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成鐵的，可能會炸，而且死的人不一定比鑄炮少。」
等了半天，才有個年輕人小聲嘟囔道：「因為。因為你用力擲出去了，所以飛了。」
石子發出嗚嗚地破空聲，乾脆利落的姿勢引來幾個年輕人的叫好聲。
「那你的意思是石子在空中飛的時候是沒有力量支撐的，對嗎？也就是說在石子從我手中飛出之後，它只是在飛卻不是因為力量支撐著它飛，對嗎？」
「加大，加厚。把玻璃變成鐵、把小鍋變成大鍋。總有辦法讓它長大。」
「之前靠形成真空來抽水的方法不如這個好。如果這個做大了，完全可以用連桿驅動提水器，我已經想到了結構了，就像是水力錘一樣上下點頭那種，或是帶動絞盤，完全可以把水提的更高，三丈不是問題。」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奇怪，陳健又道：「那這麼說吧，力，到底是幹什麼用的？石子飛在空中可以打人，這個打人的力量來自哪？在不打人之前石子有沒有力量？如果有，這個力量和讓石子飛的『力量』是不是同一種力量？如果是，也就是說石子在空中飛的時候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用力；如果不是，飛在空中的石子所擁有的力量並非是我們所認為的那種『力量』。」
……種種奇怪的腦洞逐漸朝著不可知之地飛去，或是興奮過度或是思維敏捷，種種奇怪的想法越發有一股子多鉚蒸剛的味道。
這一句還有三五天，頓時讓人群炸開了鍋，看著陳健背後堆成一排的箱子，忍不住就想要現在打開那些箱子看看裏面還有什麼。
「那你倒是找一艘小船啊，你坐在和*圖*書船上推船看看船是不是往前走？這回可不大了吧？我用根木杆子站在岸上都能戳的船往前走。」
一群人都被這個玩笑弄的笑了出來，卻沒有覺得毫無道理。他們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容易碎掉而又毫無力量的機器真的可以長大，比起很多人窮究一生希望改變世界的想法，這個至少距離希望更近。
這個問題一出，倒是讓人沉默了。因為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似乎這個問題太簡單，而陳健今天已經嚇到眾人兩次，很顯然這個問題不應該像是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這個長大的路很長，長到不是一年不是兩年可以完成的。近在咫尺，遠在天涯，可我們至少知道了另一條路。」
原理已經明明白白地展現了出來，結構也已經基本上有了思路，無論是冷凝真空還是往複機械反饋，都是可行的。
「再往別處說，那個關於微粒的假設中有這麼一個說法，萬物總是趨於保持現有狀態穩定的，可以用加熱焚燒之類的方法改變他們。那麼這種趨於保持現狀的趨勢，對於這些大的物體比如石頭比如你我，是否有效？加熱焚燒是什麼？是不是一種力量？是那種？是讓石頭飛的『力』？還是讓石頭砸人疼的『力量』？這兩個是一樣的嗎？如果不一樣，它們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我想，諸位也聽說了我的先生關於小麥的事。試想一下，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畝產千斤的糧食、一個人可以代替十頭牛的力量。我們將創造多少糧食、棉布、煤鐵、財富？」
「諸位，這隻是個玩具，距離真正和_圖_書可以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今這台小機器，最多只有一隻耗子那麼大的力量。」
「要我說，完全可以在船上做個大的鐵鍋，讓蒸汽吹動船帆，這樣就可以逆風航行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聲呼喊出來，可更多的人卻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簡易的像是玩具一樣的小機器，盯著每一次活動的連桿和機械的美，聽著銅爐中水嗚嗚的響聲，沉醉不已。
只是，模型蒸汽機和實用蒸汽機之間雖然只差了兩個字，可這兩個字卻不是可以輕易跨越的。
片刻后，陳健輕輕轉動了一下轉輪，活塞開始運動。一開始有些慢，但是越來越快，終於停不下來。
「這東西應該可以代替馬，或許將來會把馬車變成燒煤的。到時候驛站里就不是草料了，而是煤，進去后驛卒直接拿著鐵鍬往車上扔煤。」
「那些今天看起來不適合蓋起作坊的地方，都可以蓋起作坊。一個會填煤的僱工，可以代替十頭牛。這就是我們學宮存在的意義，這就是學識帶給世界的改變。」
陳健伸出手搖晃了一下道：「可是我的手在這裏啊，石子在飛的時候我的手並沒有在用力啊。」
「但是你已經用過力了啊。」
這些腦洞最終變為了一場爭論，這場爭論最終成為了這一次實驗的主角。
沉默了片刻，這群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腦洞大開，聽得陳健都一愣一愣的。
這種沒有太多彷彿見了鬼怪神仙一樣的驚嘆是好事，證明這些族群中最為頂尖的一群人利用邏輯思維和經驗明白過來這不是神仙在驅動，而只是個複雜而又完美的機械。www.hetubook.com.com
「要我說，既然氣體壓縮後有這樣的力量，或許大炮或是火槍可以不用火藥來推動。可以壓縮空氣，或是用蒸汽帶動，比如靠蒸汽的壓力壓出的炮彈。」
不少人聽完了陳健的話，嚷嚷道：「再點一塊煤，再讓它轉一會吧。」
一套巧奪天工的自反饋機構，沒有任何一個零件是現在做不出來的。
「那些關於人口過剩可以殺掉一些的說法是不是在這未來中變得可笑？那些認為學識毫無用處的人在未來是沒有希望的，那些認為學宮花費了很多錢認為可以關閉一些學科的議事會成員是不是應該滾出議事會？」
「的確，這還只是個玩具，但卻是一個可以長大的玩具。今天在這裏觀看的諸位，有學習鑄炮的，那麼你們鑄炮的辦法、用來刮削炮膛的刮刀車床是不是可以用來做一個鐵的而非玻璃的氣缸？有學習水力機械連桿的，是不是可以提前為這種煤做動力的機械準備好新的連桿、新的符合這種往複運動的機械？」
活塞帶來的能量有一小部分用來控制分流氣孔的連桿，而更多的能量用在驅動轉輪轉動上。
「廢話，因為船太大。」
「轉了！轉了！」
兩個人已經爭論的面紅耳赤，陳健急忙打著圓場道：「兩位先生，這個問題我正想說呢。」
兩個人同時收聲，竟有些像是將陳健當成了平輩的仲裁人一般，問道：「那你說，到底會不會動？」
說完陳健低頭拾起了一枚石子，隨意解開了一節衣帶，拿出前一世學來的本事隨手做了一個投石索，用力一甩。
停下之後，許久無聲。
「如果是這樣和_圖_書的話，其實將來可以用火藥代替。你們想，如果這個玻璃管一端裝上一些火藥，轟的一聲活塞也往前走了，然後連桿也在對面裝滿火藥，等到活塞到了對面后再點燃。」
「這個可以幹什麼？當它長大之後，一切如今水力機械能夠做的事，它全能做。比如巨大的水力錘變為蒸汽錘、比如拉動冶鐵風箱的水排變為活塞拉動、比如踏動取水的水車變為蒸汽提水的水車。」
「我看到了幾十年後，整個華夏籠罩在滾滾的煤煙之下；我看到了巨大的飛輪在蒸汽中轉動飛舞。想想吧，諸位。煤煙、蒸汽、巨大的噪音、黑色的鋼鐵、隆隆作響的機器，這是多麼美妙的未來。」
但此時沒有人去思索這其中的天塹，已經徹底被這套機器玩具所征服。那些沒有接觸過水力機械的還在琢磨著其中連桿的運轉方式，而那些接觸過水力機械的已經在考慮可以換上什麼樣的連桿以帶動起許多的機械。
「你們說，這石子為什麼會飛？」
陳健看著正在往複運動的活塞，熄滅了煤火，把眾人的思緒拉回到現實當中。
陳健搖搖頭苦笑道：「我要說的東西還有很多，怕是三五天都說不完，咱們也不急在一時。這台機器我就送給學宮了，以後可以隨時看。」
陳健哈哈笑道：「這個難說。這樣吧，咱們一步步地來，我先讓諸位看一個東西。」
「諸位，不知道大家看到剛才這個機器，想到了什麼？想到什麼都行，隨便說說。」
「當然，還有別的可以考慮的事。比如用不了幾十年，煤鐵將會成為作坊時候適合修建的第一選擇，曾經老去的榆城因為那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些露天的沒鐵礦將會煥發新的生機，那裡將是煤煙最為濃密的地方。我要是有錢，已經準備在那裡買礦買房了，說不準到了兒孫輩那裡的地價將比現在的都城還要高。」
終於，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手掌，隨後掌聲連成一片，震耳欲聾，連帶著許多的歡呼。
「胡扯！你站在船上用手推桅杆，你看船往前走嗎？」
這是一個簡單的邏輯推理，有前面實驗和水力機械連桿應用作為基礎，並不難得出結論。
陳健卻聽得津津有味，因為這是個腦洞的時代，還沒有完整的力學與材料學基礎，忽然弄出了一個似乎近在咫尺的未來，讓這些人有些飄飄然。
每一次蒸汽從第一個進氣口進來的時候，玻璃管的另一側正好露出出氣孔；當活塞運動到另一側的時候，帶動的反饋連桿自動將第一個進氣口堵塞，打開第二個進氣口。
這是一個最簡單的往複式蒸汽機的模型，氣缸用的是可以讓人直觀觀察的玻璃，那些人猜的沒錯，這種模型最為精細的完美狀態是可以靠人的嘴吹動了。
很多人覺得自己見證了歷史，甚至不亞於很久之前被記在史書上的漁網農耕剛剛起步的年輕時代。
陳健鞠躬行禮，四周轉了一圈，終於讓掌聲停歇。
「但是這個和耗子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是我們造出來的，是可以成長的。今天是只耗子，明天或許是只兔子，後天是頭牛，而大後天或許就是一頭可以萬里的鯤。」
活塞帶動連桿，連桿帶動轉輪，轉輪的另一側帶動連桿，連桿再帶動分流進氣和排氣裝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地盯著正在燃燒的煤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