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舍爾瑪一邊走,一邊不時停下來挖掘,但是很多時間她的努力還是會落空的。
明天!想到明天安德柳卡就不禁有些興奮,因為明天不用再挖掘雪坑,可以從太陽一出來就直接進入洞里,一直尋找食物,那麼尋找食物的效率就會高很多……會有很多的收穫的!
墨西哥灣一個叫做阿爾卡拉多的小鎮旁邊,舍爾瑪躑躅的沿著海灘走著。她一邊走一邊尋找著海灘上的寄居蟹或者別的什麼小東西,她熟知這些小東西們藏身的小小洞穴,一旦發現它們就不顧一切的蹲下身去,設法把它們從深深的沙土中挖出來,填進自己的嘴裏。
天漸漸暗了,雪洞里已經看不到什麼了。單憑觸覺是無法找到任何東西的。阿廖沙準備回去,只有回到基地溫暖的洞里才不會在這可怕的夜晚中被凍死。今天自己的胃囊中一共得到了二十四枚乾癟的漿果,一隻螽斯,兩隻不知什麼名字的毛蟲,還有幾十棵沒有干透還可以嚼爛的草根,算下來大概會有相當於半公斤新鮮的植物了。它們提供的熱量能夠讓自己撐到明天繼續來這裏挖掘么?應該差不多了吧。
北阿爾泰山脈的深處,克孜勒市附近一個山谷里,安德柳卡舍輔卡諾夫少校正在努力將山坡上的積雪挖出一個能夠到達地面的洞。他估計了一下,這裡是不算緩的山坡,積雪應該不超過兩米。如果再往下一些,接近山谷底部的地方積雪至少有八米深。依照他現在的體力是絕對不可能在靠近谷底的地方在積雪上挖一個能夠到達地面的洞的。
基地上末日之後殘存的人和*圖*書都死了。他們雖然躲過了火球和輻射,但是沒有躲過飢餓和寒冷,還有紫外線……有的被互相吞噬了,有的死於紫外線的殺傷,不過那些蛋白質和有機物最終都被互相消耗了。人人都知道,基地貯存有一大批糧食,但是偏偏那條坑道被徹底炸塌,糧食被深埋在二百米以下的地下。基地的建築圖紙都在博士的心裏,他憑著自己的記憶用誰也看不懂的符號把方位畫在紙上,並牢牢的記載心裏。
乾枯的樹枝露了出來,枯黃的茅草也慢慢的多了起來,就要挖到地面了。就在這時,阿廖沙的胃又開始強烈的痙攣起來,撕心裂肺的疼起來,使他難以直起身子,他只好彎著腰就勢躺在雪坑底。他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裹的很緊,頭上和臉上的防寒帽也只留下眼睛,眼睛刺痛,眼圈周圍都爛了,用手一擦就帶下來一些膿血,不知道是凍得還是雪光刺傷了。此刻,哪怕一小片麵包……哪怕一口熱湯……哪怕一枚野果……哪怕兩根新鮮的草根,上帝啊,無論是什麼都能夠讓這該死的胃停止痙攣,可是這裡有什麼,這些乾枯的樹枝,這些堅韌的草莖……都不能填到肚子里去。阿廖沙的鐵鍬早已鬆脫。他開始用手向下挖……
舍輔卡諾夫少校似乎增加了不少力氣,他開始在雪坑底下向周圍橫向挖掘。作為擁有副博士學位的工程兵少校營長,他當然懂得洞穴的力學構造,不會將自己埋進雪堆的。他小心翼翼的在雪坑底部挖了個直徑一米左右的橫向隧道,繼續在這以前的山坡上尋找灌www•hetubook.com•com木叢中的可以充斥胃囊的一切有機物質。
哦,已經到底了,這裏就是以前的地面,以前的山坡上的地面。他開始急促地喘著氣,在雪下的草叢和乾枯的灌木叢中用儘力氣挖掘,尋找……尋找。
洛基山脈南端一個山谷中的金堪寧小鎮,這個在地圖上從來沒有顯示過的地方,此時顯得比任何時間都更加寧靜。全鎮的殘牆斷壁都被雪夜籠罩上一片深藍色,只有鎮邊的一所尚未坍塌的房子透出橙色的燈光。
哦,末日來的時候是十月還是十一月?正是野果成熟的季節。這一片灌木叢中一定能夠找到。阿廖沙還記得那次和娜塔沙做|愛之後,就躺在附近的灌木叢里,映入眼帘的是滿眼的黃色、綠色和橙紅色,不遠處幾枚亮晶晶的醋栗在頭頂搖曳著,似乎在誘惑他。可是當時的他對這些野果沒有一點興趣,它那酸酸的形象只會勾出廖沙嘴裏的唾液……
博士用廢舊元器件組裝的電台已經架好了天線,作為一個二十年的老「火腿」,今晚將要開始嘗試用無線電和世界上其它的倖存者開始聯繫了!不過,作為一個倖存者,一個聰明的博士,深知自己和自己的小巢穴處境的危險,是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首先同外界聯絡的,儘管自己很久沒有使用敲擊莫爾斯電碼手指有些發癢,但是他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他要用耳機去傾聽世界,看看這個世界如今在什麼人的統治之下……
電爐上的不鏽鋼鍋在冒著熱氣,蒸汽甚至能從壁爐的煙囪上透出去,在雪夜中看得很清楚。但是博m.hetubook•com.com士知道,現在自己不用再擔心有人闖進來企圖分一杯羹了,因為那些傢伙早已消失了。自己把食物的秘密一直保留到最後時刻……可笑那些傢伙居然不知道沙發還有皮鞋這些東西都是上好的蛋白質。記得自己在廢墟中尋找沙發和其它皮革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傢伙在臨死前用牙齒生生從沙發上啃下一塊皮革,但是他卻無法把它嚼爛咽下去,最後還是自己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那塊珍貴的皮革從那死了的傢伙嘴裏掏出來。
離開雪坑,阿廖沙回頭看著自己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心裏沒有任何擔憂的感覺。如果在二三個月以前,他一定會好好偽裝自己的發現的,絕對不能讓別的人知道。可是現在,在飢餓和嚴寒的考驗下,只有自己了。這一個團的人消耗的食物量太大了,很快就吃光了基地中所有的糧食和能吃的一切,又慢慢的互相吃光了……連團長也被吃光了,現在,偌大的基地洞穴中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啊,只有我一個人……這片被雪掩埋的灌木叢會有許多食物的,每天搜尋十平方米,哦不,十五平方米……一定能夠讓我在其中生活一年以上,就一定能夠堅持到冬天過去……
他給自己設定的呼號是「洛基山1號」,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為他分配頻率和指定呼號了,這是一個火腿族多麼自由的事啊!博士把電台的波段放到20米,開始輕輕轉動可變電容器,搜索起來。
電爐上的鍋子在冒著白色的蒸汽,這些浸泡過兩天的皮革只要煮上幾個小時就會成為濃濃的肉皮湯,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滋味有些不大妙,但是博士的胃還是對這些充滿蛋白質的湯滿懷期待。
現在它們在那裡?我的醋栗——我的漿果——我的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喲……
阿廖沙(安德柳卡的愛稱)清楚的記得,這一帶的山坡以前是一片灌木叢,周末的時候有幾次陪著娜塔沙從地下基地中出來,一起到這裏的樹叢里聊天,野餐……談情說愛,忘情的接吻,甚至有兩次還在灌木叢里做了愛。這裏應該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所以,他對今天的挖掘很有信心。
阿廖沙終於抓住一顆灰紫色的乾癟的漿果,顫抖的手立刻把它和著雪一起塞進嘴裏,一股冰涼的帶著酸澀的味道立刻充滿了口腔,似乎立刻就為他帶來了新的力量。在雪洞的底部,一下子找到六枚乾枯的漿果,阿廖沙記得很清楚,對!是六枚,他甚至記得每一枚的滋味。還有一隻凍死的螽斯的屍體,那可是蛋白質啊……但是那螽斯為什麼沒有什麼滋味呢?
赤腳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著,殘餘的皮膚有些發白了。她從來沒有覺得海水像現在這樣寒冷過,在淺水中的腳象針刺一樣的疼,所以走不了多久,她會彎下腰把腳掌和冷的幾乎沒有知覺的腳趾用手揉一會,這樣會讓它們恢復一些知覺。和腳掌相比,手的知覺就太多了一些。手上的皮膚早已全部脫落,露著鮮紅的肉,一碰到海水就鑽心的疼。還有臉上和脖子上,不知道為什麼和手上一樣,皮膚一塊塊的脫落,變成黑紫色,成片成片地掉下來……臉上的顏色大概現在和手上一樣吧?她想。沒有鏡子,也不需要鏡子。她不和-圖-書知道自己是否能夠繼續活下去,只是腹中的飢餓促使她下意識的來到海邊,尋找一切可以暫時止住飢餓的東西,因為那飢餓的痛是更難忍受的。
堂普森博士現在把這座不知以前屬於誰的房子當成了自己的棲身之地。在他看來,現在這裏應該是他最安全最理想的避難所。因為雖然基地早已不再存在,但是深藏地下,設計完美的供水供電系統卻還在工作。這樣就使這座房子在一片荒蕪的世界里仍然保持著一個家的感覺。雖然核熱電偶的電力已經開始下降——博士瞟了一眼電壓表,現在數碼管上顯示的是208V,但是博士並不擔心,現在如此輕的負荷使它幾乎工作在空載狀態,相信它還能工作很久。
啊!你就在這裏,我看見你了,你跑不掉了!我抓到你了!
阿廖沙挖的是一個直徑大約有兩米多的垂直向下的雪洞,這裏的雪比較鬆軟,很好挖,鐵鍬進入雪的時候可以聽到破冰的沙沙聲,洞里的風不再顯得么冷的刺骨。雖然已經是夏天,但是這些天的溫度依舊是零下三十度左右,只有到了接近中午的時候,才能感到天上那灰濛濛的太陽似乎有些熱量。阿廖沙邊挖邊想,要是過去自己的體力,挖這麼個雪坑最多半個多小時就夠了,可是現在每揮動一次鐵鍬,就需要停下來喘息很久……「上帝,幫幫我吧——」在即將挖到地面的時候,阿廖沙最後一次停下來祈禱。
博士引以為自豪的是自己在最艱苦的時候也沒有喪失自己的道德準則,當他們開始互嚙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吃過一口人類組織,總是用自己的知識來為自己得到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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