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白某多管閑事。」白不聞嘴角撇了撇,端著托盤腳步穩穩地走了。
沈星河不跟他客氣:「醫仙修復了你的面容,就沒修復你的記憶么?」
沈星河一把揪住白不聞的衣領:「鍾馗,你想為方家父子雪冤,何不堂堂正正來?如今還來得及,如今……」
盧含雪心中冰涼,預感阿松凶多吉少。但不論是死是活,她總要找到阿松的蹤跡,否則,無法跟九泉之下的梁木匠交待!
白不聞把砂鍋里的葯分倒進幾個碗中,一滴也沒灑出來:「白某孑然一身,什麼手下的姑娘?沈大人,你今日服藥了嗎?是不是餘毒攻腦了?」
沈星河隔著煙氣注視著他:「關於安西的往事,你也記不起來么?」
白不聞眼角含笑:「沈大人又在說莫名其妙的話了。沈大人查案查不明白,竟來逼問我一個無辜的藥師?您怕不是能力不足,急得失心瘋了吧?」
白不聞護著葯碗,生怕被沈星河碰到:「沈大人說什麼胡話呢?」
盧含雪記起梁木匠在遺書中提到,「阿松身體https://www.hetubook.com.com孱弱」,希望她能照料阿松。盧含雪便覺著,幼年失蹤的阿松,很可能也被養成了琉璃人。
沈星河突然上前一步,逼近白不聞。白不聞吃了一驚:「當心點!不要碰灑了葯!」
沈星河目中陰鬱:「白藥師真是個難對付的角色啊。」
「沈大人說冠冕堂皇的話,說得真是義正嚴辭。您說得沒錯,堂堂正正的光明大道誰不想走呢?」白不聞緩緩笑了,臉上彷彿有張面具裂開口子,「小人猜著,那位鍾馗,他或許是走不通呢?」
白不聞無奈地笑:「失憶之前的事,於我而言,有如前生。前生或許去過吧,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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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按捺心中暗火,咬牙道:「玉石劫案的線索已然有脈絡可循,假以時日,定有辦法揪出竇文!就當為了小杞,你不要再造殺孽,行不行?」
白不聞站起身,把碎瓷丟到一邊,轉回身時,神情恢復如初,無形面具的裂痕已悄然修補好:「大人說話高深莫測和_圖_書,草民聽不懂。醫者父母心,草民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何來殺孽之說?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或許你失憶之前去過呢?」
「沒有。」白不聞斷然說,「有些東西碎了可以拼合,有些東西毀了,就再也回不來。世人稱恩師一聲醫仙,他畢竟不是真的神仙。被匪幫綁票之前的事,我一點也記不起來。」
沈星河見這般詐他毫無意義,話鋒一轉:「驚到易寺卿的馬的那個少年,是你手下那位姑娘吧?」
白不聞在迷濛的熱氣里抬起冷冷的眼:「沈大人還想知道什麼,小人一併交待。」
沈星河沒好氣地嗆道:「我要你管!」
白不聞看著他,搖頭嘆氣:「唉,沈大人身子如此虛,如何能照顧好小杞?」
白不聞神態平靜,手穩穩地拿捏著藥材的份量,往砂鍋里添料:「沈大人既想審問小人,小人不敢相瞞。小人年少時出門在外,遭山匪綁票。有個使狼牙棒的山匪綁我時出手重了,砸得我面目全非,腦子也給砸壞了,記不起我為何人,家在何處和-圖-書。山匪無處索要贖金,我聽到他們商量著,要把我活埋了。」
昨晚盧含雪上島之後,發現「琉璃仙子」們其實是些格外孱弱的人,又聽白藥師說,琉璃人是被從小刻意養成這副模樣的。
好在,賬房先生在刑訊之下,交待出賬房裡牆壁夾層里的密室。密室里,竟保留著自仙宮開張以來的所有賬冊,有幾本記錄著琉璃人的「來貨」和「減貨」。
白不聞低下身去撿碎碗,碎塊碰撞著發出叮噹輕響。
沈星河怒道:「你說誰虛呢?」
白不聞裝糊塗的樣子,撮得沈星河頭頂火星直冒:「我問你,梁木匠的兒子可還活著?他可在這些琉璃人中?十丈崖馬車墜崖案的兇手是誰,他是不是玉石劫案的參与者?你若知道,不妨說出來,也省些彎路!」
白不聞微蹙了眉:「安西?那地方我從未去過。」
方小杞蹙眉:「怎麼弄得這樣亂?」
「少給我裝糊塗!你誘殺梁木匠,逼死明蒲,還殺了邢家三十三口!下一個會是誰?鍾馗,接下來你還想幹什麼?!」
盧含雪m.hetubook.com.com捧著一本賬冊,嘴巴一抿,哭了出來:「官差姐姐,我找不到阿松,找不到阿松呀。」
沈星河氣結。
白不聞攪了攪葯湯:「我拼著一口氣逃出匪幫,暈死在半路,被恩師撿到。恩師救回我一條小命,幫我修復面容。我的臉骨碎肉損,毀得太厲害,一次修復不好,恩師花了幾年時間,修復了無數次,才讓我重新擁有一張臉。療傷那幾年,我跟在恩師身邊打下手,恩師見我有點天份,便收我為徒了。」
白不聞猛地推開沈星河,終於打翻了葯碗,褐色葯汁沾污他的白袍衣擺。
沈星河氣得要炸開:「白不聞!你藏不了多久的,終會被我們抓住破綻。小杞……遲早與你狹路相逢,說不定會親手抓捕你。你難道願意走到那一步嗎?」
白不聞把倖存的幾碗葯擱在托盤上,猶豫了一下,轉頭看著他:「沈大人,草民給你診脈時,察覺你的眼睛……」
白不聞驚訝地看著他:「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島上管事交待,每批琉璃人被運來之後,一年半載,差不多就會被m.hetubook.com.com客人虐殺殆盡,每年都有新的琉璃人源源不斷供應而來。盧含雪推算年紀,阿松是二十年前失蹤的,就算被養成琉璃人,恐怕也在前幾年的批次當中。
白不聞驚訝道:「我一個遵紀守法的草民,小杞為何要抓我?」
白不聞輕笑:「我不認。沈大人可有證據?要不,乾脆拘了白某,刑訊逼供?」
有個人從賬本堆里抬起頭,她這才看清那是盧含雪,她眼下烏青,是熬了通宵的模樣。
方小杞領著聽山來到琉璃仙宮的賬房。一進門,見攤開一地的賬冊被翻得亂七八糟。
「彼此彼此。」
「你……」白不聞油鹽不進,沈星河氣得傷處痛起來,捂著肩站立不穩。
她拿著觀音木墜,問遍島上被抓住的那些人,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墜子,它的主人是誰。但所有人都否認了,包括琉璃人們,也茫然地搖頭。
方小杞吃了一驚:「含雪?你怎麼還沒回去呢?」
沈星河壓低聲音,森然道:「白藥師,你就是鍾馗吧?」
沈星河盯著他:「你還不承認你就是鍾馗?!」
陰鬱瞬間爬滿白不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