當心,莫要被察覺。」
方小杞眉頭直跳,壓著聲音道:「重點是保密!保密!要打聽得不著痕迹,不能讓人察覺!」
方小杞答應著。他起身,又記起什麼,回頭道:「對了,你們那個飛燕幫,是不是消息格外靈通?」
方小杞把他叫一邊,細細安排了查白不聞的事,讓
和-圖-書他轉告曾風,然後問:「重點記住了嗎?」
「你能不能托飛燕幫的人,打聽打聽白不聞的底細?」
如今什麼都明白了。如果說經歷知曉身世、與家人決裂的事之後,他還有機會站起來,那麼,他曾視作母親的人給自己下毒,導致的失明症的事,又給他致命一擊。
方小杞眼疾手快,把點心包塞進他手中,順勢將他隔在一臂之外。
常鏞看了看天色:「該給星河煎藥了,小杞啊,這屋暖和,你在這裏就著茶吃點心,我去灶房盯著點。」
她轉頭看去,是江府管家方有青!方小杞頓覺心中透涼。她假冒人家妹妹的事,要被揭穿了!
方小杞半晌不說話,心中深深震驚。周痕當時說,看到扶他的人的一截袖子,是黑色的男裝袖口,所以她和沈星河理所當然以為那是名www•hetubook•com.com男子。
方小杞沒再吭聲,指甲掐破了手心。
世事一片污濁,他走在欺騙和背叛的深淵,身後拖著帶血的腳印,卻仍對跌倒的人伸出手。一善染心,萬劫不朽。
常鏞點點頭,匆匆而去。
方小杞眉頭一跳:「我當然記得!」她非但記得,簡直魂牽夢繞!她追問道,「怎麼?你看到她了?」
周痕跳了一下躲閃:「是那次往大理寺送魚肉芙蓉羹的時候,我也是在路上摔了一跤,那個把我扶起來,還調包了我的食盒的人,身上就有那種葯香!」
在此之前,方小杞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沈星河從風華並茂突然變得無比消沉,對旁人的議論嘲諷視若無睹。
「什麼事?」
現在想來,女子穿男裝,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知道啦!」周痕正要走,忽然記起什麼,「對了小杞姐,我和圖書有件事忘記跟你說。」
方小杞在碧落園大門站了半晌,直到平穩了心緒,轉身想回去,忽聽街角傳來小心翼翼的一聲喚:「小杞?」
時至今日,沈星河沒有瘋,沒有死,沒有徹底變成一個廢人,也沒有去報復任何一個人。他甚至成了大理寺少卿,竭盡全力地,誅惡者之罪,替亡者鳴冤,為義者擋箭。
她起身,把剩下的透花糍全部包起來,帶到大門口去,吹響笛語。不久,周痕應聲而來,眼淚汪汪地撲來:「小杞姐,你的傷好了嗎?我想死你了!」
方小杞點頭:「上至高門貴府,下至市井小巷,沒有飛燕跑不到的地方,因此小道消息打聽得多些。」
「上次那個給我燈籠的小姐姐你還記得嗎?」
常鏞感慨萬千:「長公主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的驕傲?星河是她畢生的恥辱,她雖將星河留在府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怎會有一絲一毫親情?有的只會是痛恨,不定何時舊痛上涌,隨時會要他的命。所以,我帶著星河搬出長公主府,搬到這碧落園,以免他再遭毒手。」
可是他過得那麼苦,還不忘記將他認為最甜的東西孜孜不倦送給她。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方小杞一怔:「白藥師?他跟案子有過一點關聯,沈大人也查過他,好像沒說查到什麼可疑的事。您為何又查他?」
周痕響亮地答道:「記住了!有賞錢!」
周痕大喜過望:「謝謝小杞姐!」
「沒有。我不是聞到她身上有股葯香味嗎?我老覺得那味道熟悉,前幾天送餐時絆了一跤,突然記起來什麼時候聞到過這種氣味。你猜是什麼時候?」
沈星河過得太苦了。她原以為,他長在富貴窩蜜糖罐,就算有些不如意,也比普通人過得好百倍,根本想不到不堪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