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為了每天的不枉此行
第四十八章 我還想更進一步

起初這群人還會用討論繪畫技巧的由頭開始掰扯,慢慢就直接商討人生哲理了。
……
「但說無妨,只有解決瓶頸,跳出舒適區,才能不斷進步。」男人感慨。不愧是京都動畫第一工作室的未來骨幹們,不僅年少有才,還能做到達者為師,對自己這個路過外包工都能以禮相待,儼然是不肯放過任何修鍊的機會,有這份意志,何愁畫技不增啊?
「那好吧,挪個椅子的事。」男人腿腳輕鬆一蹬,就坐著旋轉椅移到監督的工位旁。
「他電腦里有建模軟體。木上桑不是說了嗎?我可是功利派的。只要能出效果,什麼手段都會用。」男人說,「這下是真的什麼招數都獻給冰菓了啊。」
「當然,瞧不起誰呢,我可看過原作小說的。」尹澤重重點頭,顯得很自信。
「嗯嗯,你們一個是專業監督,一個是功底深厚的神速出圖人,在包攬了分鏡、Layouts、大量關鍵原畫、動畫后,便剩下上色和CG與後期處理了,還是有機會的。」
「愛是簡單的,慾望是複雜的,簡單之愛出自完好精彩的靈魂和高尚品格,複雜慾望是出自貪婪和匱乏。愛在大部分情況下是無私的,而慾望在大部分情況下是自私的。當愛狹隘的成了目的,也就淪為了欲。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讀書,修身養性,時刻沐浴在陽光下,成為一個懷有大愛的人。」
「找木上老師吧。」
「你還真是貪啊。」
「等到那一天到了再說吧。」武本康弘一笑,「這麼說來,你是接受了。」
「他是不是還說,自己不想談戀愛,自己不相信愛情?哼,渣男罷了,不過是披著受過情傷的偽裝,引人同情,激發女生的好奇心。等火候到了,再故作激動的說『我以為自己不會愛了,可直到遇見你,原來我只是還在等』,讓女方錯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存在。你一定要提防這種壞人,千萬馬虎不得!」
「……儘管這樣說不太好。」男人沉默了一下,「但如果配合我的上限會有些辛苦。倒不是技術層次,而是效率和節奏問題。想用普通番劇的工作時間,做出一集劇版和電影級水平的一集,怎m.hetubook.com.com麼想都有些吃力吧。」
「當然是同時進行了。」木上益治極度自信的說,「我可是從動畫產業初期就戰鬥過來的人,什麼洶湧的河流沒淌過?業界從不缺乏驚人的創作傳奇,我已年過半百,不久后或許就會退下一線,在那之前,也讓我成為某個被讚歎的逸聞之一吧。」
「啊,可是您不是還有其他事……」
「背後坐著一位,最短時間內能影響作品質量的高手,只要是正常的動畫監督,絕對不會無動於衷的。」
「確實,那坐過來,我給你講講一下這裏的骨骼轉折關係。」男人欣然著手修改。
「收尾做這麼好,第二季你怎麼辦?」尹澤撓撓頭。
「沒關係,反正我肯定是能睡覺的。」尹澤沉聲說,旋即一笑,輕輕點頭。
「是的,儘管公司不缺乏人手,但我也不可能隨意叫人幫忙,每個團隊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但我也握有一個最大的變數,就是你的存在。」武本康弘不掩飾的徑直說,「以你的技術,只是中間張太可惜了,這樣驚人的效率,如果加入到原畫環節,對整個流程的提升都是驚人的,加上原本就是專攻精緻插圖的美宣畫師,風景、背景、定格的場景對你來講更是熟門熟路。我也才敢生出這種野心。」
「——實在太讓人熱血沸騰了!」木上益治雙眼閃亮,聲音洪亮肯定。
「這是我的方案雛形,你看看。」武本康弘拿出一本。
「找了呀,但是這個動作太少見了。」女孩苦惱。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武本康弘擺擺手。
製作動畫聽上去有趣,但在創意階段過後,便只剩埋頭幹活,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壓榨時分,辛勞程度不比土木老哥輕鬆。工作室作畫部常年都是默默畫稿的清凈狀況,難得有好事樂事。而京都動畫唯才是舉,更是比較少見的女多男少的職員構成。
「好,好的。」
「為什麼?」武本康弘問。
在擁用人生迴廊的前幾個星期,成功梳理了至今的所得。並且開始鑽研那些以前從未敢高攀的東西。自己在做最終幻想時,還遠沒有藉助外力消化掉感悟和和-圖-書知識,技藝還沒能叩開那所古往今來驚才艷艷之人都推開、踹開的門扉。
「你好像很適應這種環境?」武本康弘問。
……
等舒展一頓后,大家也會默認去接水,吃零食,聊聊天,再回到工作的狀態。
「?」
「武本監督,所以你的標準是什麼?」尹澤想了想問。
「嗯,不過這是我自己的請求,在製作完全沒問題的當下,以公司名義就不好了,這次我個人委託您。」武本康弘點頭。
「何況,正好這是一個契機啊。」
「呃,我也知道有些不自量力和理想化,甚至不慎還會有糟糕的連鎖反應……」武本康弘見到大師匠,便想起當初被批評苛責的事情。
也許是從開始就一直身處繁華的中心,擠了太多的滿員地鐵,過斑馬線都像是競走比賽,廣場的大屏幕總是充滿了俊男靚女的廣告,以至於眨眼閉眼立刻就是新一天,來不及體會。來到這一隅,才真切的有種指尖處有時間如砂礫流逝的實感。
「嘻嘻,那尹老師有這樣的筆友嗎?」
「以這裏為一個省略號,結束動畫的內容,我認為非常合適。我想盡善盡美,之前去現實地取景採風,拍了很多照片,我也在想這一段的背景,但無論怎樣都不滿意。」武本康弘取出一沓照片。是岐阜縣北部的高山市,慢慢的說,「飛彈一之宮,水無神社旁邊是卧龍櫻,4月3日正是高山的女兒節,我想,一定是個傍晚,黃昏下是飄舞的櫻花。」
「這是瑜伽操嗎?」武本康弘好奇。
「當然是最好的。」武本康弘握拳。
在京都伏見的這幾天,當真悠閑舒緩。
「有啊,他叫李華,是某學校的學生會主席,總是不自量力地積极參与各種活動,英語時好時壞,但無論如何,總是想盡辦法,找我幫他給外國友人寫信。」
「尹君,我也有點問題。」後面還跟了幾人。
「所以是發新的外包了?」尹澤撓頭。
現在終於在技巧領域成為了『虛偽的大師』。如今如果能在冰菓里留下痕迹,倒是適逢其會,再好不過了。
在這種清湯寡水的環境里,丟入一塊火鍋屆高質量小黃牛鮮肉,會濺起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水花,不用多說了罷?
「你知道這一段嗎?」武本康弘追問。
「大師匠正在忙,不好打擾。」
「一小段的精彩有可能會失衡,因為,這一秒的驚喜只是折木君的臆想啊,而後面是盡在不言中的默契和約定,我打算把這個鄉下最美的景色都呈現出來,以印證這個約定場所的美麗。」武本康弘說,「說白了,我想每個人挑戰實力上限,拿出最好的作畫,呈現出最精彩的結尾。」
「這不是很詳細了嗎?」尹澤翻開,快速的掃圖閱覽。以分鏡而言,這些火柴人畫的算漂亮了。他配音時就見過不少草稿,這在其中絕對算得上精緻。
「我以前也是從最基礎的動畫做起來的,從未生疏過,即便不睡覺,我也會跟上。」武本康弘連忙說,「這不是妄想,而是有操作可能性的。冰菓本身就是話劇式,在這段演出里,場景更佔據很大一部分,又沒有其他快速動態的影像,幾個人也能完成。只要我們的分鏡和Layout、還有原畫給出的又快又好,就絕對沒問題!」
「尹老師,我有一個朋友,她最近認識了個不錯的人,形象極佳內涵豐富,優秀的談吐中也透露出自己是個有故事的人,我想和他更進一步,該怎麼做呢?」
身後冷不丁的傳來一句感慨。
「這下子壞了。」武本康弘嘆氣,「木上老師也來的話,可不能有一絲懈怠。他是真的敢叫你重畫的。在創作這方面,可以和社長吵到臉紅脖子粗。萬一到時候他不點頭,說不定還要延期播放,到時候要用總集篇來做擋箭牌……」
「這……」男人面露難色。
「我先去找西屋老哥借筆記本電腦。」尹澤說。
武本康弘好歹也是四天王之一,有幾分話語權,一干剛畢業的年輕女孩們只好屈服於來自領導的壓力,悶悶不樂的各自回了工位。
「好孩子。」木上益治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返身離開。
「對創作全力以赴,正該如此。」武本康弘又露出無畏的、孩子般的咧嘴笑容。
「有什麼事?」尹澤還不忘給別人的稿子做修正。
尹師傅非常積極,把筆一扔就站到過道上,虎虎和*圖*書生風的舞了一套,彈跳扭腰間頗有章法,肢體嫻熟,底蘊十足。
「你有找過參考嗎?畫畫的人,一定要學會找參考,我們是無法憑空創造事物的,只是描繪和重新理解自然。」男人諄諄教誨。
「兩個人就想在有限時間內做一集劇版品質的TV?武本啊,你這個實在是……」木上益治無奈的笑著,一邊搖頭。
「尹君、瀧澤君,你儘管這些天都是紙筆作畫,但仍是現代數字繪畫的一員,不管是特效、照片、貼圖、3D,只要有效果,都物盡其用的類型。工具在進步,手法也會迭代,這理所當然。但是,我也想讓這樣的你看看,傳統手繪動畫的高水平究竟是什麼樣的——」木上益治眯起眼睛說,「我幾十年的成果,儘管以冰冷的眼光來看吧,拿走那些對你有用的,拋棄老掉牙的,不用在意,也不用憐憫。」
「尹先生,為什麼遠在天邊的兩人、筆友,明明從未謀面,但卻會產生情感上的鏈接啊?」
「此乃中小學生廣播體操之雛鷹起飛和時代在召喚。」男人傲然道。
木上益治滿意的說。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只是重複,再重複,這就是生活的本質。
「對美的無限追逐,對術的淋漓盡致運用,這就是美術。武本,你向來是個沒有進攻性的柔軟傢伙,終於露出這份創作者理應懷揣的野心和霸道了。很好,就讓我也摻一腳吧,做師傅的,當然要幫弟子的忙啊。」
「但這樣還不夠,我想要更動人,更強烈的表現,至少,在花舞和少女驚愕的這一刻有一個鼓盪的鏡頭。」武本康弘有些激動的說,「用電影級的環繞運鏡,把這段摘出來。」
老畫師收斂了對弟子喜悅的表情,看向某人。
「繞一個圈回原地了是吧?」尹澤無語。
……
武本康弘撇頭朝身後的職場後輩們投去複雜的眼神。他慢條斯理的把資料整理好,看看表,起身,貿然闖入身後和諧的學術討論會。就像繪本里棒打鴛鴦的老腐朽一樣不識人間溫柔。
「他明明就在那邊看報紙,還已經看兩份了……另外,大野,你分明就坐在木上老師的旁邊,為什麼還要繞到這裏來?25歲成為作畫監督的和-圖-書壯志,這麼輕易就被動搖了嗎?」
「?」
雖然是重新回到討論畫技的話題了,但這群傢伙,稱呼卻是一天比一天親近啊。
乘風破浪不常有,柴米油鹽頓頓在。
「你們有啥事過幾天再問吧,我要找他談談事。」監督說。
「可我們還有疑問啊。」女孩們辯解。
「可是,這並不是簡單說說就行的吧?」尹澤沉思。
「?」
「好吧。丟失的那部分中間張,已經都被補上了,比預計要快了不少。」武本康弘斟酌的說,「我正著手做最後一集的分鏡和Layout,但還缺少一些實際上的支持和靈感,如果可以的話,你來幫幫忙?」
「唉,痴兒。都是往事,不說也罷,愛情,我覺得是一種詛咒,我已經對它漸失信心了。」
「你的擔憂是什麼呢?」尹澤只是問。
「還可以,至少你跟我說話,還是會轉頭吱聲的,大一些的外包公司都有內部聊天軟體,即便是坐成同桌,都完全不開口,全靠打字交流。」尹澤說,「那才叫平淡如水。」
而這個時候,也是武本康弘近幾日開始冷眼旁觀的時候。
朝九晚五的作息,在有既視感而熟悉的安靜氛圍里作畫,充實燃燒七小時后,下班後去河邊閑逛,被白鷺追屁股,逗逗大爺牽住遛彎的柯基犬,沒事還去麻將館,用卑鄙的記牌手段,掠奪大媽們的買高麗菜之錢,還能看看窗外結束了社團活動歸家的校服女生。
……
「本來好奇你倆在說什麼悄悄話,結果是在籌謀這種大事啊——」
下午3點,工作室里響起一串輕快的運動系音樂,這是提醒久坐的大家,起來活動身體,健康最重要。
「不勝惶恐……」尹澤低頭以示敬意。他感受到了老畫匠的倔強與認同。
「尹桑,那愛是什麼?」
「唉,末尾這段,韻味十足,種田小姐之前就在問,這裡會變成怎樣的動畫。身為男主役,你想必也有獨特的理解,哪怕不動鉛筆,口頭建議,也是寶貴的。」監督動之以情。
「尹哥尹哥~這裏的透視和結構,我怎麼都弄不明白。」一位二十歲出頭,剛剛踏入職場的小女孩捧著畫紙,滿臉憧憬的走來請教。
「我想,應該是相互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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