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今日的流離為何如此順從,一改其往日桀驁不馴的心性,即不轉身離去,也不拍開我的雙手。但我不想去問,因為多半問也白問,可我喜歡此刻的感覺,這感覺讓我覺的踏實,覺的我今後還能有一些正事可以去做,雖然我也清楚,自己此刻根本沒有能力去保護流離,但只要守在她身旁,生,亦或是死,我陪著便是。
「停!」
「賀大人,此人是我請來占卜吉凶的相士,倒是有幾分神通,能招的奇人護佐,也是尋常之事,賀大人還是莫要為難他二人,舍下便在此處不遠,不知賀大人可有閑情到舍下飲杯水酒?」
酒至半酣,那賀陽忽然對著我這個方向言道:「這位兄弟既是擅長卜卦,可否給賀某也算上一算?」我有心推脫,不想那老者卻是開口言道:「賀大人,莫要小瞧了這位相士,其人卜卦,確有些玄妙,我是心服口服。今日本想問個吉凶,可既是事了,算不算倒也無妨,相士那裡尚欠下特某一卦,鐵某贈與賀大人便是!」
「賀陽願與老大人盟血誓,若有違,天當滅我賀家滿門!」
耳中聽聞有人緩步上前,隨即便是一陣抖動捲軸之聲。
「先生說言極是,當真神算,只是賀陽也想給先生算上一卦,且先尋個由頭,博一聲彩,不知先生可是姓劉?」
東西擺到了面前,觸摸之下卻是一個兩尺余高的匣子,匣上有鎖具,只是此時業已打開,我正待將手探入匣內觸摸,卻聽那老者言道:「此物有孔,卻不可佩戴,先生觸摸無礙,卻莫要將手必穿入其中,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流離,你瘋了!跑出來作甚?」我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喊出這樣的話語,我只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這一刻便是我死,也不願讓其被傷到分毫。
如此倒不如斗膽一試。
我如何知道自己是何表情?只是此物自己再熟悉不過罷了!可既是無法巧取豪奪,便只能先混過此關再說。
耳邊又傳來了那賀陽的問話:「先生可是識得此物,因何這般表情?」
一探之下,果然!那匣內的物件當真是那鳥貨的兄弟。
將那流離的手心輕輕捏了一下,我作勢要帶著其悄悄離開。可方走出兩步,卻是被人圍在了當間。
「即是如此,方才為何不早些取出此物,為何定要取老夫性命?」那老者似被這書信內容觸動,口氣有所放緩,但還是提出了質疑。
刀劍還鞘,我心下稍安,即存了猜疑,便也顧不上那許多,緩緩伸手向那匣內摸去。
「如此便謝過老大人了!」
我最恨的就是自己明明沒了當年的功力,卻總會在遇到危險之時,本能地想要做出些花哨動作。而這些動作一旦做出,當真是滑稽無比,既便是自己看不到,卻每每在事後回想之時,哭笑不得。
「不知這位大人要為何人卜此物吉凶?」
酒席之上,聽那二人寒暄,似是也沒說出什麼大逆之言,多是談論當下的時事,昌余和涉川兩國的戰況,可聽他二人的說辭,我篤定這一眾人等多半是武山國人,這讓我愈發想要早些離開,因為這賀陽可是扎紮實實的見過我一面。
「好,成坦,將那物取過來,讓這位高人一試。」
「即如此,鐵奴兒,將那東西取來交給賀大人吧,我鐵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這位兄弟聲音聽著耳熟,似也是會些武藝,可是賀某的故和圖書人?能否摘下護目,讓賀某一觀。」
街頭的腳步之聲突然變得雜亂,就好像有很多人突然從地面下鑽了出來,那刀劍的出鞘之聲夾雜著尖利嘯音、弓弦綳動于身邊響成一片,若如此尚唬不住我,更讓我震驚的還在後頭,流離彎刃的破空之聲也突然出現其中,雖那聲音旁人未必能于混亂中有所察覺,可對我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
那賀陽想了片刻,開口言道:「不知先生可能觸物辨識吉凶?」我聞言微微有些心慌,這觸物辨識吉凶當真聞所未聞,可總強過給這賀陽卦卜前程,若是說的准了,多半會丟了吃飯的傢伙,可若說得不準,只怕也難得善終。
若依著我的想法,隨便蒙上幾句便走,是最好的狀況,因為雖說有流離站在身後,可若是在酒宴上聽到些不該聽的話,豈非又是麻煩。
隨即便有那賀陽的聲音傳來。
前方摸索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那纖細的手指所傳出的力道,讓我本已有些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翻手回握,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猛然之間,便將那流離扯到了自己身後。
隨著我的呼喊,對面的某處,似也傳來一聲短促的口令。
「先生何出此言?」
能將流離都迫的現身,這當下該是個什麼狀況?
「這觸物斷識吉凶,乃相門秘法,輕易不可展露,可既是兩位大人相邀,那瞎子我願斗膽一試!」
「賀陽擅斷,想替我家少主省去些麻煩!」
這等人物,若是他自己不找上門來,我還是少沾染為妙!
可這一「躍」,也並非全無好處,那因此而拋出的銅盆,于頭頂的上方發出了一串撞擊之聲。這讓我頓時明白,若是真有本事躍出,自己www.hetubook.com•com的運氣未必會比那銅盆好上多少!
流離聞言似想要上前一步,擋到我前面,卻被我用力控在身後,我無心去想她何以轉了心性。便會由著我拉扯,可當下的狀況,天知道會發生何事,若是讓流離再出了事情,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家主亦有書信在此,雖未提及鐵氏一族的安置,但以老大人的閱歷,當能看出我家少主意欲何為,還請老大人過目。」
此刻,我面容必定是十分的沉穩,下蹲和彈起也一定會讓人覺得頗有些章法,那手中的金銀更是丟的無比爽利,可即便在場所有明眼人都可能覺得我貌似是想要躍向街道一側的店鋪,最終卻只能無奈地看著我跳起半尺,隨即又落回原地。
我聞言一驚,心中卻是想到了些東西,可要真是那物件,我當下又該如何?
那賀陽猶豫一下說道:「我家少主。」
「流離,無事,你且先退下。」那流離聞言冷哼一聲,我卻聽出這一聲不是針對我而來。
只片刻,不遠處亦傳來言語。只是這聲音聽上去是如此耳熟。
「賀陽得罪!只要您老交出那樣東西,今後賀陽再不糾纏,至於少主那裡,卻是不知道當下的狀況,還請老大人莫要妄加猜測。」
聽著動靜,似是進了一處較大的宅院,那老者方入院便招呼隨從安排酒宴。我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居然也得了個下首的位置。
那流離又向我身側移動了一步,這次倒是無人抽出兵刃,但是我還是聽得出,眾人的氣喘之聲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那賀陽見老者開口,不好再糾纏,吩咐順從收拾街面,隨即便應邀前往,只是其人似是對我很有興趣,只說也需卜上一卦,hetubook.com.com非要讓那老者帶著我和流離一併前往。推辭不過,我只得讓流離收了彎刃,再上前摸索了一番,待確定她身上的斗篷能擋得住光線,這才由其牽引著跟上眾人。
「賀陽,你可知當年為了此物,我鐵氏一族死了多少人?老夫若是將它交付與你,來日如何去面對鐵家的列祖列宗!」
「這也是那小子的意思么?」
那賀陽再向前一步,聲音卻是變得有些不善。
我現下已認定那賀陽沒能認出我是誰,言語中不免生出些試探。
這一場刀兵便如此輕易收場,街巷中明明還能嗅到那血腥的氣味。可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即便這兩伙人能化干戈為玉帛,可耽擱了這許久,又鬧出這大動靜,怎未見有我朝一名軍士暗衛前來!
那老者聞言哈哈大笑,隨即說道「你倒說的直白,那小子當真好命,有你這等人物輔佐,難怪能做得這大事情,也罷,那東西給你便是,只是你需記得自己的諾言,老夫唯有將我族三百多條性命託付在這個『信』字上。」
身邊忽然一下便安靜了下來,停了半晌,方響起那老者的聲音。
那賀陽聞言,似是離案而出,走近我言道:「也曾有高人和先生相似言語,只是其聲稱此物干係我家少主命數,不知先生可能破解一二?」
「既知此物玄妙,又牽扯你家少主命數,我篤定相關之人初始只怕並未得今日之富貴,其人應自幼多難,少時常懷惴惴之心,每夜需懷抱利刃而眠,只是其後因緣際會,于顛沛流離中得了些造化,方化龍成鳳。不知在下所言虛否?」
耳中傳來流離的動靜,似是見我猶豫,想要上前探看,不想立時便有兵刃出鞘之聲響起,有足音出現在了流離的身側。
觸和圖書摸著甲胄上的紋理,我忽然生出了種想要將其取出,套上左腿的衝動,這衝動來得如此激烈,讓我的身軀都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抖動。冥冥中我有了一種感覺,「若是能湊齊這整套護甲,或許會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我聞言一驚,暗罵一聲「倒霉!」怎地便如此不小心,非要去硬生生踢那鐵板。
「賀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即已離了那是非之地,便沒存著回去的打算。若是那小子再苦苦相逼,便不怕來日魚死網破,讓旁人得了便宜?」
「老大人,賀陽敬重你滿門忠烈,本無意為難,可此物牽扯我家少主命數,賀陽不得不索要,還望老大人體諒一二,若是老大人交出此物,賀陽願用性命擔保您鐵氏一族三代平安!」
「貴少主只怕擔不得此物的機緣,若強留恐會生出禍端!」
賀陽,賀三爺是吧!當真是許久不見!若是換在年前,我定當招呼一聲,去追問那小武的下落,可經了這件事,還有那當日在痴笑虎門前偷聽的言語,讓我隱隱約約對那小武和賀陽的身份有了些懷疑,那莫名其妙的安排,那李進在昌余營中的一番關於小武的言論,還有小武那把可以拆卸刀柄的鋼刀,都讓我覺得這中間藏著些什麼東西?賀陽口中的少主是誰?會不會是小武?聽他們的言語,似不是我涉川子民,可當日這賀陽又為何會出現在雙王鎮?其人與那掌柜的又有什麼關聯?雍王府的老瘋子當日曾與其相約,聯手想要擊殺的又是何人?
「我雖不識此物,卻察知此物非比尋常,其靈根暗藏,當能自尋機緣,旁人若勉力為之,必定得不償失。」
我自是不敢將手臂插入空隙,倒不是怕其反噬,只是那裡本不是它該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