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與林徽音相聚,與想象的不同

「涯還愛去種菜,夜鋪夜魚來涯屋誇食飯啊。」(客家話:我還要去種菜,晚上你來我家吃飯啊的意思)
而醫院這邊,一直在催他繳費,他索性做個癩皮狗,直接說沒錢,醫院想將他踢出去,可是他卻不願意走,一個殘疾鬼,就這麼賴著一張病床,說要是腿好不了,就在這裏死了算了。
最後,為了保命,他唯有選擇忍氣吞聲,沒有去打那個電話。
三叔聽了這話,臉色有些不太好。
這是我爸當時住的地方,自從分家之後,我三叔就和我爸住在這個破屋子裡面,後來我爸去了三水種菜,這屋子也就荒廢了。
兩年前阿清伯那件事,三叔至今一直都耿耿於懷。
就好像是一場平平淡淡的邂逅。
大家都說沒關係。
他想象過很多見面的場景,或絕望,或大哭,或擁抱,或解脫,可卻從未想到,如今見面之時,竟然會這麼平靜。
再說了,現在他是個廢人,能逃去哪裡?要是打電話過去,這醫院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三叔自然知道阿清伯是來訛錢的,這屋子要是他來收拾了,又怎麼可能還會出現破洞?不過他不想和阿清伯計較太多,一心只想將他打發走。
「阿袁是不是?」阿秋母老了,看不清楚我三叔的面容,看了許久,問道。
阿清伯就說:「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這兩年來,這間屋都是我來撿瓦背,我來維護的,出了不少錢。」
鴨麻家的雞,依舊是到處亂竄,飛到別人家的菜園,吃別人家的菜。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兒便一同出發,去往馬坑山。
三叔呵呵笑,並不想打擾人家,於是客套的推辭了幾句,阿秋母也不再強求,去菜園種菜去了。
阿清伯見了三叔,臉上呵呵笑著:「阿袁,什麼時候回來和_圖_書的?」
「還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不過我和他們關係不太好,呵呵,上兩年回來,他們鬧分家,結果屁都不分我一個,我一怒之下,用錢將他們的屋子全都買了下來,然後叫了個推土機和勾機過來,將我爸留下來的那棟圍樓給剷平了,不然現在大家可以住圍樓,不用在這裏將就。」
這村子在一條小山溪旁邊,半山腰上。
可是稍微冷靜一下,他卻不敢打這個電話了。
他們下了車,給了那個麵包車司機車費,然後便往村子裏面走進去。
林徽音抬起頭來,挽了挽額前的頭髮,看見我三叔,略微驚訝,可隨即卻是恬靜一笑:
謝碉這時一笑,說:「就來看看風景而已,這裏山清水秀,我們來看一兩天,就會離開。」
「阿賢出去打工了,也很久沒回來了,這屋都漏水了,你回來了趕緊撿一下瓦背吧。」(瓦背:就是屋頂的意思。)
三叔就說:「哦,這些是我朋友。」
靠近村子,就有狗吠聲傳來,光先家那條老母狗,又生了一窩仔,變得更凶,也更老了。
「你來了。」
三叔加快腳步往前走去,心裏不由忐忑,林徽音已經被擄走了半年之久,這半年裡頭,也不知道她會經受什麼災難。
門剛一打開,裏面撲鼻傳來一股發霉發腐的味道,屋頂上出了幾個窟窿,估計是不知道誰家的貓,夜晚發|情叫春的時候,到處亂竄,竄到了屋頂上,這才把瓦片打翻,露出漏洞。
兩年了,這個村子一點都沒有變化。
兜兜轉轉好幾個小時,三叔和謝碉,以及那四個得力手下,終於來到了禮溪村的大門口。
最後這事兒連院長都驚動了,院長見他可憐,這才安排人來給他傷口清創,不過和-圖-書卻也沒有手術修復。
劉存義被我三叔給坑了,立即就火冒三丈,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打電話給劉文超,將真相都告訴劉文超,不能讓我三叔他們得逞。
這時,謝碉突然問:「玉袁兄,你就一個兄弟嗎?」
竹子四季都是那樣翠綠,就好像這個世界的春夏秋冬,都與它們無關。
這人活了一大把年紀,卻依舊稀里糊塗,只知道好吃懶做,嗜賭成性。
正說著,這時候,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恐怕不會好過吧,甚至有可能生不如死。
阿清伯拿了錢之後,立即笑嘻嘻的,然後轉身離開,還說:「夜鋪夜過涯屋誇吃飯啊!」可他剛出門,卻不是回家,而是去往阿川家的賭場。
赫然就是阿清伯。
三叔就大聲重複了一遍,阿婆這才指了指前面的屋子,說:
「這屋子這麼小,今晚恐怕要委屈大家了,一起打地鋪,我去阿秋母家的牛欄那邊拿些禾稈過來,貼著地就睡覺。」
謝碉進來之後,不由感嘆:「玉袁兄,你這家裡,和我家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模一樣,呵呵,都是一樣的窮,一樣的窄。」
三叔走了過去,問道:
阿清伯就問:「帶你的朋友來這山斗角落做脈個?」
遠處田地里,有母豬在拱著田埂,有大水牛在溪流岸邊吃著草。
三叔看了他一眼,心裏對他依舊有些排斥,不過見他客客氣氣的,也就沒必要臭著張臉,不然顯得自己很沒氣度,於是也客客氣氣道:
她精神面貌很好,除了皮膚從嬌弱的白玉色變成了健康的麥黃色,其餘的都沒有變。
這一晚,三叔在光先哥那邊買了好一些快食麵回來,然後大伙兒就著味精,泡著開水,勉強吃了一頓飯。
三叔得知我爸沒回來,便用鐵絲把鎖頭打和_圖_書開,然後幾人一起進屋。
三叔來到了那一間破舊的房子面前,發現門上上了鎖,鎖頭已經生鏽,外面零零散散長著一些雜草。
「諒們回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諒們:怎麼)
說道:「阿清伯,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三叔連忙說了謝謝,然後便帶著謝碉等人過去。
三叔已經做出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都會接納林徽音的,就算是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林徽音。
村外的溪水,還是那麼清澈,水裡面有各種小魚在亂竄著:爬哥、小石班、肉股、大肚鯽,小蝦,等等。
可是讓三叔想不到的是,當他和謝碉等人,穿過巷子,來到那個低矮的黑瓦圍屋面前,目光越過籬笆,卻看到,林徽音穿著農村的花棉襖,頭上戴著一頂草帽,一手提著一個水桶,一手拿著勺子,正在給圍屋裡面的菜地澆水。
阿秋母呵呵笑著,牙齒早已掉光,她說道:「好幾年沒見了,我都差不多認不出你來了。」
三叔站在籬笆外面,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林徽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還沒到家,三叔心情就變得複雜,有點近鄉情怯的意味。
其實這兩年時間,不但是我三叔沒有回來過村子,我爸當時也沒回來過。
三叔說:「你說得對,有些兄弟就不能當兄弟看,上次我買屋給了錢,結果露了底,我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還聯合其他人來坑我,把我的錢偷了拿去賭,結果等我發現的時候,錢已經被他輸得七七八八了。」
又說:「至於吃的,咱們去阿先哥那個小賣部,買一些快食麵回來,勉強頂一下肚子,要將就大家了。」
畢竟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從小就苦慣了,將就一晚上,確實不算是什麼事兒。
三叔m•hetubook•com•com就說:「這是我二哥的房子,我大哥搬去佛岡住了。」
阿清伯卻呵呵笑,說:「恐怕不是看風景吧,應該是來躲風頭吧?」
「最裡面有個圍屋,那靚妹仔就住那邊。」
三叔就說:「是啊,阿秋母,我二哥呢?」
從禮溪村去往馬坑山,要從單竹坑那條山溝進去,然後再沿著狹小的山路,一直往上爬。
「剛回來,正準備去看看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分家不給他屋腳就算了,竟然還聯合外人來偷他的錢,那真的太過分了,太讓他心寒了。
溪流上面沒有橋,幾人脫下鞋子,挽起褲腿蹚水過河,然後進入村子。
說曹操,曹操到。
阿秋母就笑道:「咁客氣做脈個?夜鋪夜過來啊,大家一起吃飯。」
上次正是因為他做事沒做好,劉文超這才讓人來廢了他雙腿,要是這次讓劉文超得知是他將林徽音的消息放出去的,那他恐怕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被劉文超追過來錘死。
「你們撈偏的,被青屎佬一抓,就都會躲到山裡來。」
那阿婆耳朵有點問題,伸長了皺巴巴的老脖子,用漏風的嘴,大聲問道:「你講脈個,涯聽唔到!」(客家話: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進入村子的小巷子裏面,就見到有老人坐在屋檐下的石板凳上,手裡端著一個瓷盤,在喝著粥,吃著番薯。
三叔帶著大家靠近村子,就有土狗跑出來亂叫亂吠,隨手在籬笆上扯下幾根竹子,拿在手裡揮舞著,那些土狗見了,還在亂叫亂吠,不過卻很識趣地夾著尾巴逃竄。
周圍是被開墾的農田,此時稻子早就被割完,只剩下枯黃的稻草頭,田埂上的野草微微發著綠色,遠處有牛,村子旁邊零星有幾隻雞在扒地撿食,旁邊種了沙梨樹、桃子樹、李子樹,和圖書還有楊梅樹,以及被籬笆圈起來的菜園,村子裏面就住著十來戶人家,過著刀耕火種的生活,就連電器都還沒有。
那條山路,全都是石頭堆積而成的階梯,這階梯很崎嶇,彎彎曲曲,一直往上爬,爬了大概一個小時,終於走完了這條階梯,然後小路通往山坳下面,一路往下走,穿過山坳,再往上爬,又是石頭階梯,上了石頭階梯,經過一棵百公樹,再往下走。
三叔說:「唔該你哈,不過不用了,我們去朋友家吃。」
三叔不由笑道:「讓你們見笑了。」
謝碉就說:「呵呵,農村這樣的兄弟我見多了,為了一鍋一碗,就能跟你爭得死去活來,不值得和這樣的人計較,直接離開農村,去城市發展,眼不見心為凈。」
終於,柳暗花明,來到了馬坑山的那個小村子裏面。
話說回我三叔和謝碉。
這時,阿秋母扛著鋤頭和糞箕從三叔面前路過。
「阿婆,最近有沒有個靚妹住進來這邊?大概比我矮一個頭,比較瘦,皮膚很白的。」
此時,一輛麵包車行駛在山間的泥土公路上,兩邊是巨大的楊樹,凋零的樹葉,卷著塵埃,在車尾後面洋洋洒洒。
此時是深冬轉春時節,沿著溪流種下的一群防洪泥竹,圍繞在禮溪村外圍,就好像是一道巨大的欄柵,將整個禮溪村圍起來,與世隔絕。
阿清伯看向謝碉等人,「這幾位是?」
三叔看著他離開,滿眼的厭惡。
後來劉文超出院,雙腿能行走,卻早已不利索,他留在了廣州,至於在廣州做什麼,這是后話。
於是立即從口袋裡頭掏出三百塊錢來,扔給阿清伯,說:「你可以走了。」
沒有絕望,沒有哭泣,也談不上解脫。
所以這屋子早已破舊不堪,都漏水了,眼看著再沒人修理,泥磚屋就要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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