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陳軍說完，走過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子，極短的炮子頭，腋下夾著小皮包，手裡還拎著台酷似大哥大的黑珍珠無繩電話，腰上卡著的摩托羅拉大漢顯十分醒目。
就像穆桂英，人家始終一頭大|波浪，還有機修街開局子的老狗，留了好幾年的燕尾，一直就沒變過。
「我！」
掃過一圈，也不過幾秒時間，楊歷年的眼神就落在了魏兵身上，「咋了，我就這麼牛逼！」
楊歷年在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了，同時眼睛快速掃了一圈。
同樣還有馬小花，他這個名字已經被人遺忘，成了現在人畜無害的小馬哥、馬總。
說完后，他笑呵呵看向了身邊主位那個中年胖子，「讓二哥見笑了，興安的老社會，總得給點面子……」
申光輝往旁邊閃了閃，楊歷年還那麼瘦，軍褲早就換成了牛仔褲，上身穿著一件半袖老頭衫，看著依舊是邋邋遢遢，不修邊幅。
而這些人要麼是剛放出來不久，頭髮極短，要麼是故意把頭髮剃短，為的是防止打架時對方薅自己頭髮。
兩個人中，一個約四十歲出頭的胖子坐在主位，大臉上都是汗，讓人過目不htｔps://ｍ.ｈeｔｕbｏok•com•ｃoｍ
忘的，是他手上戴了兩個很大的黃金戒指。
「來了，在7號！」
「操！」魏兵氣急敗壞，「哥，他一個過氣的老逼幫子，用得著給他面子嗎？」
胖子笑眯眯地擺了擺手，一臉的人畜無害。
所謂炮子頭，是去年流行起來的，原因是哈爾濱那邊把社會人稱之為刀槍炮，俗稱炮子。
張建軍不一樣，1990年的那場大雪，至今讓市裡許許多多的大小混子提起來都膽戰心驚。
一來二去的，這種透著青茬的髮型，就俗稱了炮子頭，也成了這些人的專屬。
他不是怕誰，就是心裏不舒服。
這一刻，一條孤單的老狼在羊群里漫步，所有的羊都瑟瑟發抖。
陳軍面前的桌子上也放了台大哥大，當然了，這是他替魏家老二魏兵拿的，他揚了揚眉毛，「外面他媽狗起秧子呢？能不能消停點兒？」
張建軍？！
後來跟了魏家兄弟，這哥倆就都親切地喊他「四兒」，其他人也就都喊他四哥了，這讓他很舒服，圖四死了，可我陳四哥還在！
申光輝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聽到這個聲音，陳軍下意識就站和圖書了起來。
「七哥！」陳軍連忙打招呼。
一個身材中等，微微駝背的消瘦男人走過了他們單間。
魏兵罵罵咧咧，「周瘋子又能咋地？有啥牛逼的呀？！」
那句：今天你們干不死我，我就干殘你們！至今仍在這些人耳邊縈繞，他的身影只要一出現在哪裡，哪怕身後跟著的是幾個老弱病殘，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甚至放個屁都得鳥悄兒的。
1987年夏天，陳軍因為告發二驢子孟偉貪污沙場的錢，被楊歷年趕走，沒多久他就與軍分區的魏軍和魏兵哥倆混在了一起。
此時如果有人在後面，還能看到他褲子的后屁股兜里，揣著厚厚一沓十元的大團結，有一半露在外面。
這人手裡那部無繩電話，俗稱二哥大，也是這兩年才流行起來的。
他身邊坐著個光頭，面目兇狠，一台和周瘋子一模一樣的大灰狼立在桌子上。
單間里一共六個人，有魏家哥倆、陳軍、一直跟著魏家兄弟的王大牙，另外兩個人則是眼生得很。
這兩年，魏家兄弟在鶴崗倒騰煤發了財，陳軍更是鞍前馬後不離左右。
魏軍張羅著吃菜，那位孟二哥渾不在意，笑眯眯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像個彌勒佛一樣聊著家長里短。
飯店老闆申光輝的聲音響了起來，「建軍兒大哥，來了……」
自從張大蛤蟆死了以後，周瘋子的斧子再也沒有出現過，江湖上雖然有他的傳說，但新人也是層出不窮，又因為身份的原因，讓人們已經淡忘了他的過往。
那個啤酒瓶子沒砸到女歌手，卻砸在了門框上，碎玻璃崩了女歌手長頭髮上都是，此時小姑娘臉都白了，嚇得不敢說話，更不敢走。
「操！」魏兵還在繼續罵著，「瞅瞅這個穆大娘們，我他媽每次看著他都打冷顫，你說他倆是不是有一腿？弄不好馬小花兒子都是周瘋子的種……」
陳軍始終沒吭聲。
這時，外面又來了客人，亂鬨哄的好多人在叫馬哥。
魏兵也沒想到會是站前七哥，可今天他們宴請一位重要客人，外面還有那麼多人聽著，總不能丟了面子吧？
「四哥，這是咋了？」他站在了門口，笑呵呵問裏面。
大廳里的聲音弱了下去，楊歷年臉色一冷，那是老四陳軍的聲音。
申光輝打著哈哈，「來了幾個客人，大夥都打招呼，你看看，打擾哥幾個了……」
估計他是進和_圖_書
了包間，外面這才恢復了喧嘩，魏家哥倆這屋卻有些沉悶。
陳軍拿出了一張藍色的一百元錢，「點十首……」
當然了，也有例外。
陳軍在家排行老四，當年出來混的時候，闖出來的名號就是陳老四，可因為和圖四撞了排行，於是大伙兒就都喊他本名了。
陳軍出了包間，走到收款台問：「剛才那些人裏面，周總來了嗎？他們在幾號間兒？」
其實，當時他心裏是有意見的，同樣是老四，自己憑什麼要給圖四讓位置？
五年了，興安市的老百姓再沒看到那個場面，十分懷念。
門外，馬曉華和穆桂英走了過去。
魏軍說：「看來是周瘋子那伙人來了！？」
這時，外面很詭異的安靜下來，魏兵也住了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收銀的女人多說二十三四歲，眉目清秀，她是申光輝的媳婦，也是王府酒家的第三任老闆娘，轉正前是服務員。
魏兵叼著煙，斜著眼睛拉長著聲調，「誰——呀——？這麼牛逼呀？還他媽都打招呼？」
站前七哥同樣如此，跟著周瘋子兢兢業業，似乎1987年夏天追砍姬老騷后就金盆洗了手。
幹了一杯酒後，魏軍看向了陳軍，「四兒，和_圖_書
去給他們那屋點十首歌！」
魏軍真想撲過去把這貨的嘴堵上，怎麼就看不個眉眼高低，孟老闆大老遠來的，嘰嘰歪歪的讓人家看笑話嗎？
開始零星有人喊建軍大哥，只是那些聲音明顯有些勉強，好像不敢不叫，又或者不得不叫。
他穿了件有些褪色的藍色薄料夾克，看外表像極了某個單位鬱郁不得志的小科員，可整個飯店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陳軍拿起桌子上的三五煙，點了一根，夾著煙的手明顯有些抖。
他剛想起身，魏軍搶先站了起來，笑呵呵道：「原來是七哥，我說咋這麼熱鬧，進屋整一杯唄？」
他用的是第四套人民幣，1985年5月就已經設計完成，卻直到三年後才開始發行，不過此時興安市用的也不多，看著還挺新鮮。
老闆申光輝連忙走了過去，伸手扯了女歌手一下，讓她趕快走。
儘管這玩意兒價格高達數千元，打電話時干擾也很大，但只要家裡有座機，在房頂上支個天線就能用，而且接聽還不要錢，對外打電話只是座機花費，所以用的人挺多。
「你們喝吧！」楊歷年見魏家老大說了話，知道這架是干不起來了，也就沒興趣再多說什麼了，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