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國人骨子裡是保守的。再說幾十年的集體教育,讓大家對於個性的追求是充滿了警惕的,所以你想要打破常規,肯定需要付出比別人更大的勇氣和更堅決的行動。」
以後可不能這麼任性了!
「林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張藝謀在電話中慌忙解釋道。
林老師總是這樣虛懷若谷,明明是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事情,可總是這樣謙虛。
阿瑟·米勒也帶著幾分驕傲的神色,「這大概就是這座大蘋果城最迷人的地方。也許有人會覺得它充滿了銅臭味,但這裏始終可以容納得下藝術這件事。」
太貴了,少說多花了四十塊錢。
「到時候這裏一定會很熱鬧!」林為民看著外面的景色說道。
阿瑟·米勒笑道:「早知道你有收集二手書的癖好,我可以給你郵寄一些啊!」
可總這麼等著也不是辦法,廠里也不會因為自己這麼苦等產生改變。
身處綠意盎然當中,吃飯也變成了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英格·莫拉斯沖他笑了笑,「我深刻吸取了那天晚上的教訓,不僅把相機帶在了身邊,連膠捲都備了好幾卷。」
可我也拍了幾部電影了,表現的也還不錯,怎麼到我這當個導演就這麼難呢?
「林老師,是我。」
NN市電信局,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張藝謀聽著電話中林為民的聲音,眼神控制不住的有些濕潤。
林為民安撫道:「你當然可以當導演。燕影的學習、製片廠和劇組的錘鍊,這些都是你當導演的底氣。」
聽到這個問題,張藝謀的聲音透著一股凄苦,「沒有為什麼。廠里說了,你一個攝影師就老老實實幹攝影師的活,當什麼導演?」
當了攝影師就不能當導演了?
林為民的勸說讓張藝謀的心氣順暢了不少。
「林先生,剛才有國際長途打到您的房https://m.hetubook•com.com間,這是回撥方式。」海麗遞出了一張紙條。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能讓我拍《紅高粱》,怎麼考都沒問題!」
「同志,等會我可能還要接電話……」
和阿瑟·米勒討論完,林為民笑著朝英格·莫拉斯說了一句。
放在後世,大家聽了會嗤之以鼻。但在如今這個時候,卻是大多數人的普遍心理。
二十塊錢一分鐘,打幾分鐘電話,一個月工資進去了,要是找不到林老師的人,又或者是林老師幫不上什麼忙,那他可就虧大了!
「林老師,難道我當了攝影師就不能當導演了嗎?誰又不是天生就會當導演的?」張藝謀的語氣中帶著憤懣和不滿。
廠里領導不支持他當導演的想法也就算了,還讓他去給正在忙著電影《大閱兵》的陳凱歌的劇組去幫忙。
當初寫《紅高粱》的劇本時,林為民曾經答應過張藝謀,如果有需要的話,他會提供幫助。
張藝謀開始後悔剛才沒控制住情緒,在電話里發的那幾句牢騷。
兩人聊了幾句,林為民將寫好的稿子拿給阿瑟·米勒。
「好了,不要這麼說。吳廠長本來也是很看好你的,這回我只是提了一嘴,他馬上就來了興趣。證明你之前跟人家的合作是讓人家入了眼的。」
阿瑟·米勒翻著劇本,感嘆道:「林,我真佩服你這樣的創作效率。」
「是啊!藝謀那個人你是了解的,在電影這方面是很有天分的!」
張藝謀拿到林老師在國外的聯繫方式,光是考慮要不要打這個電話,就猶豫了兩天時間。
製片廠那裡可能對張藝謀並沒有任何不滿,只是單純的從樸素的觀念出發,不贊同張藝謀當導演。
《套馬人》的劇本在當初創作的時候,採用的是古典的「三一律」結構,和_圖_書將劇本分成上下兩部分,一共八幕,以巴音與巴特爾決裂為中點。
電話中,張藝謀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和無奈。
阿瑟·米勒夫妻聊起了中央公園馬上要開放夏季舞台的免費演出,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進入紐約的夏季,在紐約市政府的支持下,中央公園會進行一系列的演出活動,包括音樂、舞蹈、脫口秀、電影。
思前想後,張藝謀狠了狠心,來到了電信局。
現在,電話也打完了,林老師也答應了幫忙,接下來就看林老師的了。
張藝謀騰了一下本能的就站了起來,電話亭內呼入的電話很少,幾乎都是呼出的,他的眼睛緊盯著接電話的工作人員。
後世張藝謀能夠從一個普通攝影師,到當演員、當導演,離不開吳天明的賞識。
當年阿瑟·米勒花六個星期創作出《推銷員之死》已經是非常驚人的速度了,可在林為民這裏根本不夠看的。
張藝謀貓到距離電話亭不遠的座椅那坐著,眼神一直不離電話亭。
林為民寫《追風箏的人》到現在才剛剛十天,劇本已經創作了一半,這樣算下來,整部劇本用時也不過二十天。
「這件事不是我撮合的嗎?莫言還是我給藝謀聯繫的呢,總不能不管不是?」
……
……
林為民再次掛斷電話,剛才的電話他是打給西影廠廠長吳天明的。
心疼的從兜里再掏出三張大團結交給工作人員,一通電話打了80塊錢!
這讓張藝謀更加難受。
還有一件更讓他憋屈的事,張藝謀沒有說。
國際長途真他么的貴!
「他是個通才,光是當一個攝影師,浪費了!」
吃完了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一路聊著天走出中央公園,阿瑟·米勒夫妻倆告辭而去。
從四月份回廠里,他一直在跟廠里溝通當導演、拍《紅高粱》的事。
這才是
m•hetubook.com•com讓張藝謀最難受的,似乎他的人生已經註定了結局。
「林老師,廠里不同意我轉行當導演!」
「行了,別激動。吳廠長也要先看劇本,還要考校考校你,你要做好準備。」林為民叮囑道。
這段時間,張藝謀內心的苦悶和愁煩無處訴說,憋了半個多月,他實在是沒辦法了,想到了之前林為民說的話,就想著給他打個電話求助,沒想到林老師竟然出國了。
兩人就著剛出爐的劇本討論了半天,林為民使用英語創作,有很多地方沒有辦法完全契合美國文化,他必須要跟阿瑟·米勒加強交流,只有兩人在創作理念和意圖上達成了一致,後續的潤色才會成為加分項,否則很容易適得其反。
NN市電信局,張藝謀剛放下電話,就聽到工作人員的喊話。
「2號電話亭,再交30塊錢!」
林為民的話讓張藝謀如聆天音,大喜過望,他萬分激動,扯著嗓子喊道:「林老師,太謝謝您了!」
阿瑟·米勒並不知道,要是用母語漢語來創作的話,林為民的速度還可以更快。
阿瑟·米勒和林為民都笑了起來。
「謝謝!」
沒用林為民費多少口舌,吳天明本來就很欣賞張藝謀,聊了一會,吳天明便答應了林為民幫助張藝謀。
「藝謀,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林為民問道。
張藝謀沒等說完呢,被工作人員一指,「上那兒等著去,有找你的電話叫你!」
「為什麼?」
張藝謀的眼神望著電話亭,思想卻忍不住放空。
張藝謀激動的忘乎所以,再次說道:「林老師,這次真是太感謝您了。沒有您的話,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藝謀聽到這裏,心中終於鬆了口氣,說道:「好好,我等您的消息。」
阿瑟·米勒看到這樣的畫面都驚呆了,「林,你這是m.hetubook•com•com買了多少書?」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點鐘,正是飯點兒。
林為民在電話中調侃道:「敢情這回是來討債的!」
張藝謀又在電話中和林為民訴苦,不僅是廠里對他想要轉行當導演的想法提出了反對意見,包括身邊的親人、朋友、同事,大家也都不看好他的這個決定。
「可為什麼他們就是不同意呢?好像我要當導演,就像是幹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一樣!」
「我知道,我知道。」林為民打斷了張藝謀的解釋,笑著說道:「我是看好你轉行當導演的,之前我就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這樣吧,我先打個電話確認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問題。你那邊不要離開電話邊,有了結果我再給你打電話。」
這個導演,我能當成嗎?
「好!」林為民起身收拾了一下。
林為民回到公寓,前台的白人小妞海麗叫住了他。
兩人四目相對,「欸,是你吧?叫張藝謀對不對?你的電話。」
現在創作《追風箏的人》,林為民依舊是遵循著這個創造規律,交給阿瑟·米勒的正是前四幕劇本。
「好好好,那就這樣,我讓他跟你聯繫。」
在沒有網購的年代,買書全靠到書店淘,很不容易。
「對啊。藝謀你也合作過,多靠譜的人,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喂!林老師嗎?」電話中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張藝謀。
「沒數過,大幾百本吧!紐約這裏的二手書資源實在是太豐富了,不買可惜了。」
在兩人交流時,英格·莫拉斯習慣性的掏出了照相機拍照。
很簡單的一句話,可壓在張藝謀身上,卻如同大山一樣。
林為民最近一直專心於《追風箏的人》的創作,使用英語寫作,讓林老師的效率下降了很多,有點對不住快槍手的外號。
這回張藝謀求到林為民這裏,他第一個想到的能幫助張藝謀的和_圖_書人選就是吳天明。
阿瑟·米勒道:「走吧,林,一起吃個飯。」
林為民對這句話是認可的,至少在上西區,藝術氣息確實很濃厚。
可惜,無論是廠里領導,還是身邊的家人、同事,沒一個人支持他的。
幾人來到了綠苑酒廊,這裏不僅是曼哈頓人喝酒的地方,同時也是大家用餐的地方。
林為民拿著紙條回了公寓,按照紙條上的號碼回撥了電話,等了好長時間的轉接,電話終於打聽。
只見工作人員說了兩句之後抬起頭,目光在大廳之中掃視,最後鎖定在自己身上。
「是是是!」張藝謀小跑著來到了電話亭旁,接過了電話。
「好好,謝謝您!」
他每天除了創作,偶爾在中央公園溜達溜達,跑到上西區的書店採購採購書籍。
「哎呦,真是太感謝了!我的天明老兄,回頭等我回國了請你吃飯!」
「算不上癖好,只是見獵心喜。買回去了,還可以送朋友,惠而不費!」
「喂,藝謀!」
張藝謀的臉皮哆嗦了一下,他剛才可是交了50塊的押金啊!
五月開始,紐約的氣溫一直在升溫。
螺絲釘精神是大家被普遍教育了幾十年的話,已經烙入了很多人的思想和心靈深處。
「我剛跟吳廠長溝通過,西影廠有意投資你這部《紅高粱》,你儘快帶著劇本去一趟西安讓吳廠長看看。」
從張藝謀的複述中,林為民能聽出這簡單的一句話對他的打擊。
你一個攝影師,當什麼導演?
「米勒夫人,再這麼拍下去,你的膠捲恐怕不夠用了!」
「林老師,您能不能想辦法幫幫我?」張藝謀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
大家都是同學,陳凱歌剛畢業就當導演,張藝謀不眼紅。
……
他想起了昂貴的長途電話費,不敢再傾訴自己的情緒,而是說出了求助的想法。
才不到半個月時間,公寓里就堆了一地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