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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思考和評斷當然是有一系列客觀標準的,而這個客觀標準——由他主觀感受得出。
起初還以為是陌生人呢,原來認識啊。
小老頭很是投入的戴著耳機,對著設備抱手而坐,時不時無意識的揉著肉嘟嘟的下巴揣摩上半部分的素材。他旁邊也有個上了年紀的瘦大叔戴著耳機,一同參与討論。
「確實,似乎是身體不舒服,發揮有所受影響。」瘦大叔點頭贊同。
「沒關係,對了?你打算怎麼回去?」釘宮理惠微笑說。
「有勞了。其他聲優可以先離開了。」長崎幸楠說。
「沒想到你為了存活下去,竟然跟這種一無是處的普通人結了鏈接。」釘宮理惠複雜的嘆息,「秋月,跟我回去吧,只要態度好些,認個錯,『主人』未必會責罰你。」
「不,你不會的。」女主角千鈞一髮之際趕到現場,黑長直火柴人的潦草眼眶裡平塗著猩紅的閃爍瞳色,「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我的『契約者』。」
「嗯嗯,其他人呢?」
「日高小小姐的演技一直都在線,特別是之前擔任過漆黑系列的主役后,能力更是大大的洗禮磨礪過了。老輩里也不乏三十多歲才轉行進來的,她還很年輕,將來一定有很好的發展。」
尹澤默默的看著不會拒絕的松岡先生唯唯諾諾的與大前輩結伴離開錄音室。
「嚯~」
「嗯嗯,其他人呢?」瘦大叔又問。
「區區這點工作量,還難不倒我。」小森圭弘擺手,「何況我以前也有過干過音響方面的工作https://m.hetubook.com.com。」
「那傢伙在哪裡?」釘宮理惠居高臨下的說,聲音雖然嬌柔,但氣勢帶著一股子的不可質疑。
日高里菜在收拾小書包出門前,沒忍住的回頭看了眼。
「你說釘宮理惠?這樣已功成名就的超人氣選手就不必再贅述了吧?」
「那是當然,他們的主役首演是我管的。」小森圭弘輕哼,「我還能不清楚么?」
男主役離開了原本的位置,表情自然的挪到了角落,跟少女排排坐,只見兩個人熟稔的聊了幾句,興許是講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之類,男人咧著嘴哈哈的笑,少女雖然有些放不開的矜持,但嘴角翹起的弧度和眯起的眼睛也代表了她的好心情。
「松岡小兄弟么?基本功挺紮實的,表演很有力度。」
只是嘴角不受控制的在上揚。
時間軸到尾,顯示屏也停止,第一集錄音就到這裏了。
「你身上有著她的氣味,撒謊是沒有用的。」
「男主角還可以,很典型的那種教室座位是倒數第二排並靠窗,享受平靜生活,安於現狀的傳統溫柔男,沒出格也沒差。看來是因為我之前的提示,他就打定主意演的中規中矩了,這種自我控制力挺強的。」長崎幸楠評價。
「收錄結束了,辛苦各位了。」音響監督通過播口說。
「小妹妹你是走失了嗎?我可以帶你去警所求助。」尹澤溫柔的說。
「不要戲弄我!」釘宮理惠發出了能稱之為經典的美妙低吼。
「那我就走咯。」松岡禎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丞開開心心的下班了,今天雖然沒有與好友的對手戲,但根據劇情發展,在後面他們會有一長段的對峙戲份,然後又向大前輩鞠躬,「麻宮桑,今日很謝謝你的指導。」
「這哪能干涉呀,你之前都說了,只要是創作,就必須帶入自己的感情,我用自己的喜好一攪合,不就亂了嗎?使不得使不得。」小森圭弘隨和的說,「照你的來就是,我最多談談個人想法罷了。」
「您是一把手,您來定奪。」長崎幸楠大方的說,「有什麼意見就提吧,或者我直接把位置讓出來,您親自發號施令。」
「我不是正在做嗎?」小森圭弘說著,右手小動作不斷,握著鉛筆在一沓紙上龍飛鳳舞,不消多時,火柴人們就攜手在紙上拉起了手手,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紙上內容的畫風,跟錄音室熒屏里的草稿簡直如出一轍。
「不會的,以他的清亮質感,簡單提個嗓子,想掙個臉還不簡單?他現在聲線壓的比本音還要渾濁,說話也刻意懶散,含糊吞字,強化了中庸性,很貼近日常生活中人們的說話方式。」長崎幸楠說,「而且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特點,逐句聽倒沒什麼,整體流暢的感受下來,男主角有些背離社會的疏遠色彩。首先是台詞本身很柔和,角色很少拒絕他人的請求,總是無所謂的性格,我估摸本意是想立一個正常意義上的,無功無過的萬金油老好人形象。不過他把這種『來者不拒的熱心』塑造成了『一視同仁的偽善』https://m.hetubook.com.com。說實話給這個原本乾巴巴的形象增色了不少。」
「怎麼沒有,不是還有青梅竹馬役嗎!」瘦大叔稍微有些激動的說。
「那就抱歉了,哪怕把你的四肢折斷,我都要將你帶回去。」雙馬尾火柴人眼睛在這裏被塗成了青色。
長崎幸楠微笑。
「原作是綠川老師的那部么?那個我有所耳聞,但沒看過。」
「呃……」
工作是很難帶入感情的。
與其百般雜念,憂心假期跟福利,倒不如自斬三屍,只留基本的邏輯行動能力,就此在菩提樹下坐化為無情無心的工作機器。早上八點準時開機,左手機油右手雞湯,正手是Office復讎者聯盟,反手是Adobe全家桶,跟甲方斗他個昏天黑地,永無寧日。
「其他人呢?」
日高里菜沒有耽擱,很快就回頭,正常的出了門。
「這怎能不去看?閱片量就是你立身的根本,要是審美落後了時代,嗅覺遲鈍,你只會被那些更加勤勉的音監給淘汰掉。」小森圭弘沉重的勸誡著。
現在是IM人的時間。
「你就沒考慮過是他水平不夠,想出彩也爆發不到哪裡去嗎?」瘦大叔添了一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尹澤莫名其妙。
「在那個下雨的夜晚,我就已經做出選擇了,而且今後也不會再改變。」日高里菜堅定的說。
現在是休息時間。
畢竟剛剛知道了很有意思的東西。
……
下半部分馬不停蹄的開始了。
「你就負責帶她回來吧,即便是對我們來說,她也是難得的個體。」和圖書一個消瘦,戴著面具的男人隱藏在陰影之中,松岡禎丞陰惻惻的說,「失敗的話,會受到怎樣的懲罰,你心知肚明吧?」
只是,文藝工作,這種不可避免的要摻雜個人主觀印象和色彩的行業,就很難不去帶入感情,殘留人性了,作為基準的審美品位,每個人都各有不同。想要激活作品,盪起漣漪,就得先把激|情包成塊丟下去,砸出個響亮的水花。
「喔,那我們一塊走到站口那邊吧?」
「後輩君,我也走啦。」日高里菜特地來告別。
「我都可以。」男主役比了個OK的手勢。
「所以你分鏡畫完了嗎?」音響監督以看待生產隊母驢的眼光,看向瘦大叔。
「這樣的天賦,真期待今後,他遇到那種要求極高,難度極高的角色,會相應的釋放出怎樣的光彩啊。」
「嗯嗯,其他人呢?」瘦大叔繼續問。
音響監督握著配聲工作的生殺大權,上承監督,下啟聲優,起著很重要的銜接作用。
「這才只畫到第六集吧,製作組估計都開始準備籠子了。」長崎幸楠事不關己的呵呵一笑,「百忙之中,動畫監督還特地專程過來關注配音環節,為我出謀劃策分擔壓力,真是令人感動啊。」
「一種有意思的個人解讀嘛,需求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是創作,就必須要帶入自己的東西,否則太死板,也沒靈魂。他這妙就妙在,自己的私貨不僅是正向的,且量少味輕,完全不影響大局。一杯咖啡只加入微量的牛奶與糖粉,依舊無法動搖那份苦澀,可唇齒間,依舊有淡淡的香甜。很hetubook.com.com多人傾訴慾望太強了,包括一些業界里已成名的人,都做不到這種撓痒痒似的點到即止。」
「呃,到目前為止台詞數量不多,我也沒法評價啊。硬要說,還是挺有靈氣的,不過今天好像狀態不在線。」長崎幸楠撓了撓稀疏的頭髮。
「哦。」男人惜字如金。
「實際上今天動畫監督也專門到場,來看第一集的錄製情況。應他的要求,錄音有些地方要做些後續調整、再收錄。那麼能麻煩瀧澤先生和佐倉小姐暫時留一會嗎?」音響監督等了幾秒又補充。
「是,一定會做到的。」遠處,一個雙馬尾髮型的火柴人,半跪在地上,顫動的簡陋五官很好的表現了她畏懼的情緒。
「你這麼肯定?」長崎幸楠疑惑。
「我,要死了嗎?難得的和平人生,結束了么?」男主角腹部流血,怔怔的躺在地上,雙眼望著天。
「這也算是給自己加戲吧?」瘦大叔問。
佐倉綾音約莫是想著發揮不到位才需要再錄,弱弱的點點頭。
「還有?沒有了吧?」
「哈哈,真可愛啊,別這麼暴躁嘛。有話好好說。」尹澤一笑。
「坐電車。」
大家紛紛起身可喜可賀的鼓掌,照例用一大串的敬語表示感謝和照顧。
兩百斤巍峨如山橫眉豎眼的主管無論怎麼看,都沒法順眼,三百斤肥頭大耳金剛怒相的經理無論怎麼和藹可親,字裡行間都是血淋淋的四個字,績效人天。
長崎幸楠必須真切的看待每個人的演繹,並依託多年的經驗做出指示。
「嗯。」前輩醬爭鋒相對。
社畜盡頭誰為峰?一遇反饋道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