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章

他們之所以選這家櫃檯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這是他們出了自動電梯之後看見的第一家男裝專櫃,至於這個叫「雅楓」的品牌,兩人都沒在意。
他幾乎想立刻給大姐掛個電話,然後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先吃飯,其餘的罷了再說。」關銘山打斷了師傅的話,讓司機為自己撈幾個好處費的心思落了空。
「把它塞滿瞭然后還給我。」他把錢夾給了高勁松。
「他本來就是!」姜雁每次這樣說都會受到姜麗虹的反駁。她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當著她的面詆毀高勁松,連懷疑都不行。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主意讓他心頭一跳。對啊,為什麼不能讓大姐把那個乾洗店盤下來呢?上個月姐弟倆在電話里說話時,她還順口提到過她可能在那裡干不長久了,因為那家乾洗店的老闆一段時間以來到處找人想轉讓店鋪哩。他記得自己當時在安慰大姐不要著急的同時,還隨口問過價錢,好象是要一萬八。他不知道這價錢合適不,不過姐姐在那裡幹了那麼久,她應該很清楚價錢。要是她願意,完全可以把這家乾洗店給盤下來。他仔細回想著大姐對乾洗店種種情況的隻言片語,盤算了一下,刨去房租水電人工等雜費,一個月也能有一兩千塊的進項——對縣城裡普通人家來說,這樣的收入算是很讓人滿意的了。
又喝得滿臉通紅的關銘山打著酒嗝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回去接著睡他的覺,魏鴻林和高勁松在飯桌上就已經說好,他們一道進城去買東西。魏鴻林是想給自己買兩件象樣點的衣服褲子,而高勁松呢?他對衣服的需求應該比魏鴻林還要迫切,他再穿成這樣出去不僅是寒酸,簡直就是和他如今的身份不符……
「我在那邊認識幾個熟的老闆,他們時常有新來的小姐,可以幫你們打個電話。」師傅明顯誤會了關銘山那躍躍欲試的表情,還在熱情地為自己的熟人招攬生意,「他們那裡有包間,也有單獨的院落,房間里有空調也有熱水,比著大賓館也不差什麼——而且小姐多,還聽話,價錢也公道。這個時候去可以隨便挑選……」
「你竟然沒帶錢?」魏鴻林一臉驚詫地問道。他馬上告訴兩個同樣驚詫的女子,「你們看好他,千萬別教他跑了,我這就回去拿錢來贖人。」他一面說,一面摸出了錢包,讓她們開單子,並且又買了一個很漂亮的錢夾。
半個多小時之後,我們才看見高勁松和那個「勇敢的」后腰魏鴻林一起出現在溫惠大酒店附四樓的底樓過廳里,一面說說笑笑地拉著閑話,一面等待著什麼。
「誰呀?」
關銘山說:「師傅,你可別死魚爛蝦米地亂介紹一氣……」
可惜他總不能讓大姐在乾洗店的電話里同他商量這種事情吧。
隨著日子安靜平淡地流淌過去,漸漸地,曾經有過某種期盼的姜麗虹也不再對高勁松重新出現抱有什麼幻想了。偶爾兩個好朋友也會在悶熱無法入睡的夜晚再說到這個驀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大個子男人,猜測著他的去向,一起回想著那個夜晚里發生的事,並且肆意地為它添加著各種想象的情節,讓它真正變成一個離奇的故事。她hetubook.com.com們倆都會被這些虛構的情節逗得咯咯笑。但是姜雁知道,每當她們談論起這事,姜麗虹就很難入睡,有幾次,她還看見她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陽台……
他坐在床邊,一面用腳在地上划拉著拖鞋,一面使勁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神智還有點恍惚。他努力地回想著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是怎麼樣回來的。
為了儘快地結束這場折磨,高勁松買了兩件T恤兩條褲子再加兩件襯衣,然後煥然一新地站在穿衣鏡前左顧右盼。
「這褲子不好,腰圍肯定不合適。你先量下他的腰圍再給他選條合適的。」魏鴻林興緻很高地為兩個售貨員支招。
「嚴肅點!這是在試衣服啦!」魏鴻林大聲呵斥著兩個笑得快直不起腰的售貨員,這讓她們笑得更厲害,一個女子已經捂著肚子蹲到地上哎喲哎喲直嗔喚。
看來這事還是得等到晚上。他拿定主意,晚上就把這事同大姐好好說說,同時讓她儘快找到合適的新房子搬過去,再在家裡裝一部電話,不然以後有急事怎麼辦?
「啊?」姜雁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她強自對同事笑了笑,說,「沒事,昨天晚上沒休息好,有點打瞌睡。」
但是大姐一家人現在就不用過那種緊巴巴的日子了。他已經給家裡寄了兩次錢,贏下第一場比賽的第二天上午,他就把分得的獎金還有前三場比賽的出場費連帶著那筆黑錢,一股腦都給大姐寄了回去,結果第二場比賽的頭天晚上,收到匯款單的大姐就戰戰兢兢地給他打來電話,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犯官司吃槍子的事——不然怎麼可能一次就給家裡寄那麼多錢?她是被匯款單上那筆巨額數字給嚇壞了,根本就不敢去郵局取那筆錢……同青島雙喜的比賽結束,他又給家裡寄回去一大筆錢。按他知道的房價,這筆錢能讓大姐一家在縣城裡買下一套不錯的大房子,假如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買到一套已經裝修過的象樣的二手房,這樣就可以節約一筆錢,同時他們一家就能徹底告別那間二三十個平方米的單位老宿舍——他的外甥和外甥女都讀小學三年級了,也該分房睡了。
哎,對她們這種農村裡出來的女孩子來說,萬花筒一般繽紛絢麗的都市生活就是她們實現自己夢想的地方,可來到這裏之後,她們才會漸漸地意識到,這個巨大的色彩斑斕的漩渦更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夢想統統碾得粉碎……
這下可怎麼辦?她該怎麼和姜麗虹說這事呢?
倆人已經很長時間沒再談起高勁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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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這是她們相互間談話中頻率出現最高的詞,工作和生活的壓力讓她們幾乎喘不過氣來,單位里人事調動的任何一點風言風語就能讓她們提心弔膽好多天,對她們這種既沒文憑又沒特長還沒有根基的女孩子來說,找到一份固定的體面工作實在是太難了,她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緊緊抱住它,生怕自己的一個閃失就讓它摔得粉碎。
廣東口音的傢伙?那肯定是陳明燦,隊上就他一個廣東人,而且有一晚上他喝醉了酒,就在樓下嘰里呱啦地用他那破嗓子嚎了很長時間的粵語歌,直到被人m.hetubook.com.com拖進宿舍時,他都還在可著勁地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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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勁松登時張口結舌說不話來。他倒是記得幾處在省城裡大名鼎鼎的好飯莊好餐廳,可這些地方俱樂部開慶功宴時已經都去過了,還有一處就在他們去體育場的路上,可現在那裡已經變成交通銀行的分行了,其餘的地方他只聽說過名字,從來沒進去過,人家的招牌菜和拿手本事他一樣都不知曉。
「有沒有什麼地方的吃食很有特色?」關銘山問。
凡事都先從壞處作打算的姜雁已經知道,高勁松把錢借給姜麗虹絕對沒抱什麼壞心眼,但是她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就會那樣相信另外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而且就她的了解,這兩個人多半還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來往。這就更讓她困惑,高勁松這樣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他這樣做到底圖個什麼?
因為比賽輪空,四連勝的新時代終於迎來了一個長達八天的喘息機會,為了讓那些體力已經透支的老隊員能有充裕的休整時間,鄭昌盛和孫峻山商量之後,很大度地給球隊放了四天假,並且允許隊員們可以利用這四天假期回家探親,來回的各項旅途費用都可以來找俱樂部報銷。不過俱樂部眼下的情勢很樂觀,未來的前景很美好,球員們都不願意把這難得的假期浪費在回家探親的旅途顛簸上,所以沒人有興緻回家。於是在那晚上的慶功宴上,人人都在拚命地灌別人酒,個個都被別人拚命地灌酒。高勁松只記得最後他和三個關銘山碰了碰杯,就眼前一黑,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上。
屋子裡開著空調,涼颼颼的。渾濁的空氣里混雜著一股子難聞的酒味。窗帘布也沒掩上,刺眼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滿了這個房間。他的室友張遲沒在屋子裡,從他那歸置得整整齊齊的枕頭被褥還有擱在床上那幾件洗好疊好的衣服來看,這個浪蕩子多半又是一夜未歸。
「也許他就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師傅利索地把車拐上寬敞熱鬧的繞城公路,又說道:「你們剛才上車的溫惠大酒店我也來過,有個廣東口音的傢伙還在我車上吐得一塌糊塗。」
高勁松出門想找地方解決午飯問題時,正好碰到也是剛剛起來的魏鴻林,兩人又從服務員那裡知曉關銘山還沒起床,就去敲了關銘山的門。按魏鴻林的話來說,這是「關銘山的狼尾巴都那麼大了,吃他一頓有什麼?況且你還替他出了那麼一口惡氣,他要是不請你,他的良心怎麼過得去?咱們這是為他好!」
「青蛙肉,你們能吃不?」師傅問道。見幾個人都沒反對,他就繼續說道,「北門外有個好去處,青蛙肉是一絕,而且附近還有不少好玩地方,既安全又方便……」師傅神情曖昧地笑了笑。以前坐他車的球員里就有人直截了當地問這事,所以這一回他不等三個人說話,就先提了出來。從這裏去北門幾乎就是穿城而過,他也樂得多掙幾個辛苦錢。
看來沒多少人關注的乙級聯賽還是為這個城市帶來了一些影響,至少計程車司機就很喜歡這些沒事喜歡到處亂竄的球員們。
他望了望床頭柜上的電子鐘—www•hetubook•com•com—現在已經快下午一點了,不過要是他動作快的話,也許還能趕上俱樂部小食堂的午飯。雖然球隊放了假,可俱樂部的員工還在照常上班,他們也得吃飯啊。當然他也可以出去吃這頓午飯,他眼下的收入完全能讓他在這城裡各個高檔飯店餐館里隨意點上幾樣好菜肴,然後美美地吃上一頓。可他還沒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再說他也確實捨不得,要是放在半個月前,他一個人吃那樣一頓飯的花銷能讓大姐一家四口過上一個月的好日子了。
「這襯衣不好,顏色太淺了,反差太大,換一件。——別繃著臉,又不是現在就教你還錢,你哭喪個什麼勁?來,對我笑一個。」后一句卻是對高勁松說的。
「他們呢?」
比高勁松矮上半頭的魏鴻林,正在用他那地道的武漢話給高勁鬆起勁譬說著昨天晚上的事:「……虧得關銘山除了喝兩口之外別的一樣都不喜好,不然我一個人可拖拽不動你。好傢夥,你可夠沉的,上樓梯時老關也來了酒意,那一晃悠差點閃著我。」說著話,他就扭頭去瞧樓梯,「怎麼老關還不下來?」又望了望手錶,有些不耐煩地說,「怎麼計程車還沒來呀?」
她覺得,遭遇到這種事情時,淡忘它們遠比記住它們更重要,這是為了姜麗虹好……
「那,咱們就去吃青蛙肉?」關銘山咽了口唾沫,問自己的兩個同伴。看見他們倆都不反對,於是他興奮地對司機說,「開快點,師傅。」
「剛才那兩個買衣服的。」
「你怎麼了?」同事伸出手來在走神的姜雁面前晃了晃。
看著關銘山被折騰得是不可能再睡了,魏鴻林才用房間里的電話通知酒店大堂,讓他們喊輛計程車過來,然後拍著衛生間的門,告訴關銘山趕緊拾掇齊整到樓下集合,並且大聲警告他,他要是敢翻窗戶逃走不請這頓飯,就等著去法院門口的告示欄里看自己的照片吧。
他發現自己多半是趕不上俱樂部食堂的午飯了,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難聞的酒味和別的讓人作嘔的氣息不說,他還得先給家裡打個電話,問問大姐眼下還缺錢不。他常年累月不在家,根本就不清楚前兩年家裡為給直腸癌晚期的父親治病,到底帶了多少帳,也不知道大姐因為二姐讀書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錢。他也不敢問,因為那時候他根本拿不出錢來,沒法分擔大姐和姐夫肩膀上的擔子。但是現在他的條件好了,自然要由他來填補上這些虧空。
他們走的時候,高勁松還特意朝其中一個售貨員說了聲再見。他已經認出來了,這女子就是他的債務人姜麗虹的親戚,那個說話聲音標準得就象廣播里播音員一樣的姜雁。
魏鴻林立刻拽過旁邊的高勁松,一本正經地說道:「地頭蛇說!」
高勁松被魏鴻林這一套接一套的玩笑話給逗得前仰後合哈哈大笑。
「走了啊。」同事很疑惑地看著她。「買完東西就走了。那個高個小夥子還專門和你打招呼哩,你都不理人家。你不去櫃檯上找找,看他有沒有給你留電話號碼什麼的?」
好在司機師傅替他解了圍,並且很熱情地為他們這些外鄉人介紹了好些吃飯地方。
www.hetubook.com.com可他幾乎記不起在自己醉酒之後都發生過什麼了,腦子裡就只有一些很零散的記憶。晃動的人影、大聲的說笑、拽著自己胳膊的幾隻手,還有就是自己象死狗一樣在地上樓梯上走廊里拖來拖去的兩隻軟綿綿的腳。他模模糊糊地記得,送他回來的人似乎是關銘山,還有那個把場上位置讓給他的后腰魏鴻林。
他們倆也攔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去了省城裡最大的商場,然後又根據商場底樓的導購示意圖直奔四樓男裝部,並且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賣夏裝的櫃檯。
他也給二姐匯過一次錢,他把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全都給了在廣州讀書的二姐。二姐收到錢之後也給他來了電話。很明顯,她在打電話之前就已經從大姐那裡得知了這些錢的來歷,所以她倒不象大姐那樣慌亂惶恐得就象天要掉下來一般,只是很好奇地問他,踢球這營生什麼時候就變得這樣金光閃耀了,並且饒有興趣地打聽了他們俱樂部里的許多事情……
售貨員的熱情讓兩個男人有點吃不消。魏鴻林還好一些,在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他只再買了條領帶和個漂亮的領帶夾之後便坐在一旁,看著兩個售貨員在那裡擺弄高勁松,並且很起勁地對高勁松指指點點。可憐的高勁松,他從來就沒在這種大商場里買過東西,被兩個女子拿著衣服褲子在他身上來回比劃,更是讓他燥得一頭是汗。
吃罷了飯也沒怎麼說。
「歡迎光臨!」正偎在櫃檯兩邊嘀咕著悄悄話的兩個女子先是一起大聲卻不怎麼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很快地走過來詢問他們需要買點什麼,然後突然就很熱情地為他們介紹各種款式的衣服褲子,並且熱心地為他們挑選合適的顏色式樣能搭配起來的衣服和褲子。看到這一幕我們不禁笑起來,熟練的售貨員總是能很快地分辨出哪些人是她們真正的顧客,哪些人是潛在的買主,而哪些人只是隨意亂逛悠的閑人啊。
姜雁這時才驚訝地反應過來,那個瘦削的高個子年輕人就是姜麗虹一直在找尋的人呀。高勁松,她立刻便記起了他的名字。他從那個出租屋搬走之後的最初半個月,姜麗虹幾乎天天都要提到他,並且不停地懇求她為她出主意,怎麼樣才能找到他。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勸慰姜麗虹,在這個人口上百萬的大都市裡,想找一個除了名字幾乎什麼都沒留下的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而且找到他之後又能怎麼樣?她能立刻就還上那五千塊錢嗎?或者又能拿出什麼能夠抵償這筆錢的東西嗎?她什麼都沒有,除了她的人,可人又能值幾個錢呢?姜雁自己都承認,她這樣說確實很殘忍,但是她又不能不這樣說,因為她得打消朋友心頭的那點妄想,不然的話,興許她會為了這個妄想而遭更多的罪。
三個人都明白他在說什麼。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一個或者幾個這樣的「好去處」,隊上幾個浪蕩鬼早就把這些事打聽得一清二楚,並且都踩過點,還經常繪聲繪色地交流各自的經驗和收穫。象張遲馬成還有陳明燦這些傢伙,他們聊說這種事時根本就不會避諱什麼,並且還經常拉幫結夥明火執仗地找俱樂部和圖書要車。
姜雁並不是那件事情的直接參与者,對她這個旁觀者來說,高勁松的去向不值得她關注。她自己的事都操心不過來哩,哪裡還顧得上別人啊。何況她們每天都在為改變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工作,一天下來,兩腳都站得近乎麻木,有時累得連話都不想說,隨便弄點吃食就得趕緊休息——在最累的時候她們甚至都吃不下什麼東西。要不是互相之間能有個照應,她們可能早就累倒了。
姜雁沒理會同事的玩笑話。她匆匆丟下一句「我有點事,去去就來」,就急忙追下樓去。三樓沒有人,她去了二樓;二樓也沒看見高勁松的影子,她便下到一樓。她一直攆到商場大門口,還站在台階上焦急地到處張望,可除了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哪裡還能看到高勁松的影子?
師傅從車的後視鏡里瞄了瞄高勁松身上那件運動衫,笑著說:「我知道,你們都是來咱們這裏參加乙級聯賽的球員。這些天城裡到處都是你們這樣的球員,我都拉過好幾回了。」
被他倆從被卧里拉出來的關銘山還沒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稀哩糊塗地答應了請這頓中午飯,並且還很豪氣地說:「想去哪裡吃都行!——求求你們,讓我再睡一會兒,成不?」
昨天晚上他光顧著喝酒,幾乎就沒往肚子里填塞什麼吃食,這會子肚子已經在朝他提抗議了。
計程車來了,關銘山也收拾停當下來了,三個人便鑽進了計程車,一溜煙地奔向繁華的市區。
最後她拿定了主意,決定先不把這個事告訴姜麗虹。
他看了看房間里的電話,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整理個人衛生。家裡沒裝電話,打電話回去得讓門房大爺站在院子里喊大姐下來接;再說現在是中午,家裡多半也沒人。也許應該把電話打大姐幫了兩年工的乾洗店裡去。但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店裡人多嘴雜,怕是很難說清楚。早知道就該讓大姐把這個店鋪盤下來了,這樣平時有個急事也好支應商量。
高勁松滿意地轉過身,讓魏鴻林掏錢結帳。
他踢趿著拖鞋站起來,在桌上找到了空調控制器,先讓工作了一晚上的空調停息下來,然後打開了所有的窗戶——熱烘烘的空氣夾帶著泥土和花草樹木的清新氣息立刻撲面而來,暖融融地把他包裹了起來。他很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並且晃了晃酸痛的頸項。直到現在他都還有些目眩的感覺,肚子里也空落落地很難受。
她最終也沒能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合理解釋。除了感慨姜麗虹的運氣之外,她就只能讚歎高勁松的古道熱腸。她甚至都有些羡慕和嫉妒自己的朋友,為什麼自己就沒能遇見這樣的好男人呢?
同事狐疑地看了她兩眼,沒再說什麼。
他撓著短短的平頭笑起來。后腰魏鴻林有一口濃重的武漢口音,他總喜歡把「日本」念作「爾本」,在高勁松剛來隊里那會兒,每當聽見魏鴻林說話,他就覺得很好笑。
高勁松有些驚訝,師傅說的這些地方都是很有名氣的餐館,當然吃頓飯的費用也不可能低到哪裡去。他怎麼就不問問他的乘客們掏得起這個價錢嗎?
當然不成。
「去哪裡吃?想好地方沒有?」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關銘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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