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第一眼是愛情，最後一眼也是，每一眼都是。」
伊森抬眼望向三樓那亮著暖黃色光的窗戶，彷彿能看到安德烈坐在書桌前讀書的模樣。他喜歡他靜默的時候，柔和的光芒下他凝神思索，一呼一吸都若海浪拍打他的心壁。於是他再度迷醉在對他的心馳神往中，以至於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居然已經半吊在三樓的窗戶上。
「伊利亞。」
「看，你還是在騙我，你並不想表演給我看。」安德烈失望地說。
一聲慘叫劃過夜空，窗戶啪的一聲關上。乾脆果決，沒有一絲猶豫。
他在怨恨自己，沒錯，雖然他總是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伊森在心裏無奈地笑，這個人就連生氣都如此特別，特別得要人命。
「沒有，一切順利。」
他搖了搖發昏的頭，「給我來一杯自由古巴。」
安德烈表現出受用的模樣，將自己映在伊森霧蒙蒙般的眼眸里，沖他微笑，緩慢地用力，有想將伊森拉回來的架勢。然而就在伊森欣欣然毫無防備的情況，他突然鬆開了手。
伊森猛地睜大眼睛，就欲低頭看，卻被安德烈摁住頭再次吻上。
銀黑色的雪佛蘭在陽光下展示它那優雅無比的車身線條，白手套握住皮質方向盤旋轉一百八十度，拐彎的時刻司機從後視鏡里悄然打量後座的賽爾喬，他從未見過他的臉色會如此蒼白。這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此際微抖動腿，額間冒汗，將不安與緊張寫在臉上，但好在黑幫世家出生的他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危機，仍能保持基本的淡定。
「讓我進去。」他說。
「我愛你！」
不知過了多久，胸悶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掙扎地坐起，扯開破爛焦黑的西裝，露出裏面的防彈背心。
他在內心驚嘆自己的攀爬技術如此之好的時刻，又尷尬地面臨教授默然不語的冷淡眼神。
「不錯，還有心情說情話。」
和圖書話語剛落，砰的一聲車窗玻璃爆開！一枚子彈擦著司機的面部劃過，帶著一道血痕砸在另一扇車門上。霎時孩子們驚聲尖叫，四散而逃，司機從前座跳起來把賽爾喬護在護在身下，掏出手槍就對子彈來處進行射擊。
「我說的沒錯，他的確背叛了您。」約瑟低垂頭顱，睫毛在燈光下微微顫動，梅耶俯視他，發自內心感到鄙夷。他厭惡背叛者，無論是背叛了誰。
「第一眼是愛情，最後一眼也是，每一眼都是。」出自納博科夫《洛麗塔》
「有沒有受傷？」他關切地問。
「不，聯合會最近被警察盯得緊，我也被列入了暗殺名單，這回他們可不會管我是不是美國人了。」伊森無奈地嘆氣，「另外，他也開始懷疑我了。」
安德烈俯下身，一手在伊森臉上滑來滑去，一手卻用力摁在伊森支撐身體的手指上。伊森吃痛，卻依舊保持戲謔的微笑，逐漸泛起痛楚的嫣紅的臉龐讓安德烈很滿意，於是他又親吻了他。
「你做的也不錯，至少你明白什麼叫做『棄暗投明』。西蒙不會回來了，賭場的業務就交給你吧。」
「他遲早會來見我的，我要他心甘情願來見我。」
伊森罵著罵著，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滿眼是淚，不知道為何覺得這一摔心裏十分痛快，安德烈毅然決然鬆手的模樣簡直帥呆了，性感到讓他在下面大喊大叫起來，瘋瘋癲癲的模樣讓垃圾車的司機以為他患了失心瘋。
賽爾喬慵懶地轉過頭，露齣戲謔而古怪的笑容：「親愛的教父，他用的可是衝鋒槍。」
「他媽的，差點死了。」他啐了口血水，擦拭嘴角的血跡，顫巍巍地爬起來，撿起自己的手槍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子，隨便拐進一家酒吧，用槍指著酒保的腦門說：「我需要打個電話……另外。」
「那麼，我親愛的約瑟，告訴我，克
httｐs://ｗｗｗ•ｈｅｔubｏｏk.cｏｍ•coｍ麗絲是否已經投入了他的懷抱？」
PS：湯姆遜衝鋒槍是黑手黨的最愛，因為其發出的聲音特別像鍵盤的聲音，所以又名「芝加哥打字機」。
安德烈緩慢現出笑意，搖起了頭。伊森撇撇嘴，就想自己開窗，可教授走了過來，打開窗戶直接捧起了他的臉。
「沒什麼好證明的，我們彼此心知肚明。」
由於憤怒他雙眼發紅，啐了一口，遠處的槍聲變為急促的突突突聲，他又開始倉皇躲避，在躲進一道門廊時賽爾喬臉色慘白，勾起唇角喃喃自語：「居然不用左輪了嗎？也太看得起我了。」
「是嗎？」
伊森回望馬拉貢海濱大道上的豪華酒店，隱匿在一處電話亭下。
子彈追隨而至，在地上打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火花四濺，賽爾喬邊跑邊向後宣洩火力。可來人的槍法實在高超，單槍匹馬的他肯本不是對手，子彈划傷他的小腿，讓他差點踉蹌摔倒。
伊森含笑問：「做什麼？」
他親手開啟了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卻要親自斷掉他。這是他的幸運，也是對他的懲罰。
砰！意識在剎那間因為劇痛而瀕臨昏厥，他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恍惚中他看到西蒙走來蹲到自己面前，冰涼的手在自己的脖頸間摩挲片刻，扯走了那把鑰匙。
「吻你。」安德烈藍眸瑩瑩，貼上了伊森的唇，舌尖靈巧地鑽了進去，掃過牙列，攪起一盪濕漉漉的情慾，伊森被吻得渾身發軟，撐在窗台上的手快要支撐不住。
可他現在需要用到他。
「這說明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梅耶滿意地點頭，踱步在落地窗前。雪茄的煙霧繚繞在暗藍色的背景里，他思索后望向站在一旁的約瑟。
「不，我想我並不需要。」
「嗯？」
「現在就去？」
在經歷最初的恐懼后賽爾喬現出瘋狂的一面，他笑得面目扭和*圖*書曲，竟將目光投入到瑟縮在牆角的孩子們身上。他隨手抓了個孩子擋在自己面前，持槍一步一步朝後退去。
孩子尖銳的哭聲中，報廢的汽車燃燒起熊熊火焰，西蒙扛著「芝加哥打字機」，面容冷峻地從煙霧中走來。
「嗨，西蒙。」賽爾喬調皮地向他打了個招呼，說：「你也太不友好了。」
他彷彿手持鐮刀的黑衣死神，腳踩生命的細線，一步一步朝賽爾喬走來，灰色的眼睛里殺意四射，氣勢凜冽到周圍的空氣都降至冰點。
「你想讓我掉下去？」伊森問，「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放手，表演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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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他叫：「安德烈！」
「你明白就好。」
他再度閉上了眼睛。
「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我可以隨時放手。」
伊森傻乎乎地笑了出來，輕輕敲了敲玻璃。
可司機就覺得有些膽顫了，目的地居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當車拐進幽暗的巷子時，被一擁而上的黑人小孩擋住了去路，他連按喇叭驅逐卻收效甚微。
「該死！下這麼狠的手嗎？」
伊森難過地低下了頭，「我明白。」
伊森灰棕色的瞳仁里流出些許不明的涓流，卷翹的睫毛倒映屋內亮晶晶的燈光，身形已經快要掛不住，在夜風裡搖搖晃晃，攪起叢叢牽牛花的藤蔓。
伊森向下墜了一墜，只好用另一隻手去抓窗棱，卻被安德烈一手擋開。
安德烈聳肩，露出無所謂的表情。隨即他的眼睛又朝旁邊望了望，收回來時便化為冰冷的笑意，伊森突然打了個寒顫。
「難道不是嗎？」
「先生。」司機轉過頭來，「需要……」
「見鬼的大伊萬！」
伊森猛地睜開眼，乾嘔著摘掉身上腐爛的果皮和樹葉，垃圾車裡爬出來，驅趕嗡嗡撓撓的蚊蠅，恨恨地朝三樓比了個中指！
聽到伊森沉默，西蒙瞭然他心裏的顧慮，於是說：「www.hetubook.com.com總歸是要離開的，無論如何，他都會恨你的。」
安德烈吻得熾烈而纏綿，一隻手順著伊森的胳膊緩緩向下，覆蓋在他撐在窗台上的手上。
他搖頭苦笑：「我們之間終會有這麼一天。」
「你只是需要時間。」
伊森暗道這人好狠的心，摔下去不殘也得斷幾根骨頭，但人類有時就是很奇怪，箭在弦上的時刻對於潛在危險的恐懼心會降低到微不足道的地步，反而讓自證性的莫名勇氣攀上巔峰。於是伊森銜著股冰冷的微笑，在安德烈淡漠的凝視下，鬆開了手。
「你是打算在我這邊證明什麼嗎？「
「因為我還不想死，你也不願意我死。」伊森在空中蹬腿，笑得得逞，露出明晃晃的白牙。
他擺出射擊姿勢，然而在面對湯姆遜衝鋒槍那駭人的槍管時，他無奈地聳肩，認命般地將槍口垂下。
片刻驚詫，他終於知道安德烈在做什麼。
他掛了電話，轉身朝學校走去。十一月的風開始變得冷清，就如他的心情。他拐進棕櫚樹巷，看到那盤結虯曲在牆壁上的牽牛花藤，想起一年多前雨夜裡瘋狂的自己。
教授單手支撐起他全身的重量，手腕上肌肉盡顯，青筋直爆，整個人都在因為過於用力而顫抖。
「親愛的，我快掉下去了。」
「你不會的，親愛的。」
「到了目前這種程度，菲德爾的勝利已經是必然。」西蒙說，「你不需要再顧及到他，甚至可以脫離聯合會。」
只是他將手放進了西裝的口袋裡。
身體下墜的剎那伊森迅速換上另一隻手去攀附窗檯，沒想到居然被安德烈察覺，猛地拍開他想要挽救自己的手，他驚叫一聲，在以為自己真的要掉下去摔個半死的時刻，一把被教授揪住了衣領。
「好。」安德烈抬眉，聳肩說：「放手吧，我看著。」
「沒錯，先生。她已經將鑰匙給了丹澤爾先生。」
「也就是說，現在他拿到所有的了。」梅耶微笑ｈtｔｐs://ｗww•ｈetｕboｏk.com•ｃoｍ，將目光投向一邊坐在沙發上抽煙的賽爾喬，「幹得不錯，賽爾喬。」
他撥起了伊森的一根手指。
「用得著嗎？」西蒙目光只在那孩子臉上輕輕一掃，再度將槍口對準了賽爾喬。
「先生先生！行行好吧！」賽爾喬瞥了一眼外面敲打玻璃的孩子，換了往常他會吩咐司機直接開過去，但他今日卻異常有耐心，並未催促，就讓車緩慢地向前龜速移動。
可他將將才射出一發子彈，另一枚子彈就從后而至，沒入他的肩胛骨下，他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就此不起。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賽爾喬意識到等待多時的業已來到，他狠厲地微笑，推開司機的屍體，打開車門迅速溜下，持槍朝僻巷的深處跑去。
火焰燃燒后的雪佛蘭車只剩下漆黑的骨架，哄鬧的孩子不復蹤影。西蒙佇立於陰暗的角落，冰冷的瞳仁里映照出賽爾喬離去的背影。
哈瓦那的夜幕降臨，霓虹燈在革命之火下露出不再刺眼的萎靡光芒。
「該死的俄國佬！」
賽爾喬嘴角抽搐，高傲地抬頭，閉上眼睛迎接既定的結局。下一秒，他聽到衝鋒槍上膛的聲音。得了，他在心裏想，挨上一回湯姆遜衝鋒槍，也不枉為黑手黨的身份了。
當約瑟走進梅耶·蘭斯基位於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時，他提高了黑手黨的常規禮儀，徑直走向這位教父，單膝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右手，吻在他那蒼老的手背上。
約瑟恭順地欠身道謝，梅耶再度移開了目光，轉身看向幽藍的墨西哥灣。
伊森勾起唇角，「我想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了。」
賽爾喬冷哼輕笑，挑起一邊眉毛，將哭泣的孩子往邊上一扔：「你說得對，用不著。」
「我永遠愛你！」
「你把我扔下樓，摔進垃圾堆里我也愛你！」
「聽話，好孩子，聽話。」安德烈輕聲嚶嚀，撩人得讓伊森顫慄，而他此刻又翹起了伊森的第二根手指。
「你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