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穿透,綠色的睡蓮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生命,中心處展開的是規則對稱,科技美觀的晶體,恍若剎那間生長的絕對。透徹的冰晶在底部蔓延,飛濺的冰露填充了畫面,增添了信息量,也隱隱作了速度線的作用,將畫作變得更加靈動有力。
看名家的畫作,只會感慨長路泥濘難行,會覺得自身的渺小,會為傾注其中的血淚和壓近對手的殺氣而沉默。但看學生的畫作,就是看自己。那時大家都還年輕,朝氣蓬勃充滿銳氣,恨不得把芳香的夢都揉碎在斑斕的顏料里。
「你是哪所學院的學生?」女孩忽然問,「我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嗎?」
「還是算了吧,好不容易出來趟,結果就去這打發時間?未免可惜了。」尹澤想想還是搖頭。日本可玩的端游還是少。
「完美。」尹澤叉著腰,給了個意外豪氣的回答。
尹澤最後湊近了點,看了看巨大畫幅下方的作者姓名和簡介。然後彷彿是撇到什麼絕妙機會似的,飛快朝女孩揮手,「我就先走了,祝你今天逛展愉快。」
本想以大隱隱於市的高端玩家的身份與你們交流,但沒想到,換來的竟是一場冷漠。
「就打個電話的功夫,不麻煩。」佐倉綾音辯解。
「我,我又不胖,而且也不是經常吃,稍微嘴饞。喝點又怎麼了嘛?」佐倉綾音提及這個話題,臉蛋微紅,「不管,反正我就要這個。」
青藍,青蟲,青藕?
《Birth of Crystal》
這堅定不移的態度,倒是讓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日本人對印象派真是愛不釋手的喜歡,近代有錢的老闆們也喜歡收藏這些名作。
大學生和高中生以同款右手舉杯,左手揣兜的姿勢並肩而站,在欣賞了幾分鐘后,就挪動腳步繼續逛起來。
「你看的還真通透啊。」女孩有些訝異的說。
「東京的哪所呀?」尹澤嗯嗯點頭。
男人忽的停步在幾幅畫前,稍微靠近了些觀察。
介紹:在同瞬間,同樣的感受掠過你我,這一瞬間便是奇迹。
「當你在窮究于理論與技法,達到常人眼中優秀的同時,最初的懵懂無法避免的會被鍛煉磨去。當你折返試圖跟兒時的自己溝通時,發現技法已成道道鐵色荊棘,深深紮根在身後的路上,再也無法返回。」尹澤環望四周,笑容有些釋然。「天真爛漫才是吾師……」
這才發現右邊已經站了人。倉促行動,差點撞到。
名稱,《花與少女的誕生和融合》
「把帽子還我。」
只是時過境遷,當他再帶著一號機進入電玩城時,周圍那些當初手下敗將的老哥們就指著他笑,說什麼「身敗名裂」、「自爆俠」、「捅穿自己之槍」、「聖經製造者」。念叨些奇奇怪怪又失禮的東西。
「或許因為他喜歡男性。」尹澤回答。
「見到了不錯的畫啊。」尹澤又說,絲毫不吝嗇讚揚。
「兄弟可以啊,敢這麼跟女朋友說話,甚至還把胖這個字作為主語。」前後方的老哥紛紛舉起大拇指,表情略有幾分羡慕。
「這裏也有大學展覽的區域耶。」佐倉綾音看著導航板上所寫的『美術學院學生作品區』說。
……
「即便與那些有名的經典相比?」女孩不依不饒。
尹澤走過一幅幅光怪陸離的作品,看的很認真。大師完美無缺冰冷無情的刀劍就在隔壁,這裏都是初生的嫩芽,不夠強大卻足夠生機勃勃。
「那我要雙球冰淇淋草莓奶茶。」佐倉綾音快聲說,生怕這人反悔。
「為什麼單單追求極致的男性之美……?」佐倉綾音也在抬眼凝望。真不愧是技術的巔峰,文明的象徵,冰冷的石材卻被活生生刀削斧鑿出了生命氣息,尤其是毫無遮掩的下半身,讓少女稍微有些局促。畢竟是古典藝術,很想欣賞,但又不敢太直視看個仔細……
「這麼高的評價嗎?」女孩驚奇,輕輕歪頭,「隔壁可是有魯本斯和雷諾阿的畫作啊,你到底懂不懂啊。」hetubook•com.com
《Birth of Crystal》,晶體的誕生。
「……請,請您指導我的國文吧。」少女彆扭的低頭,低頭求助。
日本的博物館、美術館大多都是名建築師的手筆。東京彈丸之地,卻林立著大大小小的博物館與美術館,無論是國立、私人、近代藝術的、或當代藝術、非主流的……有心人會發現,旅遊藏館地圖,其實也是一幅建築師地圖。
女孩看著這小學生級別的切磋,先是愕然,然後無奈稀奇的笑出聲。
尹澤撓著頭髮猜測。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尹澤把棒球帽取下蓋在少女頭上遮陽,催促她回去歇涼。
不知不覺間,這些人的面孔,和犯下暴食之罪嘿嘿直樂的Staff們漸漸重合了。
「冷暖色的過渡,區分出了人性與自然,想法獨到,還真不錯。」尹澤輕聲稱讚。
自製的色紙上,左青龍右白虎的貼著兩個角色,分別是白銀騎士和雙槍英靈。夢貘少女廣播的Logo大字粘在中央,底部是一串語錄摘抄——〔接下來沒人輸了〕,還很騷包的機翻了一排No one lost next,顯得很有國際范,此外還有半虛的字體飄在紙上,比如〔這把我們就遇到高手了〕、〔我會證明誰才是絕世高手〕、〔給我老袁,不贏砍手〕、〔他這個崩壞陰影怎麼壓到我的?〕……
周圍有眼尖同胞見了直呼專業,決定效仿渡劫,但還沒等復讀到詩歌,光是開頭的廢話兩字出口,就被揪著耳朵,打斷了傲骨,抽著冷氣道歉。
「自信的人,總是美麗。」半晌后,男人終於收回了視線。
「呵呵,我不敢。」男人停頓了下,「怎麼樣,用不用我輔導一下你?」
被打發的少女像過年收壓歲錢,紅包卻被家長善意欺騙拿走存著一樣,不開心的嘀咕著走掉。
尹師傅老氣橫秋的嘆息,負手朝著盛陽方向走去,一派出塵居士的風採風骨。佐倉綾音明顯想說些什麼,但發現這人走的速度甚快,一雙腿交晃出殘影,來不及多說,只得咕噥幾句連忙追上去。
「什麼?聽不清?」尹澤湊近了些。
最終尹師傅選擇了高雅的藝術展覽,這裏應該很和諧。不會有塵世的紛紛擾擾。
「商品。」
「不是情侶,未成年去不了,嘖,世風日下啊……哼。」前方老哥仔細端詳了下背後之人那一瞧就不靠譜的渣男容貌,聯繫情景,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輕蔑的低哼一聲。
一個爽朗舒適的日子,尹師傅本想繼續睡覺,但工具人一號佐倉同學發來了訊息,想要約戰激戰之夜電玩城。其實自從有了更好使的工具人二號島崎信長后,男人就很少跟一號機組隊打獎品賽了。不過本著憶苦思甜的心情,他欣然接受。
「其實也是傳言,沒有證據。他終身未娶,給男性寫過情詩,對異性不太感興趣,恰好達芬奇也有同樣的傾向……」尹澤搖頭唏噓,「無價之寶就在眼前,你卻對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更在意,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像我一樣成熟穩重?」
「我尋思前輩的成績也算不上非常好……」
尹澤拉著工具人一號,戰術逃離。
……
沒多久,佐倉同學又折返了回來,把手機拿給他看,興緻高昂且充滿好奇的問,「去這玩可以嗎?我還沒體驗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日本『現代化』的一個表現。明治維新之後,人們開始崇尚西方科學和文化藝術。收藏也大多體現了他們渴望接軌國際的心情。如此數量的歐www.hetubook•com.com
洲中世紀作品,在亞洲地區的美術館中還是少見的。」尹澤舉著一杯冰鎮檸檬水,咬著吸管,含糊不清的說。
評價只有盛放一詞,通過之前的花與蝴蝶繭的鋪墊與積蓄,在最後這裏,終於徹底盛放了,那是衝破一切桎梏的力量與激動。
「?」
「這是畢業作吧?至少對於這位畫師來講,應該是完美之作了。」尹澤感慨,「如此大的篇幅,還能保證構圖的完整,沒有零碎感,雖說主體是對稱幾何形狀,取了巧,但顯然也花費了很大的精力。筆觸精度高,後期修繕時應該很磨人痛苦。對這個人來講,這是一次迄今為止所學的總結,80%的東西都塞進去了,對作者來說,當然就是完美,想必那人在結束時也很滿足,長舒一口氣吧,圍裙一定都沾滿顏料,洗都洗不幹凈了,雙手也臉上也是髒兮兮的。」
唉,好吧。
她重新轉身看著盛放的冰晶,嘴角勾起,似是遺憾,又好強自得的說。
「……我做國文試卷有些摸不到門道。」佐倉綾音蚊子哼哼似的說。
尹澤是這條街上看靚女看的最久的勇士,後者甚至還對這位落落大方的俊哥拋了一個妖嬈微笑。
「你這是怎麼看出來的?」女孩再次感到吃驚,她重新抬眼,濃烈的顏料堆積得厚厚一疊。
「你不用事事都解說,這樣會顯得我很沒有見識。」佐倉綾音也舉著一杯冰鎮濃香奶茶,咬著吸管。
「這是請求拜託的態度嗎?」男人威嚴的皺眉,「對年上者和老師敬語呢?!」
「這話你敢當面對她說嗎?」
失去了頭部裝備,執掌戰爭踐踏的真正的牛頭人酋長只能靜待時機……稍後得找個機會使用死亡纏繞,把她的頭髮搗亂。
尹澤順利的進入隊伍,佐倉綾音則溜回樹蔭底下。
「東,東京大學。」佐倉綾音側過臉去,手指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秀髮,有些難為情的說。
她們熱衷於插花,妝容素凈,最艷的不過是唇紅。會穿著沒有褶皺的名貴和服在鴨川河的對面欣賞藝伎們的哀婉歌舞。會手持毛筆伏案,眼裡是對遙遠的暢想,長長的白紙從矮桌垂落到榻榻米,上面謄抄著平安時代女詩人的精妙句子,或是寫給遠方愛慕之人的情書。在梅雨季節出行,依舊梳妝打扮的一絲不苟,手持著油紙傘,踏著木屐,從朱紅的小橋而過,細雨和櫻花瓣都跌碎在薄薄的傘頁上。遠方清泉流淌,空山清靜。
「認真點,我問的是今年的志願,不是你復讀五年後的……」尹澤話還沒說完,腳背就遭受到了一記輕度の戰爭踐踏。
「未來終究是年輕人的嘛。」尹澤老氣的說,「前面是女子美術大學的學生作嗎……話說回來你要升學了,有沒有在準備啊?」
作者:種田梨沙
比起高手染盡同世代者們鮮血的傾世妖刀,他更喜歡這些弱小的藏真之物。
「我個人的風格偏歐美寫實,骷髏這種經典元素,也經常用,熟能生巧吧。」尹澤嘆了口氣,「不過經典也意味著老套,現如今,單純的骷髏頭反而是土味的代名詞了……」
少女氣沖沖的踩著運動鞋,把頭頂的棒球帽往後一扶,瀟洒反戴快步走了。
尹澤繼續安份排隊,他莫名覺得前後方的老哥眼神有些古怪。
「這花蕊的形狀……」尹澤眯了眯眼,仔細看了幾秒,噢喲一聲,「之前是骷髏嗎?最後修改了?」
那些久受欺壓的單身狗玩家,見到壓迫者第一次戰敗撤退,紛紛熱淚盈眶歡呼擁抱奔走相告,自帶妹爵士一招准職業搖桿搓招和一招可愛女玩家主動買水殺遍群犬后,這還是聯盟軍首次獲得勝利,值得載入電玩城的建成歷史中。
「這是兩碼事。」佐倉綾音像極了俗氣的大媽鄰居,對名人私事的興趣遠大於人理瑰寶,繼續追問,「我很好奇。」
眼前這幾幅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男人便想要挪動腳步,看看其他的。
「……哪有那麼好啊。」
「庸俗,沒有吸引力。」男人搖頭。
學生展區的人數寥和_圖_書寥無幾,畢竟米開朗基羅巧奪天工的神作在此,用俗話來說,就是大理石開,君臨天下,頌文藝復興三傑尊名,輪迴路上佑你真靈。沒得比。
為了避免給其他人添麻煩,不擾亂寂靜的氛圍,兩人的扭打非常克制,你輕輕地推我一下,我也必須輕輕地推你一下。
票價也很親民,才幾千日元。
「可以的,16歲就能去了,只是不能過夜。」佐倉綾音挑眉,「怎麼樣,有沒有想法?」
這副作品的力度是最強烈的,3米高的畫布讓人得後退好幾步才能方便的看完全貌。
「原來如此。」尹澤說,又故作高深的搖頭,「現在的學生啊,取名都很怪,總想複雜一些,看似很有深度,其實有些中二。須知大道至簡。」
新宿的大街之上,兩人站在擁擠的人流中面面相覷。
「咖啡廳?水族館?書店?」佐倉綾音想了幾個地方。
此時街上走過一位靚女,面容清純,身材火辣,露臍裝和熱褲,扭動的腰肢下是風情萬種,滿滿都是豐腴女性的魅力,眾多同胞都無法避免的投去了視線,或是欣賞,或是讚歎,或是頷首。簡直復刻《西西里的美麗傳說》。
現在館內共收藏了4000餘件西洋繪畫、雕塑作品。從羅丹到魯本斯和雷諾阿,再到莫奈與高更,都有涵蓋。常以《中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西洋繪畫與雕塑》為題開展,屆時就可以見到前面所提的大師們的鎮館之藏。
然後每人回頭都遭遇了來自女友的死亡凝視。
女孩對此只是撩了下額前的髮絲。
「如果你實在是很想幫忙的話,我倒也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首先要跟媽媽預約家庭補課的行程。」少女煞有其事的說。
灰色的雪紡直身裙很不起眼,頭髮是簡單的沒有染燙過的清麗黑色直發。臉部輪廓很柔和。她面龐上噙著很好的笑容,眼瞳明亮,沒有絲毫的進攻性。讓人不禁聯想到行走在十九世紀古老京都的嫻靜女性。
「我的學力比里菜還要強一些,偶爾也指導她解數學題呢,沒想到吧~」
「現在去哪裡?我都可以。」尹澤問。
「那兒有果飲店,我去排隊,你等會。」穿著透氣運動衫、工裝褲和運動鞋的佐倉綾音今天看上去非常的英氣活力,搭配上利落的短髮,不細看,還以為是位颯爽標緻的小男生。
哈哈哈,我治不了大澤的心靈捕手,難道還治不了同社的同期?
男人心中得意。
「咖啡館也不去,書店也不去,水族館也不去,去這也不樂意。」佐倉同學略微有些不滿,「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跟島崎信長他們去這裏,一玩就是通宵徹夜,好幾天都黑著眼圈沒精神。」
「體重穩定增長的現在,你還喝這種高糖分飲料?」尹澤果不其然皺緊眉頭,「奶茶每100毫升的含糖量就達2.4克,脂肪含量達6.3克,換句話說每杯就會提供41克的脂肪,已經超過每天油攝入量的2/3。食品添加劑也非常多……更重要的是,一杯的售價就超過一碗濃香豚骨拉麵,我建議你換一份檸檬蘇打水加冰。」
「當然。」尹澤肯定的說,「畢加索花了四年擁有了拉斐爾級別的技術,但用了一生來回顧童年。一筆之間,皆是心意。」
究竟要怎樣的眼力才瞧得出藏在最底部的草稿?
「有點渴啊。」尹澤壓低品質為傷痕纍纍的老舊棒球帽,看了眼熱辣的太陽。
「就是東京大學。」佐倉綾音頓了頓,又補充和*圖*書,「你上的那所。」
鮮艷橘紅的無根之花在深海處綻放,飄出鳳凰羽毛般的華麗驚鴻軌跡,陽光穿透水波遊離,化作明亮細碎的粉塵照映花疊。光的另一面,花的另一邊,是少女肅穆的面容,銀髮、雪膚、灰色瞳孔。花盛開的猛烈火紅,少女卻藏青般冷淡。筆觸細膩,邊緣清晰,頗有上世紀幻想文學的遺風。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那確實是不用如此卑微。」老哥恍然。
人理傳頌者、簡繁體轉換天賦擁有者、高級美術史鑒賞專家、平行世界一般路過穿越者,發現自己看不懂作品的標題。
「眼睛都直了,有那麼好看?」少女微微撇嘴,聲音稍冷。
回過神來,才嗅到近在咫尺的純凈香味。
女孩微笑點點頭,站到男人之前所處的位置,也細心看去。
「你不是不想聽解說嗎?」
好不容易找到清凈的位置戰鬥起來,不多時又有老哥像懷春少女般的靦腆接近,肉嘟嘟的臉頰上是戀情悸動一樣的駝紅,說是希望得到他的簽名。尹師傅先是很有偶像包袱的皺了皺眉,旋即慈悲應允了粉絲的一切。
「……有空閑的話能不能幫忙看看?」少女稍微加重語氣。
尹澤想了想,還是起身,朝隊伍走去,拍拍佐倉同學的肩膀,霸道總裁的氣質一覽無餘,「我來,你去坐著。」
……
「還是當無事發生過吧,畢竟比起對你學業的錦上添花,前輩那邊或許更需要我的雪中送炭。」尹澤吹著口哨。
「人數太少,氣氛不夠,嗨不起來。」男人又搖頭。
「……這是啥字?」男人忽然自言自語。
光有技藝卻沒有靈氣,是很多職業人末期的通病。惋惜的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回首過望,捕捉風中的純真了。美術大學正是美術人焦躁的開始。實力還不足以支持自己在天神林立、狂風肆虐的畫壇。勉強立足后,又只能不斷妥協,隨流水而動。
「卡拉OK唱歌?」少女又說。
「是《青繭》。」旁邊傳來一個輕柔卻有韌性的好聽聲音,只見那個女孩背著手走過來,笑著說,「是青色之繭的意思。」
「那這位同學,想考什麼學校呀,有心儀的學府嗎?」尹澤像升學機構里的資源部主任一樣和藹可親的詢問調查。
「我咋就不信呢?」
「……還好吧。」女孩聞言有點不自然,手指抓抓衣裙的料子,「也沒那麼怪。」
尹澤和女孩都緘默無聲,響動的只有輕微的步伐聲。呼吸聲都隱約可聞。
尹澤低頭一瞧,噢,是每個青少年都曾流連忘返的網吧,他猶豫說,「雖然我很心動,但未成年應該去不了吧?」
「不好意思啊。」尹澤為自己的失神和疏忽讓開身子,繞過這位文靜的女性,繼續往後看作品。
正好今天國立西洋美術館在搞《米開朗基羅與理想身體》的活動,本次展覽的主要作品是大名鼎鼎的《大衛·阿波羅》,專程從義大利巴傑羅美術館拉來的,屬實難得一見。
「商品?」
「你們又誤會了。」尹澤愣了一下,連忙解釋,「她只是我妹妹呀……」
寬敞闊氣的走廊鋪著紅褐色的地毯,鞋子踩上毫無生息,牆面上儼然懸挂著一列列大師們的油畫。天頂的小燈垂射,像舞台上灑落的光輝,又向另一個次元的榮耀碎屑,已逝世的璀璨星辰們,擁抱這裏行走的每一個人。
「這傢伙真喜歡青色啊。」尹澤抬著頭,「這麼高,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吧。」
但待粉絲取出色紙的瞬間,男人才發現事情並不單純,心裏咯噔一下。
「的確。」女孩也笑了起來,「真的畫成對稱骷髏的話,老師肯定也會皺眉,說『這有點病……』吧。」
「你們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情侶。」尹澤很是客氣的說。
女孩也揮手致意。
「雕塑表現的人物到底是誰存在爭議,一說m.hetubook.com•com是聖經中的英雄大衛,另一說為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看看這石頭表面上留下的無數刻痕,多麼擬真的皮膚肌理感,多麼難以想象的技藝,太可怕了,這就是神。」尹澤凝視著前方那靜默佇立的,承載著時光重量的文明珍寶感慨,「嚴謹封閉,嚴守古希臘的美學觀和規範,完美無缺的理想美。米開朗基羅一生都在追求極致的男性之美與夢幻的身體。」
「似乎是因為畢業作的關係,所以才野心勃勃的想作一幅巨型畫吧。」女孩也退後幾步,站在旁邊說,微笑著說,「這幅又怎麼樣?評委先生?」
一下從中世紀偉大畫師的展廳到學生展廳,還有些不太適應。那就像是從泣血荒漠的斑駁戰場回到書卷氣的安靜學院。傳統美術是一條艱澀窮苦的道路,能在之中有所建樹名留青史的無一不是翹楚,他們都是文明裡實現了永恆的群星。
這次是群青蒼藍的色調,披著雨衣的少女失神凝視著眼前展翅的蒼藍蝴蝶,背景是深黑的空氣,凝結著蛛網般的花束,彷彿處身深淵。雨衣如繭一般裹挾少女。女孩的面孔也不復上一張的純凈無暇,而是黑髮黑眸,臉上塗有傷痕似的紅暈。
「不過知道名字后,主題頓時清晰起來了。」尹澤點頭。
尹澤就喜歡跟這樣有擔當的朋友出來玩,心安理得的找了個歇處。但過了會,覺得氛圍有些奇怪。坐在附近休息的都是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而在前方苦兮兮曬太陽排隊的都是男生。尹師傅和佐倉同學就像置換了立場般,在各自所處的環境里是如此格格不入。
自初逢相識,版本之初就強勢無比的佐倉同學,終於還是被自己化解攻克了。
「彳亍。」
尹澤拿著簽字筆遲遲無法下手,最後還是敬業的賜下了真名……畢竟成分雖然複雜了些,但某方面來說,這著實也稱得上是鐵杆粉絲。
「這麼麻煩?」尹澤沉吟,「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作者畫的東西多,我才有的說。」尹澤謙虛,又走了幾步,朝下一幅看去,女孩似乎很感興趣,也跟著他看去。
很快,她就疑惑的看著這位年輕的評委小跑了出去,像一頭捕獵前的獅虎般躡手躡腳地慢慢接近一位無察的小女生,然後唰的貼近,迅捷摘掉了對方的棒球帽,再伸手扒拉亂了小女生的頭髮。
「說來慚愧,我已有多年未曾碰過紙繪……」尹澤說,「而且我的畫,並沒有這些好,單純只是流水線上,商業的子嗣而已。」
但沒想到神的憐憫,卻被慾望之民以為是懦弱。首先是犯下了傲慢之罪的老哥前來打趣,然後是貪婪之罪的,神情誠懇的老哥,希望他再表演一次那個。
「哼。」
國立西洋美術館位於上野公園內。建立之初的展覽作品從19世紀初到20世紀前頁的印象派繪畫和雕刻為主。
「很有寓意啊。」尹澤輕聲說,「純冷的色調還是區分出來了,最大的亮點還是由上方打下的光。雖然也是偏冷的青綠和檸檬黃,可在高飽和度的墨藍襯托下,也被賦予了一絲微妙的暖度,不多不少剛剛好。大雨的氛圍也有了。這一副前面那副複雜,但勝在基礎紮實更有故事感。」
「廢話,不好看,誰盯那麼久?」男人理直氣壯,而後又作哀傷狀,虛撫空氣,「秋風,添了幾許涼意,搖落了一地碎花。時光單薄催人老,歡愉清淺一朝碎。唉……」
王德發,你擱這超量召喚擊滅槍王呢?!
國立西洋美術館建成於1959年,總建築面積為17369平方米。真想逛完還是要點時間的。好在展覽貼心的以時間為序劃出了幾個部分,從哥特式、文藝復興、風格主義、到洛可可分別都作出了不同的區域。遊客可以按個人喜好來觀賞。
「變態。」隊伍里,複數的老哥聽到這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道德淪喪之宣言,不屑地齊齊呸了聲。
「當然了,我成績還是可以的。」
「啊?」佐倉綾音聲音稍微拔高,旋即捂住嘴巴,輕聲問,「這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