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面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這小子，不簡單！若是擱在以前吶，我會收他在身邊，做我東升鋪子里，老東家的貼身長隨。」

那位男營業員聞言一愣！

老頭咧嘴一笑：「你收拾收拾，去原來留學的地方打拚吧！我老了，就留在這裏。哦，你去幫爹辦件事情，去打聽一下剛才那位叫做羅旋的小夥子，究竟是哪裡人？」

所謂的「刻畫」服務。

隨後。

老頭話鋒一轉：「溪兒，依你看來，方才那小夥子看你之時，他目光之中，你看出來了些什麼意味？」

他們的對待這種事情的心態，與東升店鋪里的姬存溪，那是截然不同的。

怎麼可能淪落到，需要一個鄉下小子來憐憫我的份上呢？

所以姬存溪便仔細回味了一下，先前自己見到羅旋之時，他的一舉一動。

百貨公司的文具櫃檯，還提供現場「刻畫」服務。

「哎，一輩子在這店裡操勞，我早就習慣了。要是一天不來看上一眼吶，咱這心裏就不踏實。」

這樣不僅僅美觀，同時也便於和別人的鋼筆，做出一點區分。

https://m.hetubook.com.com羅旋此時卻突然惡趣味大發，開口對營業員說道：「麻煩你刻上『貧下中農羅旋之筆』就行，其它的就不需要了。」

等到那位營業員，正準備在鋼筆上刻下「書山有路勤為徑」，或者是「好好讀書，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之類的勵志語的時候。

老頭嘆口氣：「這世間上，確實有人能夠預感到大勢，然後步步走對，最終在萬千螻蟻之中脫穎而出。比如那位姓范的師長、還有某位姓劉的豪門。你爹我12歲就跟著你爺爺、二爺爺他們闖碼頭。這一輩子，我什麼袍哥老大、官僚軍閥沒見過？要是我會看走眼，哪有東升鋪子昔日揚名巴渝、笑傲蜀中的輝煌？我又哪能賺那麼多錢，送你去留洋？」

「爹，您這個決定這是正確的。」

羅旋這話一出口，就連一旁站在櫃檯後面、冷冰冰看著門市裡的顧客那幾位女營業員，頓時也樂了：一年到頭，文具櫃組也不知道賣出去了多少支鋼筆了。

可招架不住著招牌，它是金子打的呀！

而和圖書門市上，羅旋則提著營業員用碎布頭給自己打包好的布料，頭也不回的，出了東升鋪子的門市。

等到羅旋離開了辦公室。

只見那位男營業員左手捏著鋼筆、右手用三根指頭捏住刻刀。

於是羅旋又加了1毛錢，請營業員給自己在鋼筆上刻畫。

本來羅旋還打算買了兩籠蚊帳、兩套單人被褥的，但自己身上沒有布票、棉花票。

只留下那位看的目瞪口呆的中年男人，和神情複雜的一幫營業員們……

姬存溪點點頭：「我當初學的是金融，現在我身上所學，已經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了。所以我決定了，還是回到那邊去創業，可能會更加適合我。」

伸手之前。

老頭笑道：「剛才那位小夥子，他一進來看你、看這裏面的擺設的時候，他的眼神之中……唉！就是那一瞥啊，你爹我的心中就知道，此子不簡單！等到他一開口，恐怕你也聽出來了，這小子的水……深著呢！要是再稍加磨礪，他日後的修為，恐怕將遠在你之上。」

但螺旋卻對此並不以為然。心中暗自腹誹hｔｔｐs://wwｗ•ｈe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你們吶，現在還沒真正意識到這幾個字的金貴！

姬存溪一聽，心中頓時泛起一股複雜無比的思緒來！

姬存溪笑笑：「怎麼？爹您是不是覺得，此子非凡？」

經歷過解放前後、無數跌宕起伏大風大浪的姬存溪，早已經不是那種意氣用事之人了。

有了這些圖案的裝飾，就可以讓千篇一律的鋼筆外形，有了屬於自己的專屬圖案。

「更何況，爹看得出來，這小子不但有膽識、有魄力，而且有情有義。自己穿的破破爛爛，也不忘給自家妹妹買點布回去。」

既然自己見多識廣的爹都這樣說了，那就絕對不會是無的放矢，更不會空穴來風。

姬存溪點點頭：「這位羅旋，確實不似尋常鄉村小子。為了達到目的，敢行常人不敢行之舉、做別人不敢做之事。而且說起話來有理有據、舉手投足之間張弛有度，著實不簡單、不簡單吶！」

買好布匹，羅旋又去公銷社的百貨公司裏面，買了花了5塊6毛錢，買了一支「英雄牌」鋼筆。

我，姬存溪。

便是如今家裡失勢了，咱和圖書好歹也是一家百年老字號的少東家……

老頭點點頭：「我老啦！也看不清形勢了。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攔你。自打上次那兩位來過之後，我就已經決定了，還是將這間鋪子都捐出去吧。」

姬存溪附和道，「而且那兩位也說了，他們會尊重我個人的選擇。但是屬於這片土地上的財產，我覺得應該留在這片土地上，以造福父老鄉親們。」

要是再對她們使用在東升鋪子那一招的話，自己肯定得倒霉！

只聽他倒吸一口涼氣：「確實如此……爹！難道是，他已經預見到了我們……？」

「呵呵，很好，這樣也不錯。」

姬存溪聽到他爹的聲音。

老頭反問：「你覺得呢？」

買完鋼筆，羅旋便回招待所去了。

「左右不過是幾尺布料罷了，便是白送給他又有何妨？」

自己到底是在薅羊毛、還是拔虎鬚，心裏得有點逼數才行。

樓上姬存溪父子倆在說著話。

像羅旋這種要求，大伙兒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躺椅上的姬存溪老爸嘆口氣，「溪兒啊，你真要出國去？」

供銷社裡的領導，人家拿鐵飯碗的，旱https://www.hetubook.com.com澇保收。

姬存溪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我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坦然、無所畏懼，還有……還有……」

其實就是櫃檯裏面的營業員，用一支半截鋼鋸片打磨成的雕刻刀，在鋼筆的筆身上，畫出「旭日東升」、「揚帆起航」之類的圖案。

堂堂一個留洋歸來的人、一位曾經在周遭幾個縣裡，都有名有號的青年才俊。

只不過。

老頭冷哼一聲：「還有憐憫！溪兒啊，你見到乾涸的水潭裡，那些掙扎著的魚蝦之時，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是不是，感覺它們很可憐？」

老頭很是欣慰的一笑：「溪兒，你方才也處理的很好，很不錯！老母雞都丟出去了，又何必計較那一點點雞毛呢？」

三下兩下就在羅旋的鋼筆上，刻下了「漁鷗飛翔、孤舟晚唱」的圖案。

呃，是負責人！

真要是去當貧農，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連忙走到屏風后，弓著腰，對躺在椅子上的那位老人柔聲道：「爹，你不在家裡好好休息，老是跑到這裏來，這對您的身體可不好。」

沒有票據，自己在供銷社的門市上，就沒法買到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