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遷放緩了聲音:「雲洲啊,那些琉璃人我看到了,真是……聞所未聞!今晚扣住的客人里,還有幾名朝官,麻煩的很……待會兒本官親自去一趟宮裡。」
他讓季楊把沈星河背回包廂,讓沈星河俯卧在軟榻上。
她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白不聞的臉:「他怎麼樣?他是不是……」
方小杞慌張得喘不過氣,顫抖著手扶起沈星河,把他往季楊的背上托,心念焦灼之間,竭盡全力地盤算——
易遷長嘆一聲:「這事,麻煩了啊。茲事體大,需嚴格保密啊。」
這隻手被白不聞橫里截了去。白不聞搭著他的脈,冷冷說:「小杞沒事。你餘毒未凈,最好不要亂動,否則餘毒隨血脈攻心,還會有性命之憂。」
然而接著,她就看到跟隨在周痕身後,匆匆而來的白衣身影。
易遷招手,把方小杞叫到包廂外,避開他人,聲音壓得極低:「管事交待,島主是沈興芒,長公主家的老大,沈雲洲的大哥。」
方小杞惶然轉頭,看到周痕朝她跑來。這小子怎麼沒聽她的話等在湖岸?這下,讓誰去請白不聞?
沈星河執意坐了起來,方小杞趕緊挨著他坐下,供他倚靠。他靠著方小杞和_圖_書的肩,咬牙把起身時扯動的一陣疼忍過去,額上冒出一層冷汗。
「大人言重了。」
她清晰記得,沈星河在看清對面的人時,顯然愣住了。若非如此,島主也不會有傷他的機會!
方小杞搖頭,遲疑地說:「我不認得。只是,我覺得,沈大人可能認得他。」
方小杞惡狠狠問:「他是什麼人?!」
「那就好,那就好,多虧白藥師了,萬幸,萬幸啊!」
「對,就這麼辦,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不知不覺說出聲來,生怕自己在恐懼中崩潰。
沈星河對醫囑不屑一顧,起身就往上坐。方小杞嚇了一跳:「大人,你聽話一點!」
白不聞手下不停,指間銳小銀刀格外地穩,專註時眉眼清冷,讓旁邊的人跟著冷靜下來。他切開沈星河肩部的箭傷傷口,迅速拔出埋進骨肉深處的短箭,再刮骨拔毒。
兩人一問一答間,晨光投入大殿。殿頂成片的琉璃燈,在夜色里曾顯得格外輝煌,在陽光的照映下反而襯得黯淡。
門邊慢慢挪進來一個人:「雲洲情況如何了?」
方小杞抬頭,見來的是易遷。易遷一手扶著腰,站姿看著有些艱難。
對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周痕在岸上。來此之前,她曾嚴令周痕不準隨差役登島,所以周痕應該在湖岸等候。
方小杞低頭,這才看到沈星河的肩頭已經包紮好,白布上洇出血色。他仍然昏迷著,臉色卻似乎好了點,不再是先前死人一般的顏色。
方小杞愣了一陣,聽到包廂內傳來微弱的呼喚。她趕忙走進去。
白不聞看著她的這個樣子,喉頭哽了幾哽,想說她幾句,又狠狠咽了回去,臉色憋得比沈星河還難看。
白不聞一眼看到了方小杞,疾步奔上前來,見她渾身是血,大驚失色,伸手扶她:「小杞,你傷在哪裡……」
季楊站在一邊有些懵圈,方小杞一邊舉燈,對他說:「季班頭,島上的人一個也不能放走,尤其是一個獨目人,是他射傷的沈大人,一定要抓住他!」
方小杞近前,看到沈星河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她伏低身驚喜道:「大人,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念道:「白藥師?」
她茫茫然看向白不聞:「你……」
沈星河垂眸沉默。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別急,定能抓著的。」易遷含糊地安https://m.hetubook.com.com撫。
方小杞近距離看著沈星河肩上血肉模糊,覺得眼暈。她把目光挪到沈星河露出半包的臉上,見他唇色微微發青,是中毒之徵,眼睫覆著一動不動。方小杞緊緊盯著他,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似的。
她扯了榻邊一張毯子給沈星河蓋上,手伸到毯子底下,摸了一下沈星河的手,感覺還是很涼,便合在手心捂著。做這些事的時候,神情間還是一副失魂的模樣。
她忽然意識到易遷語氣閃爍,抬眼打量他:「易大人知道島主是誰?」
易遷一手按腰一手扶額,感覺腰疼擴散到了腦袋上,「島上的人都扣下了,包括客人、琉璃人,還有島上的管事、工仆、守衛等百餘人。除了,除了主犯……季楊已去追緝。」易遷看著他的臉色,不太敢提沈興芒的名字。
「能找著的全抓了,暫押在外頭,只是那個島主,還沒抓著。季楊已帶著人朝湖面和湖岸搜索。」
「小杞……」微弱的聲音自榻上傳來。
「幸好處置及時,沈大人的命保住了,放心好了。」白不聞無奈地看著她,伸手想拍拍她的肩頭安慰,又看到自己滿手的血,縮了回去,用乾淨的布擦hetubook.com.com著手。
「小杞!」
方小杞嚯地站起來:「什麼?此人是琉璃仙宮的主人,在這裏做傷天害理的生意,他也是刺殺沈大人的兇手,必須抓到他!」
季班頭醒過神,拔腿跑出去了。
「小杞。」
手上動作片刻也沒耽擱,動作麻利地從藥箱中拿出烈酒和刀具擺開。一邊吩咐道:「燈光不足。小杞,把燈拿過來。」
她心中有諸多疑問,卻在極度緊張之後,竟一時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白不聞見她沒有大礙,頓時恢復了醫者的冷靜,穩聲說:「別怕,交給我。」
方小杞清了清干啞的嗓子,總算找回了聲音:「易大人,島上的人都抓了么?」
沈星河的性格,或許不討許多人喜歡。可是她知道,沈星河本性純真率直,自己傷痕纍纍,卻從未傷害過別人。她想不明白,沈星河的家人,為何一個個地都想置他于死地?
白不聞忽然靠前,拿著一塊布朝沈星河左手臂兜來。沈星河倏地抬眼盯住他:「你為何在此?」
「這個嘛……」易遷一手扶腰,一手捋著鬍鬚,為難地說,「島上的管事交待了一點情況,島主大概,可能……」
不能指望太醫署,太醫署太遠了!要找白不聞。白不聞m•hetubook•com.com是醫仙傳人,定然有能力救沈星河!雖然白不聞的住處離此處也不近,但總比太醫署近得多!
「你……有沒有傷到?」沈星河抬起一隻手,似想摸她的臉。
方小杞趕緊把案上擺的一台琉璃燈取過來,舉在近處照明。
她有點茫然。自己一直眼睜睜看著白不聞給他處理傷處的,頭腦里卻有一段空白,記不起包紮的過程。
等把沈星河帶上船,行船的同時,她可以用笛語傳信,讓周痕先行去請白不聞。如此,兩方人可以在半路遇上,總能節省時間,給沈星河多搶一線生機。
大殿門口突然衝進一人,扯著嗓子喊:「小杞姐,小杞姐!」
他瞟了榻上的沈星河一眼,壓低聲音,試探地問方小杞,「小杞啊,你可知道島主是什麼人?」
他看了一下傷處,試了試沈星河的脈象,簡單地說:「箭上有劇毒。」
白不聞回了話:「稟寺卿大人,沈大人已無性命之憂。」
「我沒事。」她一把拉住了白不聞的袖子,眼眶都紅了,「是沈星河,求你救救他,求你……」
方小杞瞬間被冰凍住一般。用毒箭射傷沈星河的琉璃島主,是沈星河的大哥?方小杞覺得心臟驟然劇痛,彷彿也被那支毒箭扎了一下。
白不聞動作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