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座椅上，看著車窗外流逝的夜景拖成彩色閃爍的長痕，倦怠感由內向外的流淌出來。
「可是那一群人的平均年齡少說也得四十歲往上吧。」父親頓時露出為難的表情。
「明天會怎麼樣呢？」
鏡子里的男生臉色通紅，黑眼圈很重，眼瞳一片血絲。其貌不揚的他真的是那種合照都會被擠到角落的類型，自小與好看和誇獎無緣。
「所以我在努力工作，只要坐了頭把交椅，就是被敬酒的那位了。屆時就不會醉醺醺回家，綾音也不會把我趕走了。」
「在這個場子里玩就要按著規則來呀，特別是有求於人的情況下。」
「你要是敢醉醺醺的樣子回來我絕對讓媽媽不給你開門，就算進來了也只能睡沙發的！」親女兒惡狠狠的說。
萬萬沒想到瀧澤已經成為了在籍聲優，真的令他猝不及防，這絕對是他的知識盲區。
比起銀裝素裹稍顯冷寂的家鄉，東京鉛灰色的樓群散發著荊棘逼人的熱鬧喧囂。穿行在人潮人海中，他這塊小小的齒輪就已經被嵌進和*圖*書開始轉動。
明明已經開始做好失敗歸家的心理準備，接受自己沒有才能的事實，卡在死線前的第二次的選拔竟然成功了。
「……不能對勞苦中年男多些溫柔嗎？」父親唏噓，「我得說一句啊，普通成年男性想在這種社交場合滴酒不沾可是很難的。」
「哦呀，以前養成所的同學嗎？」
「……啊啊，他高三吧。」佐倉綾音回想。
連接著城市生命的交通線輝煌的如同燃燒，他對著星圖般的夜景深呼吸。
在這個場合里充滿了勉強的氛圍。
無論孤獨與否，無論在哪個角落——
冰冷的自來水讓他精神一振。
「不喝酒就沒辦法說話了嗎？」佐倉綾音輕哼。
尹澤嘆了口氣。
孤身離開家鄉，沒有一分錢的援助，在這生活壓力沉重的東京生存打拚。多份打工的收入差不多剛與昂貴的房租和伙食費用持平。就這樣過著蒼白忙碌的日子追著不切實際的夢想。
這塊名為夢想的泥潭沼澤是自己主動跳下的。
誠然做原畫必然要涉獵影視遊戲和圖書動漫，他也了解過配音這行業，時常操作起來了念幾句英雄的中二台詞也有，可你要說親自披掛上陣就心虛了。
「那我以後也要找當社長的男友。」女孩靈動的眼睛一轉。
結果哪兒都一樣。
「不過……聲優啊，確實聽上去就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人人都會行站坐卧，但又有幾個人能跑成博爾特，睡得快過野比大雄。
那些看起來簡單的事情總是最難做。
「才不是，他是插隊生，通過特殊考核直接進來的。」
配音演員也是如此，確實是說話就給錢，但這錢真沒那麼好拿。
……雖說如此，這也不能直接「人生有夢各自精彩」當場退役吧？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一瞬勇氣，他會與家長嚴肅的討論關於未來選擇的事情。
「嗯，老師同學都很好。」佐倉綾音輕聲說。
松岡禎丞喘了口氣，緩緩沉沉睡去。
大家又都會幾句嘴皮子功夫，但大部分不受訓練的人說句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都會舌頭打架，擅平舌音闖蕩江湖的川渝人更是深知其苦楚。
和-圖-書「有點困。」
「知——道——了。」
……
「那下次見到對方要道謝哦。」父親諄諄教誨。
紅燈轉綠，轎車平穩起步繼續行駛，父親老神在在的說。
松岡禎丞軟軟的撲倒在地鋪上，他沒有多餘的力氣，也懶得洗澡。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腦海里旋轉著他走下列車，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的那天的光景。
拼搏慢慢變為了掙扎。
尹澤拉開啤酒環痛飲了一大口，夾一筷子打包回來的好飯好菜，又趕緊啜了口煙。
成熟穩重的中年男人把著方向盤等待紅燈，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位，一副燃盡了似得女兒，忍不住笑了。
以為會有合得來的同齡人是錯誤的期待。
「那我開快些，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要上學呢，對了，新學校還適應嗎？」
他是家中的長子，但弟弟遠比自己優秀，母親是位強勢的人，打小平凡的他養成了過於內斂的性格。
「一堆吵吵鬧鬧的男人。」佐倉綾音那還有些嬰兒肥的臉一撇，悶悶不樂的說，「酒氣熏的人難受死了，喝醉的醜態又一個比一和*圖*書個難看，酒又不好喝，我真搞不懂。」
他朝窗外舉了舉啤酒罐。
對著空無一人烏漆墨黑的窄小空間習慣性自言自語了句「我回來了」后，憑藉記憶來到衛生間開燈擰動水龍頭洗臉。
……
佐倉綾音拖著長音應和。
說實話，有種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強行給了次機會的感覺。
「沒有。」
「原來是個優秀的人才。吃飯的時候你們有聊天嗎？」老爹有些意想不到。
即便是身處這樣一個平行世界，但只要抬頭看看那熟悉的夜空，就有種仍在原點的錯覺。
「這也是社會的一面嘛。」父親聞言，如我所料般的哈哈一笑，「但如此一來你也能理解為父的辛苦了吧。」
「都什麼時代了，還年少有為，我看年少繼承還差不多。」父親對此不屑一顧，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喔對了，剛才我見還有個小夥子陪你等，看上去好像和你一樣也是個學生。」
初次在大城市騎自行車送報紙的時候，還有種拼搏的新鮮感，藍天與微風都在迎接他，但久而久之便朝氣散盡。睡眠不足、經濟困擾、和_圖_書課業重擔令人身心疲憊。
「和同事們相處的怎麼樣？」
「綾音，你有些累了嗎？」父親敏銳的察覺到了女兒的心緒。
哇，究極的爽快。
逆來順受的男人幽幽的呢喃自語。
今天那個遲到的高三男生，進門的時候其實蠻尷尬的吧，還要刻意裝出一副熟人熟事的樣子。
不會喝也要掛起笑容舉杯迎合，不會高談論闊也要接話陪襯。
他悠哉悠哉的倚靠在窗邊欣賞陌生的夜景。
不過就是學校班級里的升級版。
我們在同樣的夜空下。
松岡禎丞搖搖晃晃的攀上階梯，摸到自己的便宜租房門口前，鑰匙插了好幾次才對位。
第一次事務所選拔失敗后消沉了很長段時間。
五臟廟安慰好了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城市的燈火已點起，鋼筋水泥被各色微光濃彩塗抹成工業質感的藝術品，目光的極限處是一水融融的水線。
一群男人喝得滿頭大汗，談話聲也尖銳，自以為幽默的黃段子時不時冒出來。這不是她想要的社會交際。
那麼，明天會怎麼樣呢？
「一定存在年少有為的啦。」女孩昂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