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治療方案

沈星河感覺五臟六腑擰成一團。他無比、無比懊悔,當時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沒有回頭去找她。
方小杞回到碧落園,懷揣著完成任務的興奮。這些日子沈星河病著時,她常過來照顧,進沈星河的房間不敲門出入慣了。
白不聞目光幽深:「去吧,一定要做得徹底,讓人永遠找不到他。」
「哦。」方小杞瞄了一眼那本書底下,那裡露出紙張一角。沈大人究竟在寫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白不聞嚴厲起來:「我跟你說過,葯不能停。少服一丸,你便極易情緒失控,萬一惹出事端,會毀了你,也可能暴露我。」
方小杞回到自己屋,一推門,一股香火氣息撲鼻而來,心中一驚。
方小杞接著稟道:「易寺卿當著師父的面,保證為陳節翻案,把江漳等人的罪行公之於眾。如此,那些人也沒臉揪著你的事不放了。」
白不聞一身白衣兀自直立,如佇立在黑色旋風中的一株楊樹。
https://m.hetubook.com.com白不聞無奈道:「你……你看看你!」
他磕磕巴巴說:「唔,很好。」
她見沈星河的屋子門沒關嚴,便推門走了進去, 一邊說:「大人,易寺卿接下了陳情書……」
沈星河記得,六年前在安西遇到方小杞時,他拿著她的小手幫她處理傷口,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抗拒接觸。
他可以讓親信去查,但必須慎之又慎。況且,白不聞說,就算找到病根,多半為時已晚。現下,最好的辦法,是採納白不聞的治療方案。
那個令方小杞落下病根的事件,究竟是什麼?沈星河無比焦灼地想知道,心似在火上煎烤。可是偏偏不能問,不敢碰。
白不聞的醫囑如在耳邊:「目前最佳治療方案,便是循序漸進。實施者必須是患者完全信任的人,讓患者慢慢放下戒備,接受他人觸碰。比如說,可先接觸衣袖,再接觸手指,再接觸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背,再接觸手臂……記住,一定要適可而止,一旦患者有不適之感,必須退回上一步,反覆進行,直到患者接受,再進行下一步。」
阿蝠低下頭:「主人,我知錯了。」她不敢再蹦躂,克制著努力站好,自己把手心都快掐破了,卻仍忍不住手動腳動,像一頭想咬人又不敢咬的煩躁小獸。
方小杞不解地打量著他:「大人,你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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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時他回頭,與方小杞多說幾句話,就能知道方小杞母女與他的母親的淵源,他從那時起,就會視方小杞為親人。
他臉上顯然心不在正事上:「沒有。那個……你餓了吧?我讓飛燕送了點心,應該已送去你屋了。」
黑衣身影輕靈一翻,魅影似地消失在牆頭。
他看著看著,眸中漸起波瀾,面頰一點點漲上紅暈,忽然把臉埋進袖中,只露出紅透的耳梢。
卻見沈星河正坐在書案前寫著什麼,見她和圖書進來,慌裡慌張把紙壓到一本書底下。
方小杞無語!鶴三娘用餐也如上供,還得給自己上香!
所以,她患上心病,是那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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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息一聲:「洪家火災的事,方有青未必確認。他卻已經知道是我從中作梗,將江家推至懸崖。這事若傳到沈星河那裡,很快便會順藤摸瓜懷疑到我身上,如此,我便會落入被動境地。我有心留方有青一條命,也留不得了。」
「循序漸進……」似僵死的人吐出一口氣,沈星河喃喃自語了一聲,起身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筆。
白不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蹙眉道:「你今日是不是沒服藥?」
而他只知道自怨自艾。
阿蝠的舌尖舔過刀尖,劃破了一點,她貪婪地吮著自己的血氣,兩眼幾乎泛出碧光:「主人,我這便動手。」
直到腳步聲遠,沈星河才把那張單子抽出來,拿在手裡看。
沈星河目光游移:「好,我知道了。」
因為白不聞反覆強調,不論是正面還是側和-圖-書面的打探,任何一點冒失的觸動,都可能給患者帶來再次傷害,甚至令心病加重,後果不堪設想。
阿蝠一把奪過小瓶打開塞子,清洌的葯香氣從瓶口飄出。她嘩啦一下倒了幾顆丸藥在手心,手指不受控制地有些抽動,藥丸從指縫漏出去滾到地上。
把治療步驟一條條列出。不防越列越多,越列越長。
聽到門聲,紅蓋頭一轉,底下飄出鶴三娘的聲音:「回來了?」
接著,就看到桌案前坐著頂著紅蓋頭的人,指甲漆黑的手指掂著半塊透花糍,面前擱著一隻香爐,香爐里的三炷香清煙裊裊。
沈星河筆墨落下,把治療的步驟一項項列在了紙上手中的紙張上。
阿蝠克制不住興奮之情,時不時縱上牆頭再翻下來,像只黑蝠不住旋轉跳躍。
他扶著她拿藥瓶的手,親自倒了一粒出來,掂起喂向她的嘴巴。阿蝠張口銜來,連他的指尖一起叼住,狠狠一咬。
她滿腹狐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白不聞「噝」地倒吸冷氣https://m.hetubook.com.com,把手抽回來,抹去指尖血珠,一臉無奈的縱容。阿蝠因為咬到了他,格外開心,一邊就著主人的血的味道嚼著藥丸,一邊咧著嘴巴樂。
阿蝠心虛地抿了抿嘴:「最後一丸藥掉地上了,我嫌臟,便沒吃……」
他一度以為整個世間都對不住自己,這時候突然明白,對所有人心懷憤懣的他,早已虧欠著方小杞。
阿蝠把藥瓶往懷裡一揣,倒退著向後蹦了幾步:「主人,我去了!」
如果是那樣,方小杞或許就不會遭遇那件未知的可怕事件,不會落下心病,不會一個人孤苦地送走阿娘,這些年不會過得那麼苦。
白不聞告辭之後,沈星河枯坐良久,耳邊一直響著白不聞的那句話——
白不聞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嘆口氣,摸出一個小瓶遞給她:「怪我,這幾日事情有些多,沒有及時給你配藥,趕緊服一粒。」
「心病的起源,必是令患者極為痛苦的一件事。」
雖然當時的自己也破碎不堪,但還是能做得到照顧她、保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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