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進的傀儡學料理。」佐倉枝森這下不意外了。
最熱的天氣已經過了，氣溫開始下降。
「還是做一個好兒子罷。」尹澤安慰道。
幸福應該是這樣的，沒感覺到冷這回事，卻有人給披衣服，才知道風帶點微涼，道謝一聲就坐在這，然後什麼都不想的，兩人一起發一會兒呆。
在剩餘的綠色里，摻雜了金色與紫色，彷彿日光融成了點滴從天上落到了茂密的樹林中。
秋葉也隨之失色。
「然後呢？」佐倉綾音問。
「這個，那個，這個……」佐倉綾音頓時心虛起來，顧左右而言別的。
歸途時的一吻。
秋季的一面是肅殺，另一面是收穫。
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
吃完飯，好幾個人收拾桌子。
「嘶嘶，嗯，好吃，老爸你還蠻有天賦的嘛。」佐倉綾音不得不說。
「沒想白吃，後面我可是又去過的，你不在那打工了。」佐倉綾音反駁，「再後來去別人家裡包餃子，你可坑過我。」
佐倉瑛士今天竟也進了廚房重地，竟露了兩手。水煮魚竟然不是空談。
然而車子是佐倉瑛士事先埋伏的，這是第一先！
「把手掌打開。」尹澤循循善誘說。
野央外婆去燒熱水了。
「是的。」尹澤笑著點頭。雖然博畢不是一帆風順，但按往屆的前輩例子來看，他怎麼也能排個中等。
千葉幀歲的筷子伸入翻騰鼓動的湯汁里，夾起一片白|嫩的魚肉。冒著小細泡的熱油會讓味道伸入魚肉的紋理中，每一片肉都裹上了濃郁的香氣。白氣騰騰，椒香喜人。
「死仔包！家下咁樣陰我！真系食碗面反碗底——！」千葉幀歲緊緊跟在後面甩袖。
「好像？」尹澤頓時呵呵笑起來，「我連鋼鏰的面值都記得住，你奶茶喝沒喝都不清楚了喔？」
佐倉瑛士喜歡春天，但它太嫩了。也喜歡夏天，但它太傲了。此刻佐倉瑛士最愛秋天，因為兩側閃過的風景，氣度醇美，色彩富麗，還帶著一點勝利的色調。
「好說，來我的設計公司。」佐倉瑛士大手一揮，現在就培養接班人雖然比較早，但他是不排斥提前退休的和圖書。
「話雖如此，可我設計公司總得有人接……」佐倉瑛士深思。
「不錯不錯，瑛士，與你玩耍這麼多年，這次我終於流汗了。」千葉幀歲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細汗，身影慢慢靠近，一度蓋住太陽的光輝，「你很有長進。」
「我像小孩子，你可越來越像大人了。」尹澤打趣。
佐倉綾音不想回話，擺出一個撇嘴的表情。
佐倉瑛士的左邊，老年人的氣壓降低，佐倉瑛士的右邊，年輕人又釣起一條。
千葉幀歲沒有在乎這些。嗬嗬嗬，瑛士那區區坐慣了東京辦公室的贅肉身體，又怎能逃過他這風雪無阻，晨跑鍛煉的肉體呢？
「混賬！」佐倉瑛士繼續呵斥。
「那是互坑，早扯乾淨了。」尹澤說，「你多毛我一個硬幣呢。」
老人和中年人的競速，開啟的是如此突然。佐倉瑛士雖說有起步和距離優勢，但千葉幀歲的加速度顯著，兩人的每一步落下，兩者的距離都在拉近。這個距離，也是魚兒即將易主的距離，是尊嚴跌落的距離。
一片樹葉悄無聲息的從佐倉瑛士的眼前落下。
「不去。」尹澤也是大手一揮。
「不多，小累。不過，你如果想表示一下，也是可以的。」
佐倉瑛士在門口，坐著老丈人那隻搖搖椅，和老婆一起看星星。
葉片在額處時，老丈人笑眯眯若彌勒佛般的坐在小板凳上，年老的褶皺散發著時光洗鍊后的柔軟仁愛，皆白的鬚髮，每一根都在傳遞相親相愛。
最熱的天氣已經過了，氣溫開始轉涼，是最美麗的秋天，有最好的月亮。
「現學。」佐倉瑛士高冷一笑，「我令學弟切魚，備菜，下鍋后讓他告訴我什麼時候放什麼東西，東西放多少，我就拿勺子攪了攪，就出鍋了——這做菜，也沒那麼難嘛。」
「好的，好的。」佐倉枝森理解丈夫的精神需求，一個勁兒的給丈夫夾菜倒酒。
「我連叔叔都下不贏，又怎麼能贏你都打敗不了的強者？」尹澤說。
「總算不想租房了？」佐倉瑛士不爽歸不爽，但還是帶笑即答，「大平層還是小別墅？哪個地段？文京區吧，文京區離家近。」
當月光將花影描上了石隙，這粗陋的頑石也化生了媚跡。
「我待會是一定要做酸菜魚的，不如先來看看誰的www.ｈｅｔｕｂoｏk.cｏm.ｃom
魚大啦？」千葉幀歲慈眉善目。
不多會，尹澤慢慢散步歸來，看見蹲坐在角落的灰心人，於是抓出一條小魚送去，「別太傷心，給，好歹充充門面罷。」
「好好好，想不到你還有這招，今天已經令我兩次出汗。」千葉幀歲大感美味，這魚肉吃下肚很暖和，暢吃的過程中，不免生出薄薄一層汗。
「不會有那一天的，永遠都只有你朝我借的份。」佐倉瑛士端起酒杯，眼神深似海。這是尊嚴問題，同理，他也絕不會在小輩前落淚，絕對不會。
「雙魚宴咯，我最近也學了一道水煮魚哩。」佐倉瑛士微笑。
「父親釣術高超，不需要我也夠啦。」佐倉瑛士回應。
樹間內的枝幹蒼老，樹皮上都是皴皺，褶皺凹痕中長滿苔蘚，梧桐葉在夕光里搖著，像金色的鈴鐺。田地里的農作物托著夕陽，晚風吹捲起一串又一串細碎的光，葉子片片轉身，翻出了黃昏。
佐倉瑛士聽不懂，但是他知道，這是老丈人即將失去武德的信號，他把自己的魚桶往旁邊挪了挪，屁股輕輕抬起，大腿繃緊，進入備戰姿態。他另一隻手甚至都摸到了擱在小凳底下的安全帽。
不料想尹澤穩穩抓住了那伸過來的手，手指相扣，接著就一本正經的壓低聲音說，「很好的事情，現在變成我心裏煙花千千萬萬朵了。」
「一個鋼鏰兒記得這麼牢？」佐倉綾音斜視，「你在電玩城薅我會員卡，怕是不止100個遊戲幣了吧？」
「你學了多久？」佐倉枝森都大感意外。
短暫的安靜。
「那會我社恐，緊張，很正常。」佐倉綾音說。她是覺得自己進步了的，現在心臟也小小砰砰跳，但應付得來。
微微涼的秋天，少女被握住的那隻手掌心，彷彿被對方的體溫燙出一個洞，一直貫穿到心臟。
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兒。
佐倉瑛士撓了撓頭。
「哈哈，一熱頂十鮮，各位快嘗嘗。」佐倉瑛士熱情催促。
「瑛士呀。」千葉幀歲的聲音果然悠悠傳來，帶著虛偽的和藹慈祥，「你支不支持我晚上做酸菜魚啊？」
「求我。」尹澤一樂，直說。
一念親愛，一念剝奪。
剛剛來的時候，年輕人和老人都以為這是其他村民停靠的。
想起很多事情。
「就換，不止換網名和*圖*書，我還要換事務所的公式照。」
落葉如同舞倦了的蝴蝶。
「我來點。」尹澤一如既往。
「聽說你學校畢業了？」野央外婆一直都是和善模樣，令人親近。
「好煩人啊，居然還凹池面男聲線，這會兒找機會復健是吧。」佐倉綾音想甩手，又不情願的忍住。
岳丈逐漸破功，逐漸開始氣急敗壞，直到齜牙輕聲用粵語吐槽。
夏日流逝，安慰佐倉瑛士寂寞之心的，正是這絢麗多彩的秋葉。
「你好像當時買的是檸檬水吧？」佐倉綾音皺眉。
葉片滑落臉頰時，重新映入視野的老丈人，已經從板凳上暴起，邁出兩米遠，白髮白胡宛若獅鬃似的在空氣中狂亂飄動，寬大的道服因速度而在身後拉出蝙蝠翅膀一樣的邪惡輪廓，那與其說是跑姿，不如說是撲殺，濃密眉毛下的眼瞳，閃爍著狩獵的精光。
因為真的經歷過這麼多事。
「這確實是我做的！入鍋後學弟就沒上過手！」佐倉瑛士有點小急。
「灶前言語，近乎懇求。」尹澤鄭重起來。
交涉失敗。
「我沒想過一直在大銀幕待，偶爾客串客串還行，我還是喜歡幕後。」尹澤說。他對出鏡表演確實是興趣不大。
這是最好的景象。
對應了肅殺與收穫。
乖女兒不回話，走掉了。
「不用也過期了啊，再說，咱倆誰跟誰……」
佐倉綾音走直路，尹澤卻故意把直路走彎，被說好像一個小孩子，尹澤就笑著回答「把直路走彎，路就延長了」，佐倉綾音聽后，於是就陪著他繞彎。
「記不記得迎新會那陣，我給你倒飲料，你講謝謝，頭都不抬。」尹澤說。
雖然一眼紅湯，但辣而不躁，麻而不苦。
但馬上要被空軍的佐倉瑛士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他兩個箭步跳上路邊的小電動車。
兩人就坐在桂花樹下，有的桂花飄到頭上。
喜歡的人，放在心裡，像沉澱在玻璃杯底的蜂蜜團，香香的，亮亮的，委屈的時候，舔一口回憶，心是肯定不會苦的。
好有壓迫感的靜極而動！好滔天的威勢！
「……話是這麼說，但由你說就很奇怪。」佐倉瑛士皺眉。
散步的時候。
「我爸難道求了？」佐倉綾音輕哼。
「現在又來誰跟誰了，我當初想喝個奶茶你都推三阻四。」
「那好，來，你把手慢慢舉到ｍ.heｔubooｋ•coｍ•cｏｍ頭頂。」尹澤說。
都市精英，於今天，跨領域展現出武道真諦！
聊到後面，都說累了。
「？」佐倉瑛士。
「去唄，有得你忙呢。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從我這打聽你的消息。」佐倉綾音的手交疊在膝蓋上。
屋是牆壁與梁所組合，家是愛與夢想所構成。
靜靜閑坐，燈火可親。
「網名該換了。」佐倉綾音煞有其事的說。
這個場合，對應了秋。
「不換也可以啊，名副其實了嘛。」
嘿嘿嘿。
「繼續演戲嘛？說起這個，我們雖然都有演藝經歷，但你比起我可是成功太多了。」千葉幀歲笑呵呵的說。
「去了是跟叔叔要錢，不去我也一樣能管叔叔要錢，我為什麼要去？」尹澤疑惑。
桌上擺著柴火雞、回鍋肉等炒菜，花生米等小菜，還有一鍋燉湯，十分豐盛。還有自家釀的酒，釀酒時以秋天桂花圍塞，酒成之際，桂香裊裊。
佐倉綾音沒搭理，悶著頭跑進門，上樓梯，穿睡衣，關上燈，鑽進床，一氣呵成。
「不曉得，不明白。」佐倉瑛士當然知道，老婆問的是哪兩個，他嗑了個瓜子，蚊子哼哼似的說。
這個地方，兩人都很熟悉，他們走累了，就坐在了一棵桂花樹下。
「你倒是想得美！」佐倉瑛士呵斥。
「誒誒。」佐倉瑛士的面子有點掛不住。
「先開著吧，萬一提前垮了呢。」尹澤說，「不過垮了也沒事，叔叔找我借就是了。」
「該復工了，好久沒配音了，怪想在片場念詞的。」尹澤感慨說。畫畫是隨手的事情，配音是真的停了這麼久。
「爹，我錯了。」佐倉瑛士順滑的朝狩獵者低頭。
連專心收線的年輕人都側目。
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個沒有中年危機的成功男人，毫無疑問是都市精英。而精英不會敗倒在同一個招數下，兩次。
「有件任務交給你，晚上你去和父親下棋，要贏他，而且要的是恢弘大勝。」佐倉瑛士沉聲說。
「真要買也勞煩不到叔叔啊。」尹澤補充。
「辣不辣呀？」佐倉綾音舉筷不定。
「拿來吧你。」千葉幀歲提走了魚桶，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但早早預判到這一刻的佐倉瑛士，已經領悟了先先之先。
來老家很多趟了。
秋天的天空，清明莊嚴，是冷白雅凈的感覺。
葉片打著旋，好像和他們久和圖書別重逢。
「今後有什麼打算呀？」野央外婆問。
轉身戴頭盔提桶狂奔，這是第二先。
「他這不明顯開玩笑的。」佐倉枝森指出。
「恭喜你，你剛剛給自己放了個煙花。」尹澤確信。
「一杯奶茶記得這麼牢？」尹澤不甘示弱，「我難道沒有去給你買？」
又看了會星星后。
「哎，只是看著辣，吃著就香，我專程讓學弟站在旁邊指導調料，哼，以我的面子，他斷然不敢怠慢。」佐倉瑛士說。
小電驢和自行車先後拐進家裡的院子。
尹澤和佐倉綾音就出門散散步。
佐倉綾音覺得奇怪，不過還是照做，右手伸過頭頂。
千葉幀歲精神好，又跑去院子後面給花花草草澆水。
這頓飯吃的很平常，聊的都是家長里短。野央外婆搬出早年的小故事，外公談起村裡的見聞。佐倉枝森給丈夫倒倒小酒，喝了小酒的佐倉瑛士便打開了話匣子，指點江山。尹澤在旁邊傾聽，精準吐槽，偶爾和澪音講些悄悄話。
「你說那倆到底在琢磨什麼呢？」佐倉枝森忽然問。
「那倒也是。」佐倉瑛士想想，接受了，只是嘆氣。
「回來了，吃點瓜子不？」佐倉瑛士躺在椅子上問。
言語里甚至帶著一點點挑釁。
「哎唷，可累著我們澪音了。」
然而勝利比預想的要短得多。
「為什麼？」佐倉瑛士有點不爽。
「我在餐廳打工，還請你吃牛排呢。」尹澤又說。
在這靜默的時間里，沒有對話，但佐倉綾音感覺，為了現在，她已經等了很久。
「你都沒這麼教過我。」佐倉綾音微微一瞥某人。
「我想交個房子的首付……」尹澤忽然說。
佐倉瑛士坐在小凳里，靜靜盯著遠處魚線連接的浮漂。
「我現在啊，就想搞錢。」尹澤說。
搞笑，現在哪有人釣魚不戴頭盔啊？
「水煮魚，字面意義明明是水煮的魚，但為什麼端出來是紅色的？」佐倉綾音發出疑惑。
「那我得嘗嘗。」佐倉綾音不猶豫了。
尹澤把外衣給她蓋上。
「誒——」佐倉綾音拿手虛打了對方一下。
風吹蕩漾起水波紋。
「換吧，反正我手機里存著呢，嬰兒肥可愛的呢。」尹澤哈哈一笑。
經常都是三個人出去釣魚，另外三個人在家嘮嗑。釣完回來，一起做飯。
老丈人在村裡混的很開，路上他在田坎邊借了一輛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