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先請御下移駕安全之地!」
東華門原是汴京皇宮中最重要門戶之一,每次進士及第之後,便要於此唱名,其當街面對之處,也是汴京城極繁華的所在。只不過此時此地,這裏只有喧嘩沒有繁華,只有吵鬧沒有熱鬧了。
對於他們幾人來說,來到冰窖地宮已經不是第一次,可謂車車熟路,因此眾人輕易抵達地宮最深處。
任恕立刻在外圍大聲道:「請陛下移駕開寶寺,小展他們如今正在開寶寺那邊!」
緊接著,夏棄惡伸出手,一手指著上方,一手指著下方:「天上地下,星力永在!」
他這話用的是一種古怪的音節念出,但身為異能者,眾人本能地都知道他在說什麼。
無論他怎麼尋找,也看不到人影,這讓他很快陷入絕望:「他二人……沒來?」
「陛下,你受傷了?」有人指著趙禎身上的血跡大叫:「御醫,快喚御醫來!」
卻是被擠在人群之外的任恕,他一嗓子,喚醒了大臣們,眾人紛紛附合,還有些人用各異的眼神看著任恕,也不知是讚許這個胖得如球一般的小官知機識趣,還是嫉恨他將原本該是由自己說的話搶先說了出來。
趙禎頓時拉住曹皇后抱頭痛哭,而把任恕忘到了一邊。任恕看到陳大伴望向自己,忙上前問道:「大伴還好吧?」
吳昊正胡思亂想之時,突然間腳下所立的位置猛然向上一衝,一條如同脊骨一般的東西從地上伸出來,幾乎抽打在他們的頭頂之上。
「可惜,那個姓陳的太監沒有留下,若是除掉他,我便可以直接制住趙宋官家,讓這朝廷反為我所用。」夏棄惡感慨地說了一聲道。
說到這裏,那名御前班直也很是失落:「賊人太過厲害,與妖人無異,我們只是些普通人,便是稍有勇武,又如何能是他們對手!官家執意留在宮中,我們也不能……」
不過他沒有細究,反正到了此時,吳昊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底真實想法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趙禎卻是一跺腳,嚎啕道:「連皇城都不安全,這天下之地,何處還有安全之地?」
吳昊道:「捕星司的那些老鬼們不僅僅是膽大,他們其實心思也極縝密,連接三重封印,蓬萊之人就算搶了祖骨,也不會想到底下還有母鼎,而得了母鼎,就不會想到底下還有捕星殿。」
趙禎原本哭哭啼啼,聽得喚御醫,他擺手道:「朕無大礙,這些血,是陳大伴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門頭之上還被禁軍控制,雖然慌亂無序,但大多數人還勉強留在自己的崗位之上,並沒有棄城而走。
那名班直勉強還算鎮定,聞言苦笑道:「皇後娘娘勸了幾回,天子都說不忍棄祖宗基業,不肯出來……我們擋不住啊!」
任恕卻覺得,跑去外城,與呆在內城並沒有什麼區別,若是夏棄惡一夥真的要窮追不捨,逃往外城也沒有什麼意義。
話還未說完,東華門內再度騷亂起來,緊接著,便看到陳大伴、曹皇后等退了出來。與趙禎一行相比,他們的情形就更慘烈,不僅僅隨行的侍位多數帶傷,甚至還抬出了不少血肉模糊的傷員,就是陳大伴與曹皇後身上,也到處都是血跡。
更有甚者,陳大伴很有可能已經折損在敵人手中,若真如此,夏棄惡一夥再度襲來,就真沒有人能稍稍擋他們了。
他看了看周圍,發現同伴們都鎮定自若,並無一人對此驚慌,便也只能鎮定下來。
百官盡皆啞然。
任恕走過去行禮道:「官家,如官家所說,皇城之中都不安全,天下已經沒有安全之所了,唯有開寶寺,還有小展與白姑娘在……」
任恕遠遠聽到這一句,心中頓時一凜。
他扯著嗓子大聲吼出這句,在一外移駕外城甚至是離開汴京前往他處的聲音中,這聲音算是極響亮和-圖-書的。眾人紛紛又向他看來,這一次趙禎也看到他,心中稍安,招了招手道:「任卿,你近前來!」
他想要向後飛回去,卻被智慧尼一把扯了回來:「都到這裏了,殺不殺那老太監還有什麼意思?」
陳大伴橫了他一眼:「若非如此,他們為何屢次去而復返?」
夏棄惡哈哈一笑,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周圍所有的大街之上,都是死氣沉沉,各家各戶儘可能縮在家中,沒有誰敢出門看熱鬧。而東華門前的街道與廣場之上,橫七豎八儘是受傷的禁軍和御前侍衛,還有受傷之人被源源不斷地抬出來。到處都是血跡斑斑,到處都是痛苦呻|吟之聲。
望著此前陳放母鼎的那間小暗室,夏棄惡不由得感慨道:「捕星司的人膽子還真大。」
外城當然也不安全,但好歹離皇城遠些,比起現在的皇城還是安全一些的。而且到了外城之後,集合禁軍,布置防衛,也要更從容一些。
若他們是普通人,這些土方足夠將他們活埋了,但他們畢竟是異能者。
哪怕是這等情形之下,周圍的官員當中,也有人為天子這句話而生出醋意,覺得任恕卑末小官,根本沒有資格湊到天子面前。
智慧尼秀眉輕顰:「為何見到捕星殿害怕就會正常?」
申越仰頭咆哮了一聲,然後揮拳向上。
旁邊吳昊欲言又止,被夏棄惡所發覺,夏棄惡回頭看了他一眼:「有話就說。」
一開始這種聲響還彷彿是從遠處傳來,震動也只是象馬車賓士時的抖動,但很快,聲音就近了,他們可以聽得比較真切,那象是齒輪咬合的機械之聲,又象是車輪滾動時的旋轉之聲。而地面的震動,也從輕微抖動,變成了劇烈顫抖,他們頭頂之上的土層,甚至開始向下沙沙掉落。
他說話這間,已經走上了那祖鼎放置之處,然後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的頂上方。
赤嬰嚷嚷起來:「我和_圖_書去殺他,我去殺他!」
但是,這捕星殿的聲勢也太大了,與他們此前見過的七星殿完全不是一回事!
陳大伴陰聲道:「暫時還死不了,他們的目標,終究不是官家,而是想將官家和班直都趕出皇宮,好在其中行事。」
任恕心中凜然:「冰窖里還有什麼秘密?」
他還沒有回過神來,頭頂的土層已經完全塌陷下來。
那名御前班直連連點頭,拚命向任恕身後看去:「展飛呢,白姑娘呢!」
他說到這,又看了夏棄惡一眼,板著臉奉承道:「也就是夏先生你,能夠看破其中奧妙,這才有此收穫。」
彷彿地下有什麼巨大生物,正在拚命向上擠,隨著這地下「巨大生物」的動作,原本覆蓋于其上的土層,紛紛剝落、崩塌!
放眼所及,這裏哪象是大宋之都,完全就成了人間地獄。
就在此時,一個差役慌張跑來,附在他耳邊道:「判官,得到消息了,展飛、白姑娘還有孫先生,都去了開寶寺!」
智慧尼望了他一眼:「夏先生為何誇他們?」
他的拳頭之上,竟然閃出一個光罩,生生將塌下來的土層擊碎!
任恕眉頭一皺:「官家人呢,難道說……官家還在裏面?」
這些班直和禁軍中間,當今天子趙禎腳步踉蹌,身上還有血跡,幾乎是被眾人七手八腳推出來的。
也不知他做了什麼事情,那頂上方突然射下一道光柱來,隱約之間,有無數星紋在這光柱之中流動。
任恕眉頭一凝:「行事?」
不過半個時辰之後,大相國寺中的任恕便得到了消息,大尹很直接地向他下達了命令,要他立刻帶領所有人手前去勤王。
「情形如何了,裏面情形如何?」任恕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御前班直,當即上前拽住對方衣袖問道。
這話語傳出之後,眾人就聽到隆隆的聲響,緊接著,他們腳下的地面開始震動起來。
這般變故,是他們此前從未經歷過和*圖*書的,沒有一個人知道,面對非人力可敵的異能者,他們應當如何選擇。
吳昊心中一凜,周圍立刻圍繞起一團水鏈,但看清楚那仍然不停在動的脊骨一般的東西,他心中疑惑更大了。
倒是趙禎自己擺了擺手:「事起突然,他們如何能及時趕來……」
赤嬰抬起頭,向著智慧尼眨巴眼睛,智慧尼微微一愣:「你怎麼了?」
皇宮處發生的異狀,根本瞞不過有心人。
不過他總算有個心眼,沒有從離得最近的宣德門,而是選擇了東華門。
他話沒有說完,東華門內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便看到一大群班直、禁軍擁了出來。
任恕連忙迎了上去,還有別的在東華門前等候的大臣、將軍們也迎了上去。任恕官職卑小,根本無法近前,只聽得那些朝中大員們七嘴八舌地向天子問安。
事已至此,距離夏棄惡的完全成功,可謂只差一步之遙,夏棄惡也不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無人知曉。聽到智慧尼提問,他笑道:「祖鼎與捕星殿,這兩件至關重要之物,對了,還要加上一具祖骨,他們竟然全都封印於此。他們就不怕被蓬萊知曉,一網打盡么?」
智慧尼皺起眉頭,看了夏棄惡一眼,夏棄惡仍然凝視著那小閣間后的牆面,感覺到她目光,才轉過臉來一笑:「赤嬰覺得怕倒也正常,接下來我們要看到的,乃是千年以來異能者們最大的奧秘。與之相比,你們見過的蓬萊七星殿,根本不值一提!」
陳大伴搖了搖頭:「咱家得義父傳承,就只有祖骨一件,至於底下還有什麼秘密,咱家就完全不知道了……」
趙禎哭道:「娘娘親自指揮班直和禁衛前去禦敵,如今下落不明,朕讓陳大伴去尋她了……諸卿,如今該怎麼辦?」
他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了過去。
說到這,他又笑著搖頭:「也對,蓬萊知曉了又如何,沒有我這等手段、心腸,蓬萊最多就是與捕星司拼個半斤八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哪裡能攻到這裏?」
「要塌了。」吳昊說道。
就在這些朝中大員們都不知所措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很快,他意識到,並非頭頂上的土層在崩塌,而是他們腳下的地面在上升!
那名御前班直本來要大怒的,見到是他愣了一下,想到他身邊的展飛與白璫璫二人,頓時轉怒為喜:「任判官,你來得正好,展飛和那位白姑娘呢,快,快讓他們來擋住賊人!」
應當就是夏棄惡所說的捕星殿!
「那小展與白姑娘如此厲害,為何不趕緊前來護駕?」有一人不滿地道。
夏棄惡緩緩道:「自然是敬畏,敬畏於人力,敬畏於甘石星力。」
任恕看了一眼,發覺是宰執之一,不敢與之對辯,只能停住嘴巴。
任恕也是急得團團轉,這個時候,堆再多的普通人上去又有什麼用,徒增傷亡罷了。可是大尹的命令,又不能不遵守,他只能一邊讓人去找展飛、白璫璫,一邊親自領著人馬向皇城前去。
展飛白璫璫不在,宮中唯一的異能者就是陳大伴,而看天子身上的血跡,陳大伴所受的傷只怕不小。
眾人不由得又是一默,但這一次沉默只是一息的事情,立刻有人道:「先請陛下移駐外城!」
「娘娘呢,皇後娘娘呢?」又有人叫道。
而夏棄惡的眼眸之中,同樣也有大量的星紋如瀑布一般泄下。
因為那完意兒並不是真正的骨骼,而是一條長長的台階!
正如陳大伴所說,夏棄惡一夥的目的並不是殺死天子趙禎,事實上,若有可能的話,夏棄惡倒想著能與趙禎達成某種協議,畢竟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其實挺討厭別人來騷擾。
赤嬰可憐巴巴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有些怕。」
任恕知道此人膽氣已經完全沒有了,只把希望寄托在展飛與白璫璫身上,當即放開他,沒有再理會,而是皺著眉又去尋了另一位御前班直:「你們怎麼出來了,為何不將官家也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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