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心中抽痛,可並不作聲,梅耶突然提起感情讓他覺得疑惑,然而,這疑惑很快就會解開了。因為梅耶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段話。就那麼幾句話,西蒙緊繃的身體在剎那間癱軟下去,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氣。
西蒙對一切都不驚訝,包括……包括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梅耶現出惡毒的微笑,轉身朝一名黑手黨使了個眼色。黑手黨頷首,走過去強行地將西蒙的右臂拉了出來,摁在地上,分開他的五指,對準他那帶著山茶花戒指的食指切了下去!
西蒙回過神來,淚眼朦朧地說,聲音已經細若蚊蠅,他無法繼續堅持下去了,真相擊碎了他。支撐他走到今日的信念徹底倒塌,他止不住的淚水便說明了一切。
「但正如你們對背叛的憎惡,我對背叛一樣恨之入骨。」他又轉身來到西蒙面前,抓住西蒙的下頜,迫使他看自己。
西蒙頷首,嘲諷地輕笑。他的笑容總是不離開一絲冷漠,即使是在友善的時刻,賽爾喬無聲地打量他,當然,在此之前他有很多次這種注視他思量他的機會。突然,有個什麼東西在他心上勾了一下,很輕微,倏爾遠去了,他沒來得及抓住。等再想要回憶起來時卻什麼都沒了,他懊惱地暗罵了一句,便決定不再為此傷神。
眼前站著一群人,沒錯,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黑手黨。
話語剛落,賽爾喬便走上前來懟西蒙進行搜身,從他戰術服后找到了三把鑰匙。梅耶接過鑰匙,冷笑一聲,放進了西裝口袋裡。
西蒙勾起唇角,毫不在意www•hetubook•com.com自己被包圍的事實,只是緊盯最前方的梅耶·蘭斯基,以及站在他側後方的塞爾喬。
「這下你什麼都沒了,連兩把真的都沒了。」
他嘴角滲出血跡,但依舊不卑不亢地緊盯梅耶。梅耶在賽爾喬的幫助下處理好傷口,傷勢並不嚴重,僅是擦破了皮。梅耶並不動怒,反而覺得有意思起來,要知道西蒙的槍法可不會差到這種地步。
「送給他吧,就當作是我的禮物。」梅耶瞥了一眼,微笑目送手持盒子的黑手黨遠去,他很想看看伊森到底會是什麼表情,可惜,他沒那個機會。
「你拿走了三把鑰匙,以為能物歸原主,物歸原主,是的,全都在我身後的密室里,全部,可是西蒙,你的三把鑰匙,是真的三把鑰匙嗎?」
梅耶點頭微笑,「不錯,不錯,他是幫凶,要不是他提供的信息充足,我還做不了那個局,柯里昂的家業永遠不會落在我的手裡。所以,伊森也是從你口中得知事情真相的嗎?我——他親愛的蘭斯基叔叔,殺害了他的父母,搶走了柯里昂家所有的基業,將古巴納為己有。」
「沒錯,如果您要和我在這裏進行某種坦白的話,我也會向您坦白。是我殺了父親,因為他在您的迷惑之下,貪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利益,背叛了恩重如山的主人,甚至成為了殺害他那一家的幫凶。」
「不錯,他會的,我也相信他會的。可是,親愛的西蒙,你們這種關係,會受到祝福嗎?若我們調查沒錯,他似乎有了www.hetubook.com•com新歡?大學教授?多聖潔的職業啊!」
慘叫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林間再次恢復靜謐。西蒙走進灰樓內,幽深的隧道深不見底,黑暗中根本難以前行。他打開戰術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尋。順著一道陡峭的階梯,他來到一個稍顯空闊的走廊,按照之前的調查,他要找的東西就在走廊的盡頭。
他轉身走向那個大門緊閉藏有「寶物」的房間,伸出手輕撫灰色的大門,蒼老的手指劃過粗糙的表面,他的眼神彷彿穿透門,房間,牆壁,落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梅耶就這樣沉浸在默想中,黯然神傷大約五分鐘。賽爾喬疑惑地注視他,直到他把目光收了回來。
「可你知道嗎?即使他對你一心一意,你們倆也不能,上帝啊!看來你們不知道你們所犯的是什麼罪,讓我來告訴你,親愛的西蒙,這一切有多麼荒唐,你所做的一切,有多麼可笑。」
梅耶和西蒙依舊在對峙,賽爾喬不禁佩服起西蒙來。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悲壯點的結局,不要讓他死得太難看。他在心裏如是想。可西蒙顯然和他想法不同。
「我……會再……拿回來的。」
「自信來自於您的親自教導。」
兩人銜著同一種笑容——揉雜鄙夷、譏諷甚至帶上些許憐憫的笑容。然而西蒙並不驚慌,只是緩慢地舉起了機槍。霎時房間內一片咔咔聲,來自於對準西蒙的十幾支槍支的上膛。
「你這麼有自信?」
「你要找的東西就在我身後的房間里。」梅耶開口說,語氣不怒自m•hetubook•com•com
威,「可即使我讓開,你有能力拿到嗎?」
梅耶輕笑,再次垂目看向快要被仇恨所淹沒的西蒙,準備給他最後一次打擊。
「你說謊……」他終於流下了眼淚,絕望地顫抖,「你說謊,那不可能……」
「他並不傻,先生,他從火海里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一切。」西蒙陰測測地微笑,森寒的冰冷從灰色眸子里淌出來。
梅耶滿意地直起身,「你捫心自問,你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你自己嗎?」
劇烈的痛楚讓西蒙霎時臉色慘白,冷汗直下,不由自主地痙攣,他咬牙不發出任何聲音,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快要爆裂開來。血腥味頓時充斥在這間密閉的房間里,待他再次抬起頭來時,灰眸里已經蒙上一層血色。
「哈哈哈!」梅耶突然仰天大笑幾聲,卻猝然收斂,他的表情變得狠戾異常,「所以說,他是假裝忘記了一切,博取我對他的同情,因為他知道我到底還是對他有幾分感情。」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是……他……他一定……會殺了你……」
他對準梅耶上膛扣下扳機,動作只發生在一瞬,子彈擦傷梅耶的手臂,他向後退去,一旁的黑手黨便一擁而上,與西蒙貼身近戰,群攻之下西蒙抵擋不住,被牢牢鉗制住跪在地上。
「當然,您曾經為了救落水的他跳下過遊艇。」西蒙毫不掩飾嘲諷的語氣,好像為了故意激怒梅耶似的,「他抓住了您這一點,成功地瞞過了您,他才多大?十歲,十歲就已經戰勝了您。」
——www.hetubook.com•com西蒙·丹澤爾,消失了……
連續損失兩人,外圍的巡邏人員終於有了反應,西蒙趁機朝側翼放了幾聲空槍,便迅速調轉方位,果然,方才開槍那處頓時被一擁而上,西蒙冷笑,抄起背在身後的機槍,對準他們就是一身猛射。
「可是,我親愛的西蒙,你愛他吧,你們倆可不是尋常關係,我知道,你們很早就在一起了,不是朋友,而是那種,那種被世人唾棄的感情。你懷抱愧疚,還有愛情,為他做到這般地步,那他能為你做到什麼程度呢?」
他的斷指被放在一個木製的盒子里。
「賽爾喬,我想你很快有事情幹了。」
無力的辯解中,回憶頓時洶湧而來,有多少人在兩人並肩而行時發出過疑問?有多少人曾讚歎他們眼中那一抹獨特的灰色,有多少次他們彼此相擁時,生出的愛意似乎無法阻擋。根本無法阻擋,他們沒有意識到,深愛對方是他們的本能。
「是的,先生,我會妥善應對的。」
「哦,西蒙。」梅耶向前一步,開始了他的表演,「這可真不像你。」
「你為了伊森做到這一步,是為了贖你那老爹犯下的罪嗎?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丹澤爾先生是你殺的。」
「多可惜,你再也不能用槍了,西蒙。」他蹲下身,撫摸西蒙的面頰,憐愛而又無奈地嘆息,「你靠著對他那複雜的感情潛伏在我身邊那麼久,很辛苦吧。你有那麼多次機會可以殺了我,你卻偏偏留住我的性命,是為了把機會留給他嗎?」
他放輕腳步,屏住呼吸,推開了走廊的一扇暗門,就在暗門發m•hetubook•com.com出金屬摩擦的聲響的剎那,白光驟然而起,西蒙下意識地緊閉眼睛,迅速朝後退一步,做出防禦姿勢。他使勁眨眼,努力恢復清明的視野。
轟!巨大的爆炸聲從密室中傳來,灰色的大門被炸飛,火舌瞬間席捲了一切,半邊牆壁頓時消失不見!賽爾喬被氣浪震出重重摔在地上,黑手黨則將梅耶護在身下,硝煙瀰漫中,樓體不斷倒塌,滾燙的磚石傾瀉而下,黑手黨們意識到不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決定護送梅耶和塞爾喬向外跑去。
而一旁的賽爾喬卻疑惑地皺起眉,不是為那汨汨不止的眼淚,而是西蒙為何對梅耶話里「兩把真的」毫無所動?難道他知道自己的那把是假的了?那他為何又到這裏來?他的思緒尚未理清,但他隱隱覺得這和方才從自己心頭溜走的那道想法有異曲同工的相似。
「先生!」
「戰勝?」梅耶皺紋堆砌的嘴角抽搐幾分,「他戰勝我了嗎?你又怎麼知道,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呢?」
「那是因為您並不了解真正的我。」西蒙反唇相譏。
月光疏疏落落,透過濃密的樹冠照射在濕潤的林間。西蒙手持武器,潛伏在灰樓外的灌木叢里,緊盯巡視在灰樓外的安保人員。他竄身上前,藉著夜色用匕首無聲地解決掉一人後,隨即換上消音手槍,將前來探尋的警戒人員一槍放倒。
「我想您無需讓開,我也會拿到的。」
「不……那不可能……」
「所以說,所有的愧疚都是假的,愛情也是荒唐的,你也有殺我的資格。」梅耶拍了拍西蒙幾近獃滯的臉,「你們永遠不可能,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