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為了每天的生命如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山柔和

「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番……」千葉幀歲似乎完成了悟道,緩緩轉頭,看向佐倉瑛士的眼神,逐漸變得莫名和發光起來。
佐倉瑛士的表情開始下沉,塵封的黑暗中年人再次浮現。
但當尹澤和佐倉瑛士接連開張,而外公還連一片魚鱗都未收時,事情的性質就悄然發生了變化。
「我明白我該學粵語了。不然你倆當著我的面商量陰……商量合作,我都聽不懂。」佐倉瑛士咬牙切齒,「學弟,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哪回借大奔我推辭過,你開我的車,住我的房,你太讓我傷心了。」
「這默契度,還得是綾音啊,來,給你夾塊我親手削的魚片。」尹澤的臉掛上笑容。
「不必了。」千葉幀歲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你管自己的就行。」
佐倉瑛士不敢託大,悄悄把小視頻關了。
「我去城裡幹什麼,城裡能開拖拉機啊?」千葉幀歲擺擺手。
……
「哼!起來吧你!」千葉幀歲一聲吶喊,科學發力,整勁迸出,有韌性的釣竿都被折彎出了角度。最後魚線霎時鬆了,一團水草被連根拔起,以合乎物理學的上揚,然後牽引掉落在岸邊,這堆草里有一條略眼熟的巴掌大小魚。
話說,正處於休假期的尹澤,今天收到邀請,跟佐倉一家回老家小玩幾天。都是熟人,拎包說走就走,坐了半天電車便到。
「叔叔,別分神,看漂啊。」尹澤忍不住說。
「單人游多久?」
尹澤沒接話,人已經提著魚桶跑了。
〔大量的長鏡頭,基本一場戲一個長鏡頭解決,能不剪就不剪,這也提供了很富有完整力的觀影感受。〕
來源:東京體育報。
〔我深深喜歡上這位世之介先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瀧澤悟的演技和人物塑造力。飾演主角的瀧澤悟幾乎像是從原著里蹦出來一樣。他在戲里的笑容,是完全活著的,帶著一點傻氣的笑容,充滿生命力。是這部電影的絕對核心與支撐點。〕
千葉幀歲端坐,身板剛正,輕撫白鬍鬚,畢竟離家當過龍虎武師,演過戲,搭配青山綠水的背景,看起來很有那種范兒,高低是個宗派執法長老。
「他說頂你的肺。」尹澤說。
〔這部電影沒有通常會出現的意外與轉折,也沒有主角的鬥爭與掙扎,主角hetubook•com•com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影片開頭,你以為他仍活著,影片結束,你知道他死了,如此而已。他將桑巴舞般的熱情四溢和孩子般的單純陽光留給朋友和親人,永葆赤子之心。當他再次面對他人生命的可能逝去時,他選擇義無反顧。〕
「好,記得別忘了。」佐倉綾音說。
「那是當然。」尹澤不負殺魚魔神的尊號,上去幫忙抓。
「你不是在準備出國嗎,日程定了嗎?」佐倉綾音問。
只見一條巴掌大的魚從水裡吊起。
我本來是以己度人的,我做女婿時受的苦悶,不忍讓後人再受。但我錯了,溫柔善良什麼的沒有任何意義,我要接戴這個罪惡王冠,將糟粕傳承到底。
不對啊,你們好,那夾在中間的我,不成了唯一受傷的那位?
老家六個人,只有叔叔的料理水平難登大堂。連佐倉綾音這幾年都練起來了,能炒上幾樣拿手好菜。廚房那邊五個人忙裡忙外,被孤立的叔叔只能擦擦桌子,卧薪嘗膽。
壞了。
「外公在反省。」尹澤說。
幾分鐘的僵持。
「哼。」佐倉瑛士撇嘴。
「聽見沒,爸,他居然想兩頭吃,還當著您的面,我至少還開小號。」佐倉瑛士立刻崇高,立刻正義,「太不道德了,爸,你也快教育教育他罷。這碗水得端平啊。」
煹 「不錯啊老爸,挑條處理一下吧。」佐倉枝森說。
佐倉瑛士坐在小摺疊凳里,一邊看漂一邊看手機。
「我兒好大的口氣。難道覺得勝券在握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說。第三根釣竿的持有者是位雪發白須的精神老人。
千葉幀歲沉默了一下,然後原地吐了句粵語。
「爸對著魚說什麼呢?」佐倉瑛士聽不懂,於是向聽得懂的諮詢。
「你這翻的有點精簡啊,能不能專業點。」佐倉瑛士不高興。
難道是隔代親?!
「你新上的電影里,好像在海邊玩的很開心嘛,而且還有吻戲呢。」佐倉綾音語氣莫名。
「你們挺厲害啊。」佐倉綾音往桶里看,結果魚太精神,跳到地上開始起舞,她抓了幾次都手滑了。
距離晚飯時間,已經越來越近。
「爸不是戒酒了嗎?」佐倉瑛士不免問。
飯菜極為豐盛,冠軍釣上來的魚已經被精湛刀工削成薄片,和-圖-書在酸菜湯里泡的晶瑩剔透,油光亮麗,一股子鮮辣味直叩味蕾。雞湯是燉了許久的,又醇又香,還有柴火灶爆炒回鍋肉,這可是外公專屬的特色菜。還有……還有一碟某人的彗星流花生米。
「嗯,不清楚他們以後在哪發展。」尹澤吃著蘋果。
入定、等待、沉澱,喚醒禪意。
「怎麼也得兩三個月吧。」
佐倉瑛士嘴都氣歪了。
「你明白啥了?」尹澤驚奇無比。
一頓飯吃的開開心心,席間主流是日語,輔以小部分粵語,混雜英語,最國際化的一餐。
〔當祥子去九州找世之介時,大家都在沙灘上玩耍,只有世之介獨自一人,頂著一頭奇怪的大捲毛髮型,浮在海里看著大家。〕
「……」佐倉瑛士。
「馬上提桶跑。」尹澤沉聲說。
「瞧這話說的,為何不反過來想想呢?」尹澤恃才起來,「你可以當著外公的面,跟我用英語商量合作,這不就扳回來了嗎?」
「老爸,你就給他一個盡孝心的機會吧。」佐倉枝森也跟著說。
「就是,怎麼也得咱們學弟這樣的。」黑暗中年人尋到一個絕佳的角度,開始拱火發暗箭。
「這不條件好了,想請二老吃些好的,玩些好的,享受享受嘛,馬上年到頭了,順便去大醫院做個體檢也方便。」佐倉瑛士說。
「哎,誰不心計啊,小傢伙這麼機靈,將來肯定不受欺負。」千葉幀歲慈愛的說,端水功夫很優秀。
「哈哈哈,小友真是很有我當年幾分風采啊。而且聽說,你也去演了戲。」千葉幀歲身子骨硬朗,吃肉都是大口。
「強啊。」佐倉瑛士看清之後,最快發聲,「這魚進化好快,都用須佐能乎保護自己了,還是被老爸你給逮上來了。」
千葉幀歲卻始終保持專註。
「你吃吧。」
「換大碗。」尹澤拂袖。
「恭喜叔叔又得一分。」尹澤象徵性的祝賀。
「噢唷,這是條大魚啊。」尹澤看這架勢,預測了一下。
「老家又有好長時間沒這麼熱鬧了,你們爭取多待幾天哈。明天咱們去爬山吧。」千葉幀歲說。
「我們出去玩啦。」佐倉綾音拿紙擦嘴。
外公很高興啊,當即就抓了一隻土雞,說晚上燉湯喝,又提議去釣魚,讓晚飯更具有參與感和成就感。
岸邊花https://www.hetubook•com•com樹宛然,群山微風依稀。水草倒伏在流水裡,隨水浮動,攤開在一片清澈之中。
哼,這些年輕人,貪功冒進,偶有優勢就驕傲自滿,還東大高材生呢,難道不知道龜兔賽跑的經典局?越是劣勢,就越是要沉住氣,閱歷所蘊含的力量是時光本身的力量,靠運氣得到的,遲早都會再送出去,唯擁有智慧與膽識,才能屹立不倒。我曾親渡大海做游龍,豈會困倒于小蝦小魚前?
「又上了又上了,唷,勁不小啊,單手還有些拿捏不住。」佐倉瑛士聲調上揚,手機往兜里一放開始雙手操作,站起來又是扎馬步又是后傾,做好大的爭鬥,彷彿釣到了利維坦一樣。
〔《橫道世之介》講述的方式很有意思,劇情的插敘不是為了製造懸念,也無意給觀眾帶來錯愕或混亂,恰恰相反,插敘反而是更加順暢的將「橫道世之介」這個人物形象,一點點生動的堆疊起來,讓世之介短暫而單薄的一生,顯得無比豐富和飽滿。〕
「翻譯翻譯。」佐倉瑛士表示。
「哦。」千葉幀歲面不紅,心不跳。
「借位,那是借位,那攝影機是從頭頂向下打的,意思意思就得了。」尹澤解釋,「不拍了不拍了,我都息影了。」
〔我迫切的去尋找那些被我忽視的細節。〕
就在佐倉瑛士愣神之間,他聽到身後嘩啦啦的響,回頭一看,老丈人正在偷自己的魚!桶子翻過來一倒,魚兒就全進了老丈人的空桶里。光速完事之後,老丈人懷抱魚桶,像橄欖球運動員一樣坦克突進,眨眼間就跑沒了影!
老宅,院子里。
〔瀧澤悟的表演渾然天成,像變色龍一樣,既畫皮也畫心。編舟記和橫道世之介是同一時期拍攝的,他也獻出了兩套截然不同的人生,就像光暗的結合體,肆意撥動著灰度的數值。他是為劇本、為日本電影而生的存在……〕
叔叔今天好有型,好狂好勁呀。尹澤大開眼界。
「一兩條魚而已,叔叔心裏裝的是整個太平洋。」尹澤此時才前來補救。
「不對啊,學弟,我喊你學弟,你喊我叔叔,你又喊我丈人叫外公,這關係是不是有點亂啊。」佐倉瑛士後知後覺。
文中言語,近乎快慰,鑒定為不是水軍。佐倉瑛士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黑粉,哦不和-圖-書,應該是扭曲粉,現在雖然洗白了,但還是喜歡上網看消息,銳評兩句。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的。」佐倉瑛士開始收線。
「太陽都知道落山,你不落家,去哪玩?」佐倉瑛士不客氣的說。
撰稿人:水野長治。
溪中多石,流水的潺潺聲,給人以甜美圓潤的感覺。
「哎呀,你吃嘛。」
「沒事,各論各的嘛。」尹澤擺擺手。
而此刻,老人的桶還是空的。
「都是些劇情片,可比不上外公流汗流血。」尹澤謙虛說。
西窗紅到,月來時。
「需要幫忙嗎。」千葉幀歲淡淡的問。
「瑛士,你呀,勝負心太強了,咱們今天是翁婿碰面,聯絡親情,又不是比賽,可你瞧瞧你,急成什麼樣。真的太好勝了,連釣個魚都要爭第一,我都不敢想你做生意會多激進,過剛易折啊。」千葉幀歲負手說。
「是啊,你們喝吧,我聞聞味就行了。」千葉幀歲招呼,「別愣著了,起筷起筷。」
「此魚尚幼,我不忍收。」佐倉瑛士頓了頓,又舔了舔嘴唇皮,「對了,爸,不如我將這條勻給你吧,別的不說,你先填填空桶子,沾沾我的手氣。」
「就在這附近逛逛啊,散步消消食。」佐倉綾音說完就出門了,當然,拉上了正在削蘋果搞小甜品的某人。
「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在鏡頭前親親嘴就能有工錢,吃盒飯,我也不願意跳樓跳車拍爆炸戲啊,我又不是傻……」千葉幀歲說。
「對呀,外公外婆今年來我們家過吧。」佐倉綾音說。
「要換你換,我隨意。」佐倉瑛士是不會上當的。
「好好,這就對了。」千葉幀歲滿意。
「爸,啥時候你和媽也來一趟東京唄,我那還有空房。」佐倉瑛士說。
〔影片中的世之介陽光燦爛,朋友也那麼喜歡他,沒有讓觀眾感受到世之介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悲傷,但真的是這樣嗎?〕
「別忘了想我。」佐倉綾音從側邊輕輕伸手推了他一下。
「沒那麼快走,新年結束之後吧。」尹澤說。
嗯。
「我沒強迫你退役啊……該拍的還是要拍,你不是喜歡特攝嗎?」佐倉綾音說起其他。
壞了,不會被一竿翻盤了吧。佐倉瑛士面色凝重。
「哦什麼啊,我才是冠軍!」后追上來的佐倉瑛士瘋狂喘氣,「老婆,你該謝謝的是我!」和圖書
「點解?點解會咁嘅?」千葉幀歲喃喃。
「爸,你先開張再說話吧,一條都沒有,就別牛氣了,我是你,聲音都不敢大。」佐倉瑛士嚯嚯一笑。
日暮水白,兩岸昏黑,鈴蟲、松蟲、蟋蟀,夾河齊鳴。晚風拂面而過,帶來幾次氣人心脾的草葉的幽香。
〔事實上,片中很多場景都能看出世之介的「孤獨」,作為主人公,他沒有一次公開的心理活動展示。但這種情緒沒有衍生出負面的東西,他活躍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親人與友人的心中。在故事的結尾,鏡頭向我們展現了世之介的世界,這也是我最印象深刻的——如此平平無奇的鄉間小巷,在世之介的眼裡,竟然每一個細節都這樣閃閃發光。〕
三根釣魚竿支在這裏,浮漂晃悠晃悠。
垂釣是一件考驗耐心的事,很快,河邊又陷入沉寂。佐倉瑛士繼續刷手機,似乎在看什麼小視頻,傳出搞笑藝人的嘻嘻哈哈聲。而尹澤同樣是個不甘寂寞的時間管理達人,他那也傳來手機的聲音,有人在喊什麼斯忒拉。
「古怪,好端端的頂魚肺幹什麼?」佐倉瑛士搖搖頭。
這時如果沏杯熱茶,點根蚊香,蹲在村前的老樹下看夕陽沉落,聽歸巢的鳥聲,也是件美事。
「爸又說什麼?」佐倉瑛士扭頭問。
「你當然不傻,但人家女演員和導演更不傻,你什麼條件,也幻想拍偶像劇?」野央外婆冷笑說。
……
「別忘什麼?」尹澤問。
「你不是空手回來的嗎?」佐倉枝森看了一眼。
「誒,放心,沒魚吃,我釣術高超,不用看,憑手感就知道了。」佐倉瑛士不以為意。
「劍琦姐去柏井桑的老家那麼久了,感覺他們天天看的風景,和我們這也沒區別啊。」佐倉綾音背著手說。
以下略。
故鄉,老家,竟有個這麼詩意的名字。
「有了!」千葉幀歲猛然睜大眼睛,他直接站起,扎步,腰馬合一,揮動釣竿,魚線旋即在半空繃緊成一根顫抖的,極有力量感的直線,像鋼絲斜連水面與竿頭。
「行,學弟,我倆小酌幾杯。」佐倉瑛士說。他們也經常對飲的。
佐倉瑛士把魚兒解了,重新就位。
「我明白了。」佐倉瑛士沉默幾秒,竟然一句話都沒反駁。
「真是拗不過你們,行吧行吧,你們不嫌麻煩就好。」千葉幀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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