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鍾貴被說的有些臉紅。
「這我當然是知道的。可問題是，你不是《當代》的主編嗎？」
丁冬歡天喜地的出了國文社，正準備去找王曉波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腦子裡卻突然想起了剛才在辦公室的畫面。
王曉波今年36歲，他不善言辭，內向靦腆，小時候家裡人甚至懷疑他腦子有毛病，叫他「傻波子」。
一旁正看著小說的柳蔭用歷盡滄桑的口吻道：「小年輕嘛，精力旺盛，總要有個發泄渠道。」
你拿來的這是啥，情S小說啊這是！
《當代》不是丁冬走的第一家刊物，他走了不少家刊物，可很多編輯幾乎連兩頁紙都沒看完便拒絕了這篇稿子。
既然此路不通，林為民決定換個方向。
「那行吧，我讓他明天過來一趟。」
他看了幾行信，又翻了兩眼稿子，書名《黃金時代》。
「小佟，他就是作者？」姚淑芝問。
如今林為民當面，他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坐下之後便木訥的待在那裡，眼神定定的看著辦公室的地面，似乎是在等著林為民先說話。
「不好操作啊！」
丁冬的話讓林為民心中很是熨帖，這大概就是大文豪的吸引力吧。
原來來的這人叫丁冬，是王曉波的朋友，他這次來純粹是為了幫朋友投稿，看看能不能發表或者出版。
我那是純潔的愛情故事，是給正經人看的小說。
可想而知這群作家和這些作品的水平，跟我朋友的小說比起來，他們狗屁不是。」
調戲童子雞，是一部分已婚女同志最大的愛好。
林為民當然不是看到他的名字而愣在那裡，而是因為周山湖在信中提到的那個名字。
「姚……姚姐，什麼事？」
佟鍾貴ｈtｔps://wwｗ.hｅtuｂoｏｋ•cｏm•ｃom認真的翻閱起了稿子。
姚淑芝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我就說他親自過來送稿子，肯定有說法。」
其中也有一些編輯是欣賞王曉波的作品，可他的作品在情S方面實在是越界的太過厲害，誰都不敢用。
她欣喜的接過了稿子，剛看了沒兩分鐘，佟鍾貴便聽到姚淑芝狠狠啐了一口。
被林為民熱情的迎進了辦公室，王曉波很緊張。
可這人卻被林為民熱情的請進了主編辦公室。
「麻煩肯定是麻煩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這怎麼著也該算是門下第一批走狗了吧？
《情人》那樣？哪樣？哪樣？你給我說說，哪樣了？
「可能……這恰好是他的風格吧！」佟鍾貴道。
丁冬坐在那裡大放厥詞，讓林為民不由得刮目相看，一看就是老憤青了。
林為民的話讓丁冬的臉上露出幾分竊喜之色，看起來林為民很欣賞曉波的小說啊！
王曉波從林老師的臉上讀出了幾分自詡。
他特別喜歡林為民的《情人》，在美國時他把這部小說看了不下五遍，他曾經對妻子李銀禾說過，讀過《情人》，他才算知道了現代小說藝術。
「為民剛才給你送的什麼稿子？」姚淑芝問道。
「這樣吧，稿子先放在我這裏，回頭你讓你朋友來編輯部一趟，我和他談談。」
「真沒看出來，人長的不咋地，想的還挺花。」姚淑芝揶揄道。
如果是前者，就是低俗的SQ文學，而如果是後者，就不是SQ文學，而是QS文學了。
王曉波仰視著站在那裡的林為民，發自內心的想問一句。
姚淑芝白了他一眼，「沒說他寫和-圖-書的不好。就是有些地方太露骨了，明明可以含蓄一點的。」
「其實，其實……」佟鍾貴結結巴巴，最後才說道：「我覺得小說其實寫的特別好！」
佟鍾貴咽了口唾沫，這是你能看的？
看完了趕緊還給林老師，姚姐要是要稿子，就讓她自己找林老師去要。
「你當小說發表是過家家呢？走了那麼多家雜誌社、出版社，你不知道這部小說發表、出版的難度和風險？」林為民唬著臉說道。
佟鍾貴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是他最害怕的問題，「也……也沒什麼，就是知青……嗯，反應知青生活的小說。」
「好。另外你再告訴他，手裡還有哪些書稿，都可以一併帶來。」
翌日，一個面容枯槁、略顯憔悴的年輕男人走進了《當代》編輯部。
佟鍾貴掃過了眾人，又低下頭繼續看稿子。
冷不丁的一聲叫喚，嚇的佟鍾貴打了個激靈，他抬起頭，臉頰兩側紅潤，呼吸略顯急促，眼神驚慌失措。
林老師，您門下還缺走狗嗎？
沒過一會兒，他面紅耳赤，朝下面看了看，雞兒梆硬。
他便寫了封信給王曉波，給他出謀劃策，建議他拿到後台更硬的雜誌發表。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唐人故事》還沒有出版，昨天好友丁冬找到王曉波，告訴他《當代》編輯部有意要發表他的《黃金時代》，林為民還特地邀請他去編輯部詳談，王曉波激動萬分，帶上了《唐人故事》的書稿。
柳蔭和姚淑芝忍不住哈哈大笑。
被柳蔭這一說，佟鍾貴的臉更紅了，感覺好像是在說自己。
「你這小說啊，我怕發表了以後連出版的機會都沒有。可要是先出版吧，撐死了幾千、一萬和*圖*書冊，形成不了什麼大的影響力，不如在發表的同時就操作出版的事，雙重保險。」
「我看是你們男人喜歡的風格吧？」姚淑芝挖苦道。
又看過了周山湖的信，林為民將東西放下，讓佟鍾貴先去忙，他仔細的問起了來人這稿件的具體情況。
「你這部小說……」
還好沒有人發現。
「《情人》那樣的小說都能發在《當代》上，《黃金時代》憑什麼不能發？」
林為民手指捏著稿子的邊緣，內心瘋狂吐槽。
王曉波臉上的表情完全生動了起來，他有些激動的問道：「真能行嗎？」
這四個字看起來完全一樣，但顛倒了順序，含義卻天差地別。
他的小說因為在某些方面的描寫太過奔放，嘗試了好多次，都發不出去，現在好不容易有人同意發表，不僅同意發表，甚至連出版的事都要一起給辦了。
林為民眉頭緊蹙，這人，不太好CPU啊！
「是嘛？回頭看完了給我看看。」
周山湖，《黃河》雜誌的主編，筆名珊泉，國立文學院成立后的第一期學員，說起來還跟林為民有些淵源。
「好的，林老師。」
沉默了片刻，林為民決定看在小說的份上，原諒丁冬這個二愣子。
看過《黃金時代》的應該都知道這玩意的含黃量，可奈何王曉波是真牛逼，寫的是真他么的好。
王曉波古井無波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什麼意思？」
佟鍾貴心裏比竇娥都怨，關我啥事啊？
林為民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一直沒有說話的意思，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黃金時代》的內涵遠不止是QS文學可以概括的，小說中對人性的追問和對生存狀態的關注才是最值得稱道的。
和_圖_書「小說能發嗎？」丁冬問。
林為民好像沒看書稿啊？
「這還討論什麼。你看看現今文壇上流行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傷痕、改革、尋根、反思，好像小說不套上一層皮就不會寫了。
其實評判一部小說是否是SQ文學很簡單，只要看其中的描寫是只是單純地描寫，還是通過描寫在傳達著另外一些信息。
「我們《當代》是國文社旗下的刊物，你不會不知道國文社代表的是什麼吧？後台硬是硬，但在某些方面忌諱更深。」林為民對丁冬道。
在美國留學期間，他寫就了《唐人故事》，這是以幾段唐傳奇故事為藍本的仿古小說。89年他二姐花錢找出版社替他出版，印了4000冊，編輯為了吸引人眼球特意給小說改了書名，變成了《唐人秘傳故事》。
他84年跟隨妻子李銀禾前往美國匹茲堡大學留學，今年才剛回國，如今在燕大當老師。
佟鍾貴接過稿子，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剛才那人送來的稿子，依他對林老師的了解，想必是非常看好這份稿子了。
王曉波聽到他的聲音，注意力才集中到他身上，望著他。
王曉波點了點頭，「是！」
林老師讓我看的，這是啥小說啊！
「這個還要討論。」林為民道。
「小佟！」
佟鍾貴點點頭，「應該就是他，林老師說讓他今天來編輯部聊聊。」
前段時間稿子投到《黃河》雜誌，周山湖接到小說稿子之後想要發表，可編輯部意見很大，發不出來。
「要不然，發表、出版一起搞了吧！」
《黃金時代》從昨天開始在編輯部傳閱，佟鍾貴和姚淑芝才看完，兩人是最有發言權的編輯。
「嗯……嗯，好！」他哼哧著答應了下來。www.hetubook.com.com
心裏對丁冬的那點好印象轉瞬間灰飛煙滅，這人看起來真是面目可憎啊！
「內容有點敏感。」
下午的時候，佟鍾貴強忍著一身的火氣看完了小說，又在艱難的寫完了審稿意見，將稿子交還給了林為民。
丁冬被他的氣勢所懾，剛才丁冬那麼肆無忌憚完全是看他好說話，這會兒他嚴肅了起來，丁冬也不敢造次了。
身為社會主義五好青年，佟鍾貴本能的排斥著這份讓他身體不適的稿子，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卻鬼使神差的繼續翻著書稿，眼睛不受控制的貪婪的注視著紙上的文字。
編輯部眾人對他的第一印象是，真丑，都沒眼看了。
丁冬走後，林為民將稿子交給了佟鍾貴，「這稿子審一下，審稿意見寫詳細點。」
曉波的小說那麼牛逼，看一眼就夠了，剛才他不是看了兩眼嗎？夠了！
「不用給我，傳給大傢伙都看看。」
至於《黃金時代》，這篇小說從82年動筆就已經動筆了，實際上現在還屬於半成品，王曉波寫完之後一直在修改當中。
林為民不知道，他隨手把《黃金時代》的稿子交給佟鍾貴，在這隻童子雞身上引發了怎麼樣的澎湃起伏的心路歷程。
林為民：？？？
王曉波又點了點頭，「是！」
林為民聽丁冬說到這裏，有點哭笑不得，敢情《當代》能收到這篇稿子是因為後台硬。
隨即，他又放下了這個念頭。
又看了一頁稿子，他心虛的抬頭起了頭，朝四周掃了掃。
他的眼神掃過去，被姚淑芝瞪了一眼。
佟鍾貴一臉為難的將稿子拿回了編輯部，交給姚淑芝，「姚姐，林老師說讓大家傳閱。」
他說到這裏心虛的瞟了一眼稿子，這麼說……應該沒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