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圖四走了，他先把錢放了起來，隨後去取暖水壺洗漱。
周東北也嘆了口氣，「建軍大哥怎麼樣？」
「停下！」
「四哥，今年我要弄家建築公司，以後拿點土建的活干，我的意思，以後忙起來可以來我這兒，畢竟不管是放高利貸還是放局子，總不是正道……」
老爺子睡著以後，他趴在枕頭上，就著還有一小半的蠟燭，看起來了那本《塑料大棚園藝》，直到蠟燭熄滅，才沉沉睡去。
門衛是個六十歲左右乾瘦的老頭，披著厚實的羊皮大衣，伸手攔下了他們，「你們哪兒的呀？」
這是誰發現誰搞破鞋了？
接觸圖四一年多了，這個人可以說優缺點都很多，但對朋友這份義氣值得肯定，以前這些話他不想說，今天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剛鑽進被窩，周國柱看完電視過來了，能聽到院子里鄰居們往出走的聲音，還有母親和姐姐的一聲聲客氣……
「我們這些人，從七十年代末就開始在社會上廝混，為了面子也好，義氣也罷，摸爬滾打到如今還健在的，不多了！」
他只好閉了嘴。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進去了，改天再來。
揚手剛要敲門，就聽院子里的房門開了，一個女和-圖-書人在哭喊：「李紅河，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圖四呵呵一笑：「有個瞎子給我算命，說我這人一輩子賺的都是偏財，實話實說，我不管是推牌九還是打麻將，輸的時候極少，這就是命！」
突突突——
三個人來到了分局，沒讓老嫖他倆下車，他自己跑了進去，結果不只是郝忠海他們二隊辦公室關著，三樓魏局辦公室也沒人。
三個人出門以後又犯了愁，這年頭路邊也沒有公用電話亭，去哪兒打電話？
「那天晚上，我和建軍兒準備扒火車走，誰知被抓捕另一伙人的公安堵個正著！」
再一想秦秋柴火棒子一樣的小體格，不由可憐起張大軍來，你丫是真不挑食兒……
周東北愁的撓起了頭，想想又走回窗口，哈下腰問裏面：「你好，我能打個電話嗎？」
「電話不外借！」硬邦邦扔出一句話，看都不看他一眼。
往左是分局，往右不遠是郵電局，想了想，去郵電局還得排隊，反正騎摩托也快，還是去分局吧！
周東北眉頭皺起，這兩口子有點兒意思，李紅河和供銷社會計白小紅有一腿，而他媳婦秦秋和豆腐房的張大軍好，兩個人這是各玩各的……
周東北這才ｍ•hｅｔuｂooｋ.ｃom•cｏｍ明白，原來他又是放高利貸，又是整局子，目的是為了這個！
而他和白小紅的事兒，他媳婦不一定清楚，這種事情，她這個身份往往都是最後一個知道。
周東北搖了搖頭，「都沒人，去市總工會看看！」
周東北連忙順著鎖洞往裡看，就見李紅河的媳婦秦秋披頭散髮，棉襖也沒穿，跳著腳在罵。
「還行，咱們東山勞改隊冬天沒啥事兒，只有開春種地才忙……」
圖四續上了一根煙，「回來以後嚴打還沒結束，雖然沒開始那麼嚴了，也不敢嘚瑟。從那以後我就有點怕，怕身邊的人再出什麼事兒，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挺好。」
周東北也有些鬧心，本來琢磨著河西灣那邊有七哥照顧，自己也沒啥事，能跑就自己跑下來，現在看還是算了，不是一般的麻煩！
「這麼快？」老嫖問他。
「身體呢？」
圖四輕聲說著：「1983年夏天，我們和青少年宮的郝愛國約架，我捅了郝愛國三刀，賠了120塊錢……本以為事情就算完了，萬萬沒想到，幾個月以後，那場聲勢浩大的嚴打來了……」
「嗯，我知道，所以得賺錢哪！」
老嫖接過來看了好一會兒，
ww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oｍ隨後說：「哥，找人吧，不然能把咱們腿兒跑細了，而且沒個十天半拉月都辦不下來！」
「你個敗家老娘們，給我進來。」李紅河在屋裡喊：「不怕丟人是不是？」
按理說以他在社會上的名氣，即使每天什麼都不幹，也有人上趕著供錢花，何況圖四家條件不錯。
早上吃完飯，他查出了7730塊錢，拎著布兜子來到了李紅河家，這筆錢他惦記好久了，再不入賬估計寢食難安。
「兄弟，心意領了！咱們兄弟各做各的，興許以後還能相互拉扯一把，何苦非要綁一起呢？」
周東北想說十賭九輸，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周東北苦笑，自己擔心的可不是這個。
周東北看著他。
圖四先是笑了笑，隨後嚴肅起來，「兄弟，有心了！」
周東北勸他：「既然想多賺錢，就別總去耍錢了！」
「……」
來電了，周東北起身吹滅了蠟燭，院子里很快就傳來聲音，又有鄰居來看電視了。
周東北還要再說話，被他攔住了。
燭光與爐火交相呼應，小屋裡忽明忽暗。
周東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楊歷年不一樣，七哥從來就沒有混社會的心，他的名氣是因為被人欺負反抗和_圖_書，又或者是幫兄弟出頭闖出來的！
順著八大局馬路往北騎，到了市政府幼兒園再左轉往西，很快就來到了市總工會。
你媽的！
還是相互都發現了？怎麼發現的呢？
「二奶，你慢點走……」
得！啥也別說了，走吧！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別以為你和那個狐狸精的事兒我不知道，我現在就讓全鄉的人都知道知道……」
「我看這還要一寸照片、戶口、街道介紹信，還有驗資，你都準備了嗎？」
「曉華是個例外。」他笑了笑，「沒辦法，從小就跟在屁股后，想甩都甩不掉！」
兩個人又聊了好久，圖四見太晚了，起身穿好好大衣往出走，他看出了周東北的擔心，用力摟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自己開局子以後，就得謹守規矩，不會再玩了！」
他起身把煙頭扔進了爐子，苦笑道：「以前整天打打殺殺，根本不知道去賺錢，加上那時候賺錢的門路也少得可憐！現在年紀大了一些，心裏又掛著事兒，好像活著的目標就是要賺錢……」
喊上老嫖和二虎，三個人來到了興安區工商局，他接過窗口遞出來的那張紙就傻了眼，這一項項的怎麼這麼多事兒？
「以後……」周東北想了想措辭，「以後還和圖書
是得想辦法把他辦出來。」
不對，李紅河應該一直不知道他媳婦的事兒，否則怎麼可能忍得了？
「如果靠著以往那點虛名能賺到錢，何苦再去琢磨其他生意？」
「李嫂，明天早點過來……」
突突突——
「我倆扒的那輛悶罐車剛發動，建軍兒為了讓我跑，跳下車衝進了追上來的人群里，很快就被制服。火車越跑越快，我想跳下來卻沒敢！在外面東躲西藏整整晃悠了一年多才敢回來。」
周東北搖了搖頭，這不就是閑的嘛，好好過日子多好！
仰天長嘆，周東北懷念起自己曾經的那台三手小米手機……
周東北恍然大悟，怪不得從認識他那天開始，他就一直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最多帶著馬小花一個人。
「還在東山勞教呢，隔一兩個月我就去看看！」
其他人他也不熟悉，不好張嘴，只好又跑了出來。
七哥的人在社會，卻沒有圖四這種混社會的心，所以他才會毫無怨言、不顧什麼名聲來幫自己。
掉頭走，身後傳來廝打聲，隨後聽到門響，李紅河的怒罵聲微不可聞，應該是拖進屋裡了……
而圖四有著社會大哥的傲氣，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各玩各的咱還是哥們，如果去了你的公司，自己豈不成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