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鈴鈴——」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五台自行車晃晃悠悠過來了。
「哎——」胡老三急了，「你他媽啥意思？」
「他！」王剛第一個伸出了手，指向了周東北。
「我58年生的！」孫廣志揉了揉臉，「老婆、兒子、爸媽、爺奶，還有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指望著我一個人養活……」
「這雪太大了，早上起來推門都費勁！」
王剛給他點著煙，他吐了個煙圈，「我給你們個價，你們看看行不行？」
「沒問題！」周東北應了一聲。
有錢，有派頭！
「沒問題。」孫廣志點頭答應，「你就說怎麼做就行了！」
孫廣志連連搖頭，「不是，他是我們的頭兒！」
對於此時的胡老三來說，還真是冤死了。
「孫哥。」他大步走了回來，「你和胡老三怎麼定的？」
這貨穿了件黑色呢子大衣，毛料褲子和三接頭棉皮鞋，頭上還帶著一頂棕色的旱獺帽，脖子上圍著一條大紅色圍脖。
周東北低聲問孫廣志：「你們算沒算，能拿出多少？」
「你誰呀？」胡老三抬了抬下巴。
七個人被他罵的面紅耳赤，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他來了以後，我會……孫哥你……還有剛子，你要這樣……」
周東北也沒想到他負擔這和*圖*書麼重，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王強撇了撇嘴，「這幫玩意兒還能起這麼早？昨晚幾點睡的都不一定呢！」
「扯淡！」周東北翻了個白眼，「你不知道量大的話，咱們多少錢收？三毛往出兌？沒利潤了知道不？腦子缺根兒弦吧？」
「如果我們不來了，從小處說，以後這塊地兒就不是咱們的了！往大了說，那些出差到外地去的同志們就得挨餓，知道嗎？」
「七點半啊！」王剛連忙說。
俗話說的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哎呦！」王剛一臉諂媚，接過煙說：「大良友，兄弟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這氣質，這裝扮，看的王強他們幾個人都艷羡不已，這才是標準的社會人兒！
孫廣志不吭聲，臉上帶著一絲小羞愧。
此時他最多二十五六歲，完全不是他記憶中那副油膩樣子。
「不好意思哈，起來晚了！」胡老三撇腿下車，漫不經心說了一句，也不知道這聲抱歉是對誰說的。
儘管周東北面無表情，眼皮都沒眨一下，可一股火氣已經在胸中熊熊燃燒起來。
於是呵呵一笑，「我們手裡糧票不少，主要還得看價格！」
周東北回來后，瞥了一眼孫廣志，兩個人臉上都露出一抹笑意。
糧食hｅｔｕｂｏok.coｍ•cｏm局院子里出來人了，周東北賴得再聽他白話，快步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又兌出去了20斤。
周東北拿出根煙給他，他吧嗒了幾口又說：「瘋子哥，你這大衣太埋汰了，也不是沒賺錢，買件新的唄！」
周東北笑了笑，「無所謂，暖和就行唄！」
他拍打著身上的雪，一看就摔了好幾個跟頭。
「孫哥是什麼學歷？初中畢業？」
王剛迎了上去，笑嘻嘻道：「三哥來了！」
「痛心哪！」周東北一副悲憤狀，背著手踱著步，「行業雖小，但意義很大！我們要時刻牢記：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這樣的精神絕不能丟！」
「全國糧票一斤兌三毛，省糧票是兩毛……」
「同志們，我們一貫堅持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哪兒去了？」
周東北轉身就走。
周東北靠在糧食局大門對面的大楊樹上，剛悠閑地點了根煙，孫廣志就到了。
胡老三在鼻子里「嗯」了一聲，停住了自行車。
「嫌天天蹲這兒遭罪？咋地呀，你們還想貓冬不成？」
真年輕！
「不急，結婚不能太早了！」
可能是因為路不好走，今天換糧票的人很少，眼瞅著八點半了，王強他們開始嘰嘰歪歪起來。
早上和圖書七點半。
「你得三十多了吧？你看看我，走到哪兒不得立棍兒？讓個毛頭小子管著，你他媽不難受啊……」
「這是實話！」孫廣志當了真，「你看看我，19就結了婚，今年28，兒子都上小學了……」
胡老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孫廣志說：「你不是？」
「停停停！我操！」胡老三急了，嚷嚷起來，「我說你們他媽到底誰說的算？」
周東北看了一眼遞過來的煙，笑著搖了搖頭，「不會！」
周東北冷眼看著。
「同志們吶……」
胡老三詞窮了，也說累了，自顧自點了根煙。
周東北被打斷，臉色明顯不太好看，抬手擦了擦嘴角，大眼珠子瞪著胡老三。
孫廣志一臉自嘲，「說是高小畢業，可你想想那個年代，天天抱著本語錄，能學個啥？再後來誰還去上學……」
紅塔山一盒一塊二，良友三塊五，身價差了接近三倍，所以胡老三才這麼牛哄哄。
周東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雙手插著大衣兜，晃晃悠悠走到了胡老三身前。
「昨天說今天給我個准信兒，行不行啊？你們能有多少？」
孫廣志解釋起來，「我琢磨著，即使價格一樣，一下子換出去的話，不也省著天天蹲這兒遭罪了不是？ｈｔtｐs://ｗｗｗ.hｅｔuｂｏoｋ•com.ｃoｍ」
孫廣志臉漲得通紅：「瘋子哥，你別生氣呀！」
「全國的不到三萬斤，省的沒有，得現收……」
他身後四個穿著軍大衣的小子，也都用腳支住了車子，一個個橫眉斜目，很社會的樣子。
幾個人聽的頻頻點頭，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兒。
胡老三也背起了手，走路姿勢像被傳染了一樣，和周東北一模一樣，說的更是吐沫橫飛。
孫廣志搖著頭，「乾淨利索的大小夥子，才好找對象不是？」
「啥？！」周東北驚訝起來，「我一直以為孫哥你三十五六了呢！」
一米八的身高，皮膚白凈，眉清目秀，還真是一表人才。
周東北根本就不搭理他，對著孫廣志數落起來，「這就是你說的高價？這他媽和在這兒蹲著有區別嗎？」
「一會胡老三來了以後，你們得配合我點……」周東北叮囑起來。
孫廣志皺著眉，看了一眼王剛。
王剛哥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嘿嘿直笑，「嗯吶，都聽瘋子哥的！」
胡老三也沒再客氣，揣回了兜里。
「周東北！」
大戲開場！
周東北大眼珠子眯了起來，他一眼就認出了胡老三！
「我們要對工作負責，要精益求精！我們要對人民熱忱，要全心全意！為了解決人民的出行困難，哪怕我們苦
和圖書一點，累一點，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王剛掏出盒紅塔山，一看就是為了面子新買的，還沒開包呢！
王強他們五個人也同樣指向了他。
「你說，就我在麵粉廠當裝卸工那點工資，粥他媽都喝不上溜兒！」
「……」
「玩呢？大早上把我整過來，有意思嗎？」
大冷天在外面干凍著，一開始的興奮已經消失殆盡！
「……」
「你說你，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咋這麼熊呢？」胡老三開啟裝逼模式，教訓起人來。
胡老三斜了一眼那盒紅塔山，伸手在大衣兜里拿出了一盒金黃色的良友，「來，抽我的！」
孫廣志也不熟悉胡老三，畢竟昨天才見過一面而已，通知今天見面時間，也是王剛去南山找的他。
胡老三支好自行車，扯了扯手上帶著的黑色皮手套，眼睛掃視一圈，大哥派頭十足。
說著話，譚小軍和小個子李明他們四個也到了。
後半夜下了場大雪，整座城市銀裝素裹。
周東北也不生氣，自己本來就沒啥名氣，有啥生氣的？
又聊了一會兒，周東北見有人來換糧票，過去換了30斤，完事看了眼手錶，已經八點多了。
「當年哥在南山那一片……」
「操，沒聽過！」
聽著他嘮嘮叨叨，大門口的自行車越來越少了，王剛和王強哥倆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