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伯嘴裏叼著捲煙，蹲在大廳中間，正在屋裡修電飯鍋的蓋子，弄得滿手的黑油漬。

「你們不能仗著自己是大哥，是長輩，就欺負阿袁。」

「你這腳怎麼回事？」

他們本以為我三叔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肯定賺了不少錢，想從中得些好處，這才會熱情歡迎。

「不多。」

阿梁伯坐在三叔對面，問道：

猶豫了一下，最後說：

阿梁伯也滿臉鄙夷：「我看你以後還是別出去混了吧，混得都沒個人樣，丟我們這一大家子的臉。」

三叔心裏有些不喜，他賺了多少錢，和這些淡如水的異母兄弟，也沒多少關係吧。

阿柳伯和阿梁伯抬頭看去，見到我三叔，立即站起來：

三叔就說：「沒錢就先將就著，我不在意是瓦屋還是樓房，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好。」

「阿袁，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和_圖_書

三叔微微笑：「我也是這麼想的，明年不出去了，準備在屋誇耕田。」

「我看啊，過完年你們就把菜地清出來，畢竟那地方確實已經被阿袁買下來了，地契還在我那裡放著。」

現在那塊地多年沒人用，已經變成了他們好幾家兄弟的菜地。

一提起老屋圍樓的事情，阿柳伯就面色不太好看。

我爸這時說：「阿袁，你真的打算以後都不出去了？」

他笑笑：「住的地方我二哥已經幫我打理好了。」

小孩子不懂事，卻也是家庭教育的一種折射。

阿梁伯也在這裏，他是來給阿柳伯螺絲筆的。

阿柳伯說：「我這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家裡孩子多，房間少，阿梁那邊也差不多這樣，我看你這幾天都得在阿賢那邊住了。」

走過一段石子鋪成的夜路，三叔跟著ｍ.hｅtuboｏk•cｏｍ•ｃoｍ我爸來到了阿柳伯家。

「喝茶！」

「再亂搞我就捶死你們！」

「這怎麼成？會很丟假的。」（粵語：丟臉）

我爸都這麼說了，阿柳伯不好再說什麼，只將杯子里的茶水，連帶著茶葉一口悶了下去。

阿梁伯附和道：「對對對，家裡好幾個孩子，都不夠床位睡覺！」

剛靠近，還未進門，就聽到狗吠聲。

想當年我三叔花了幾千塊錢買下老頭子遺留下來的老圍樓，直接就找推土機和勾機將那圍樓推平，搞得他們一大家子，都沒個落腳點。

我爸笑呵呵來到阿柳伯和阿梁伯面前。

「現在的錢不值錢了，不像八幾年那會兒，一角錢能分開三四張來用，兩三千塊錢就大噻，現在一萬塊也就雞碎那麼點，何況你只有七八千。」

不過跑出去之後，卻沒去幫他們wｗw.hｅtubｏoｋ.com.com的媽媽做飯，而是去外面玩起了捉迷藏。

卻不承想，我三叔竟然只攢了七八千塊錢，恐怕自己都不夠花，又怎麼可能讓他們沾到好處？

阿梁伯呵呵乾笑：「我倒是沒什麼關係，一塊菜地而已，清就清吧。」

三叔心裏不太好受，不過卻沒說什麼。

「還行。」

他們只顧著自個兒跑，沒對我爸和我三叔打招呼，當這兩個長輩不存在那樣。

「柳哥，梁哥，你們看誰回來了？」

三叔就說：「沒事，回來的時候受了點傷，過幾天就會好。」

三叔微微笑著：「今天剛回來。」

阿梁伯這時說：「你才攢了七八千塊錢，能起什麼房子？」

「也就七八千吧。」

「我看你還是先不要起房子吧，等攢多點錢，有個三四萬，再來起吧！」

三叔卻說：「我就起個瓦屋就好，七八千綽綽有餘了。」

www.hetubook.com.com三叔點了點頭：

阿柳伯以為我三叔是來他這邊蹭房間住的，所以這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爸就說：「那你得找個地方建個房子。」

阿柳伯就問：「這幾年混得怎樣？」

我爸帶著三叔進入屋內，剛好碰到幾個孩子跑出來。

阿柳伯風涼道：「這年頭誰做新屋還做瓦屋？都是起紅磚樓房的！」

「趕緊去幫你媽做飯！別在這裏跑來跑去！」

我爸這時說：「我看阿袁說得沒錯，他現在沒地方住，他不造屋，難不成你們給他提供住處？」

阿梁伯追問：「攢了多少錢？」

阿梁伯家就在旁邊，兩家挨得很近。

「嗯。」

周而復始，走不出這個圈子。

阿柳伯將兩隻黑不溜秋的手往褲腿上一抹，就連忙去拿積滿棕黃色茶垢的茶壺倒茶給我三叔和我爸：

於是態度就冷了下來。

他們還是住在老屋裡頭，破和*圖*書舊的泥磚黑瓦屋。

貧窮家庭的孩子，就像是野生放養的牛羊，哪裡會有什麼管教？

孩子被罵得面露懼怕，連忙說好，然後就跑了出去。

阿柳伯立即露出失望的神色，說：「這麼多年，才攢七八千，還不如在屋誇（家裡）做山工。」

「不多是多少啊？」阿梁伯繼續追問下去。

阿柳伯和阿梁伯態度已經悄然轉變，不再像是剛才那樣熱情歡迎，就連三叔的茶水快要喝完了，也不去給他添茶。

阿柳伯家裡連個螺絲筆都沒有，要向阿梁伯那邊借。

「阿袁，賺大錢回來了啊？」

孩子在周圍追逐打鬧，搞得阿柳伯很亂很煩，嘴裏叫罵道：

三叔就說：「這個我知道，之前我不是將老頭子留下來的那個圍樓的地都買了下來嗎？我打算過完年就在那邊起屋。」

他們長大了一般都會走父母的老路，繼續吃苦，繼續貧窮，繼續在底層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