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是在迎來青春期的初二時，很容易患上的一種可怕至極的病症。」
「那就拜託前輩了。」大西沙織鼓起勇氣踏出一步。
那是一個很奇異的少女，穿著風格啟發自維多利亞時代和洛可可時期的精緻洋裙，裙擺被襯裙撐起，顯得蓬鬆而鼓起，也得以露出過膝襪未裹及的些許白皙大腿，在月光之下，過膝襪的蕾絲花邊都顯得有神聖感。
這是一種讓人光回憶起來就感到社會死亡的可怕病症。
「從此以後，我就要割捨過去，做一個成熟的人，迎接自己的新未來了。」
「可前輩你不是新人獎得主嗎？不該才是最厲害的嗎？」大西沙織不解。
「？」
「辛苦了，發揮一如既往的安定啊。」長崎幸楠在後台伸了個懶腰，小小的控制室充盈著暖氣，讓人覺得十分慵懶，「休息一會吧。」
「？」
「我聽工作室的姑娘們說，你的基本功非常牢固，對藝術人體結構更是有獨一檔的高深理解？時常指導她們在這方面的短板？」石原力也問。
尹澤看著對方果斷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那個搭繩的人終於踩到了陽檯面。
「算了，不開玩笑了，講點真實的。」石原力也恢復一位名監督的沉著氣質，「過幾天公司內部的動畫講塾要搞分享會，這個是線上的，各個地方的工作室都會看。我先把你拉進群……」
「怎麼了？都這樣盯著我？」尹澤不解，「喔，你跟長崎桑接觸不多，怕尷尬啊，這都不是事，大不了你下樓去便利店買倆份盒飯，再帶幾罐啤酒上來，我們一切從簡，再續關西前緣嘛……」
「各位是否聽說過中二病這個詞呢。」
幾瓶啤酒都不捨得？
然而最醒目的還是右眼處的，像是醫療護理用途的白色眼罩。
「武本哥，武本哥，你一口一個武本哥，我堂堂四天王之首到底哪裡比不上他？！」石原力也憤憤不平，「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要不然，你來做幾集監督，我也是無所謂的！」
女孩凝視了他一陣，不多說話，繼續藉著繩子下降。
此次男人可是使用人生迴廊，調動了昔日在後排讀書時的記憶與情緒，試著去找回曾經寄宿在眼神中的獅子。
「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穩定了……」長崎幸楠說，「硬要說，狀態果然還是沒有冰菓時的好。呵呵，也對，本色出演和圖書嘛，是這樣的，我可以理解。」
什麼都算好了。
以往這時都是大前輩交流，某人是安心在角落摸魚看電視劇聽曲兒的。
「獨一檔太過了，頂多是很少藉助參考的水準。」尹澤擺擺手，「這東西其實熟能生巧，而且大部分情況下，並不一定需要寫實和透視準確，能夠達到欺騙觀眾眼睛的程度也足夠了，藝術有時就是欺騙視覺。」
「這樣啊，對不住啊。」尹澤有些迷惑。好像自己的話語被排斥了。可能是比較傳統含蓄的人吧？
『錯的不是我，是世界。』
自己的戰鬥力只有六千，這傢伙起碼在五萬以上。
「現場聽表演，比單純看動畫，感受是不一樣啊。想不到你很行嘛。」石原力也表揚主役。
「未完成的自我意識與白日夢混合起來，最後會讓人做出各種古怪言行的……」
因為某人竟然是現場里資歷最老的，即便也有松岡這樣的同期，但他畢竟同時還擔任主角，所以座長的身份跑不了了，得帶頭把控一下氛圍，至少要跟新人聊聊。
松岡禎丞侃侃而談。
……
「就是瀧澤先生的，他演主角時，和上午的狀態截然不同啊，讓我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差距。」大西沙織說。
男生看著她從二樓到地面，最後像精靈般，小跑離開的身影。
「大家也辛苦了。」
「看來你很上心啊，還特地過來旁觀收音。分鏡畫完了嗎，就跑過來？」尹澤拍拍監督的肩膀。
這是，招攬？
「大西你現在要做的是積累，然後慢慢尋找優勢，把特質挖掘出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有天賦的。而且鮮明的風格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事業發展，我覺得呀，你在這方面挺像我的，不如照我的方法先練，再摸索自己的方向。」
正在男人想去跟其他聲優說說話時，就見到與音響監督同在後台的監督朝他揮揮手。
「我們還是很少出現工期危機的，這次又準備了很久，各項資源拉滿，不會出任何製作以外的意外和困難。」石原力也抱起手，「倒是你今天配音，覺得演出草稿怎麼樣？」
「要不你來玩幾手，我這人是不貪創作話語權的，向來都是任成員放開膽子做。我可以把戰鬥分鏡交給你……誒，先別急著感謝我，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常有，但誰叫我們除開工作關係外，也是私交甚篤的飯友https://m.hetubook.com.com呢？」
兩人於是拿出手機。
就在少年享受這寧靜的時刻。
「你不是說工期沒問題嗎，為什麼還需要我？又沒遇到當初武本哥的情況。」尹澤的眼神透露出懷疑。
皎月散發著白金一樣的光輝，靜靜地，幾乎不為人察覺地嵌在暗藍色的天空，把樓房街道都照得一片雪青，好像鍍上一層水銀似的。
「吃什麼？不吃了，我回去了。」石原力也甩甩手，加完聯繫后，瀟洒走掉。
終於，素來無所謂的鬥士，頭一次說出了有所謂。果然是世道無常。
像極了那種在公司里只求達標，不圖多為集體做營收的中層老油條，偶爾被組長念叨幾句，也只是口頭說說下回精益求精。
只能這麼做，不，是必須要這麼做啊！
「也沒啦，就是剛剛在想關於演技的事情。」
聲音忽的變得高昂起來。
羞恥感跨越時間的距離，在心中盪起洶湧的浪花，令人頭皮發麻，背後發涼。最後直在榻榻米地板上打滾發顫才能消解。
「當然是我能力更強了，值得擔此大任。」石原力也肅然，「武本雖聰明，但比較吃題材，這次我們打算略微做一些戰鬥畫面，也為今後做其他類型試水。武本一個喜歡描寫青春戀愛和溫馨生活的，能做超能激烈打鬥嗎？木上桑又不是老糊塗。當然是交給我這樣沒有短板的存在。」
石原力也和長崎幸楠頓時抬眉。
……從另外的角度來看，這是一種偽裝！
「但為什麼是你做監督呢？」尹澤好奇。
「我還聽太志說，你喜歡看動作片，還是資深的香港電影粉絲，對戰鬥演出有不少的心得？」石原力也又問。
起初還誤以為是懶散。
「被黑暗的烈焰吞噬殆盡吧！」
男人有點意外。
同樣旁觀了前輩演戲過程的大西沙織也在皺眉。
尹師傅並沒有察覺到新人們的詭怪心思，他見這倆憂心忡忡的，只當是緊張。
「自然是萬金油了。」尹澤頷首。
尹澤轉過身，和煦的對在場的其他聲優說。
男生跪坐在地上，沉默的看著過去被自己寫滿各種設定、咒文、以及歪歪斜斜插圖的初中筆記本。
但剛才看完整個上半部分的表演后，心中又感到了壓力。
「新人獎的評定比較多樣。其實獎項並不能決定什麼。其實關於我和他，前進的方向也不一和-圖-書樣。他比較在意聲線的變化、樂於探索音域的可能性，想要的是千人千面。我聲音的天賦和塑造性沒那麼強，不過我本身也更傾向於飾演的技巧和對情感的雕琢，也就是一人一魂……」
「生氣？怎麼會呢？」松岡禎丞一笑，「我還真沒見過幾次他生氣的樣子呢。就算他真對你苛責過度了，就找我吧，我幫你去說。」
「那，那個，請您不要這麼說。」女聲優勉強的一笑。
「我有所謂……」男人瞪大眼睛。
在今天上午，《愛哭鼻子的菠蘿君》片場。
「真是那樣就好了。」內田真禮頭也不抬，無奈的說，「你沒看見我好幾次被音監訂正了嗎？」
「啊……？」男孩下意識的盯向過膝襪的部分，然後迅速後退，大力搖頭，「沒有沒有。」
男孩站在陽台，仰望夜空，眺望夜景，詩人般的喃喃自語。
所以這到底是在誇獎還是損人。
……
主役要七分，那就七分，必要時候踩油門推個九分。
「大、大西啊，你不用緊張的，新人時期，可以把要求放低一些的。」松岡禎丞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過來安撫自家的後輩。因為她一直都憂心忡忡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畢竟詞這麼多嘛，你只失誤幾次而已，已經很好了啊。」內田雄馬不吝誇讚。
多麼溫柔的感覺。
模型槍、不明覺厲的仿銀質首飾、高級塑料劍、占卜風格的玩具，這些統統都塞進紙箱子里，先搬到陽台，打算等到白天徹底處理掉。
男孩呆愣的看著視線上方的腿腳，那因借不著力而在半空笨拙踢打的景象讓人想起被逮起來的兔子，著實無法給出任何反應。
「所，所以說，不要再說我可愛了。我其實很不適應這種……」女聲優低聲說。
「那不就是同屬萬金油的friend嘛。」尹澤讚賞。
A部分，中場時間。
「姐，你演的好好喔。」無名氏擔當的內田雄馬此時湊上來獻殷勤。
「人類諸種惡行中，驕傲為最，它以多種多樣的形式出現，而又在極其繁複的偽裝下隱匿，那種偽裝好似掩蓋月光的那層翳障，既是月亮的光輝，又是月亮的陰影。它雖可以把月亮藏匿起來，叫我們看不見，又因藏匿得不徹底而叫月亮泄漏了自身……」
「錄完應該是晚上了，待會吃點什麼？」石原力也閑扯著。
「|昨天還只看ｈｔtps://ｗwｗ•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少年漫畫的人，今天就突然捧起全德文的《浮士德》，完全不懂苦味精髓的好，卻執著起了黑咖啡。更深信自己有著不為人知、特殊的力量。就是這種事情。」
「相比起武本哥，石原老哥的風格更加不顯山露水，換句話說就是萬法歸一、大巧若拙。穩重、節奏輕快明朗。」尹澤說出感想，「和我的商業作風有相似之處，堪稱少有的人傑。」
那麼多的說說，那麼多劉海遮眼的對鏡厭世自|拍。
「你自己做的？」這回石原力也懷疑起來。
終於，他意識到麻煩，並打算過去幫忙，於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掌，托住那對凌空的纖細腳掌。對方試探性的踩了幾下，男孩的手心處頓時傳來絲質和溫熱的手感。
一個聲音緩緩的敘述著。
斜劉海遮住右眼，過去的自己，使用低沉迷人、又偏青澀的嗓音，氣勢恢宏的吟誦吶喊。
整個人的模樣也能藉著月光看清了。
緊接著，就聽到衣服摩挲的聲音，以及，視野里出現了穿著黑色過膝襪的小腿，還有更上方的紫色蓬蓬洋裙。
內田雄馬皺眉。
「而我，在初中時也是個重度中二病。自稱漆黑烈焰使者，招牌的台詞正是——」
誇獎，必然是誇獎。長崎幸楠保守的想。
『溫柔嗎，拿命換的。』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隨意」二字。大概就是需要出幾分力，那某人就出幾分力，非常的中庸，沒有狼性，缺乏奮鬥上進的氣息。
「……」
不愧是在工作室的短暫時日里，唯一能從我飯盒裡奪走葷菜的人物。
「哈哈，那是自然。」石原力也矜持一笑，「沒想到會覺得我和你是同類人呢，可話說回來，你的作風是什麼呢？」
這麼嚴謹，這麼心深似海，那驅動他這樣度日的野心，又該是何等的黑暗和深邃。
「演技？」松岡禎丞聞言，眼前一亮，「哪裡感到困惑？說來聽聽？」
好可怕的人啊，時時刻刻都不留任何破綻，甚至賣破綻。
「這，瀧澤先生知道了不會生氣吧？」大西沙織十分慎重。
石原力也的話頭一轉。
內田雄馬近距離欣賞了某人對榴槤學長的演繹。當時並沒有重視，甚至覺得此人頗有些隨意，模板演技，不過爾爾，我上我也行。
尹師傅隔著玻璃朝音監比起大拇指，用動作傳遞心意。
這一部對京都動畫有戰略意義的作品，和-圖-書交給了石原力也負責。
「？」
那些不知道實情的挑戰者見到這種情況，多半都以為此人是無德無才，於是必然心生輕視和大意，等到真的對擂，就會被殺一個措手不及。
「真的嗎，我不信。」
……但如今來看，這未嘗不是一種強者的餘裕所為。而且說到底，也只有實力十分高超，才能把製作需求拿捏的如此到位。
「這，人家好歹是前輩，經驗豐富一些，也可以理解。」內田雄馬不情不願，蚊子哼哼似的說。
「這樣啊，他原本實力就很強的，以前互相比拼滑舌時，他還佔據小優呢。」松岡禎丞高興的說。
難道松岡先生雖然亦有雄心，但走的是至仁至善嗎？
啊這。
『噯丄你婼媞迗哋卟傛,涐願噫死守菿佬。』
「呃？」
「不是，同事做的，就是女主役，她今天知道要碰面，就帶了。」尹澤說。
男人和倆監督都來到了錄音室外的公共休息區域。
「穿著很考究，非常時尚啊，很漂亮喔。」尹澤繼續肯定。
「哦，我有便當。」尹澤聳肩，「你和長崎桑一塊兒吧。」
這一次非常的神奇。
「上坂小姐不僅聲音很好聽，而且人也很端麗呢。而且很安定，真的是去年才開始聲優生涯的嗎？」尹澤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可男主役一次也沒問題啊。」內田真禮補了一句。
撕破傷口，鮮血淋漓，痛，太痛了。
內田真禮回到座位，繼續專心看台本，她對自己的演繹還是有些不滿意。
「看到了？」女孩低下頭，問。
「抱歉哈，可能是我的措辭過於直白了，但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而是單純誠摯的認為上坂小姐很可愛。沒有其他的意思。」尹澤不好意思的解釋。
她的領口前打著蝴蝶結，頭髮束有系帶。和世界相違，不真實，彷彿某個從宮廷宴會離場的貴族子女。
一個是霸道，一個是王道？
「沒那麼厲害，只是看得多，多少會點點。」尹澤仍擺擺手。
「嗯，嗯……您也是。」留著雙馬尾的女聲優似乎有些異樣，但還是在應聲。
一根結實的尼龍繩從樓上的陽台垂落，那麼的猝不及防，那麼的詭異。
子供向只要三分力，那就三分。
「那是在想些什麼嘛？第一天就遇到煩惱了嗎？」
「我還好，沒那麼緊張……」大西沙織猶豫。
「我演飽受中二病之苦難道就差了嗎？」尹澤不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