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搶劫你了!快放開我!」安東尼奧羞紅了臉,在他身下掙扎,抓起一把草就朝伊森的臉扔去,伊森被糊了眼睛,閉眼朝後摔在地上。
「我給你一個家吧。」
伊森傻裡傻氣地笑,陷入到對新生活的憧憬中,腦海里已經在盤算新公寓的紅木地板和加勒比海風格的牆紙,浴缸要足夠大,床品的選擇要按照希爾頓酒店的規格來,如果安德烈允許的話,他還想在公寓里擺上山茶花。
艾利希奧幾乎對他避而不見,他嘗試去國安部的辦公室找他,但被拒之門外。前來通報的是安東尼奧,幾個月的分別,昔日的好友再次迎面而對,竟一時找不出話題,處於面面相覷的尷尬境地。
他挑起眉毛,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將香煙摁熄在煙灰缸里,他轉身對站在窗前的海軍上尉說:「所以,他們在這邊毫無動作?」
而距離歐文來到伊森的面前還有一段時間,在這期間內,伊森則忙活起他和安德烈的小日子來。當然,這一切只是表面上輕鬆,回到哈瓦那,他有太多不敢面對但又不得不面對的人。
當然,「某些人」當中也包括他自己。直到現在歐文才知道,原來伊森是柯里昂男爵的兒子,若不是梅耶·蘭斯基的死讓一些黑幫舊聞再次浮出水面的話,這個秘密在杜勒斯先生那裡都是個不能確定下來的謎。
「艾利希奧準備聘請我成為他們的情報部顧問,當然,這也是總局那邊的意思。」安德烈望著窗外掠過的甘蔗田,陽光下翻湧草綠的波浪,快到收穫的季節,空氣里漂浮的甜膩帶上了歸屬和自由的氣息。
「可你又如何能保證中情局依舊信任你?」
書櫃晃蕩了兩下,勉強穩住,安德烈鬆了hetubook.com.com一口氣。
「你什麼?」伊森放開他,用一種審視、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凝視他。安東尼奧心想,怎麼會有人用這種方式和解的。可他又在那雙帶有威懾的眼睛中看到了隱藏起來的心虛和害怕,於是他笑了。
「我是說真的,安尼,我是伊森·柯里昂,我想你們對柯里昂這個姓氏並不陌生,當然,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畢竟我向安德烈坦白后他就告訴了艾利希奧。我留在古巴,一是為了他,二是為了贖罪。安尼,你們依舊需要我,我想你明白這個意思。」
「怎麼了?」他撫摸起伊森的背,又別過他的臉,然後就看到兩道亮晶晶的淚痕掛在他的大男孩兒的臉上。
「意思就是——」伊森握住安德烈的手,前所未有地認真道:「此時此刻,在這裏,古巴——美麗的哈瓦那,我要向你求婚。」
「你被黑手黨追殺昏迷的時候,難道他沒跟你提過?那個時候他已經收到了去往華沙的調令,你知道波蘭離蘇聯多麼近。可他為了保護你留下來……喂,你去哪裡?!」
伊森聳聳肩,「無業游民都比你有錢,你這個官兒還不如不當。」
他單膝跪下,在安德烈驚訝的神情中,親吻他的手背,取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歐米伽手錶,像鑽戒般呈到安德烈前面,目光灼灼地說:「這是我父親最珍貴的一塊表,是我從大火裡帶出來的唯一一件屬於柯里昂家族的東西,現在,我——伊森·柯里昂,憑藉上帝的名義以及柯里昂家族的榮譽起誓,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你,愛你,永不離棄你……」
「你怎麼能確定?」安東尼奧瞪大了眼睛。
安東尼奧抿緊www.hetubook.com.com
了嘴,他承認伊森說得對。政權建立之初有太多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因素。監察委員會的告密者成千上萬,審判處處都在發生。如今在國內已經有了一些反對的聲音,領導人之間的分歧也日益明顯。這種情況下,如果美國對菲德爾政府產生任何更多的不信任或者不滿,他們將難以應對。
安東尼奧齜牙咧嘴地要去搜刮伊森的錢包,兩人像個孩子般扭打起來,安東尼奧力氣不敵伊森,很快被他牢牢摁在草坪上。
安東尼奧看到伊森頭也不回地撒腿兒就跑,他罵了他幾句,搖了搖頭,轉身進了辦公大樓。
「一年多的時間足夠他們幹掉你了。」
「我們找個新住處吧。」伊森扭轉方向盤,提議道,「租一個寬敞點的公寓,靠近市政府大樓,裝上空調,買張大一點的床。」
按常理來說,兩人之間應該橫亘著不共戴天之仇,可種種原委之下,仇恨消失了,友誼的火焰取而代之。但邁出第一步可不容易,兩人拘謹地站在國安部辦公樓的陰影下,安東尼奧沉默地靠在牆上,伊森一手夾煙,一手插在褲兜里,用腳尖撥弄著鵝卵石。
而不遠的街區,一幢翻新的西班牙建築二樓,安德烈正在新公寓里整理他那些做滿了筆記的書籍,他剛將一本書放進書櫃,公寓大門幾乎是被轟的一下撞開。他詫異地回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伊森抱進懷裡。衝撞之下他根本站不穩,連連後退,跌坐在新買的沙發上。
「沒什麼,你別抱我,免得讓人誤會。」
「——是的,我願意。」
「好,你安排。」
歐文爽朗地笑了幾聲,卻落在一道苦澀中,「也許我們真的被耍了,這真令m.hetubook.com.com人不敢相信……」
「唔……就是,你看,就是離這兒不遠的街區,我想你應該知道確切的地址,我和安德烈就住在那邊……他很想你,你有時間記得去看看他。」
伊森一愣,狡黠地挑眉:「誤會什麼?害怕別人以為你是同性戀?」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令人不敢相信的並不是菲德爾的反美主義,而是中情局極大可能被一個年輕的間諜給耍了。他腳踩黑手黨鋪給他的路進入了中情局,又利用中情局的身份混進古巴的革命隊伍,反過來幹掉了黑手黨。而在此期間,為了保證復讎的成功,他一定隱瞞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殺害了搭檔,比如幫某些人掩蓋真實身份……
他淺淺笑著,陽光從他湛藍的瞳孔里掠過。
「這是你的自由。」安德烈微笑說,「你有祭奠他和你父親的權利。」
「伊利亞?」伊森捧起他的臉,深情款款起來。
「那麼——」在極力壓制愛意的顫音中,伊森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伊利亞·安德烈耶維奇·諾維科夫同志,你願意和伊森·柯里昂結婚,與他共同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嗎?」
「我該和你談談了,不聽話的小孩兒。」歐文苦笑,目光越過連綿起伏的山脈,看向哈瓦那的方向。
安東尼奧小聲「哦」了一聲,抬起眼睛看伊森,目光接觸的剎那又觸電般地移開。詭異的氣氛讓兩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伊森乾脆下定決心,將香煙扔到地上,走到安東尼奧面前,不顧他的驚詫一把將他抱進懷裡。
伊森幸福得暈暈乎乎,只覺得自己前二十六年所吃的苦都是為了換來遇見安德烈的幸運。他吹起口哨,為這幸運洋洋自得,早把自己另外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身份拋到了腦後。可他會忘,有些人卻不會忘,關塔那摩海軍基地的歐文·林奇在接到來自華盛頓的電話后,就在記事本上寫下了「伊森·柯里昂」這個名字。
「好啦我不跟你玩了。」伊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說:「總之,我和你是朋友,你記住這一點。」
「我的肋骨遲早被你折騰斷。」他無奈地推了推伊森,沒推開,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哦,那可是中情局,和蘇聯克格勃對叛徒趕盡殺絕的那一套不同,美國人愛跟你玩心眼兒,能有商量的餘地他們才懶得動手。更何況柏林那邊正鬧得厲害呢。」
上尉聳了聳肩,「我在這邊生活的足夠久了,歐文,除了證據以外,我幾乎能看到一切,包括仇恨。」
安東尼奧嗤了一聲,說:「你也知道克格勃叛變的下場,你的身份這麼複雜敏感,教授跟著你簡直倒了大霉,真不知道你怎麼狠得下心捅他一刀,他為了保護你甚至放棄了回蘇聯的機會!」
「丟臉了我們的努涅斯秘書長,大白天的搶劫呢!」伊森嘿嘿壞笑,露出一口白牙。
「喂,你不要自說自話,我……」
「這倒更令人懷疑,朋友,他們甚至沒對關塔那摩提出任何異議。」
經過了彷彿一個世紀的靜默后,他所注視的藍眸里泛起深情的海霧。隨即,一聲輕輕的「我願意」,敲擊在他那悸動不已,被狂熱的愛情所填滿的心房上。
「別忘了我的身份好安尼,我姓柯里昂,儘管我父親的主要產業都在古巴,但與美國本土的黑手黨都有不少關聯。不然你以為我的身份為什麼能在中情局瞞得那麼好?因為黑手黨需要我,不僅是梅耶·蘭斯基,紐約的五大家族在海外也有不少產業。」
「https://www.hetubook.com.com嗯?」安德烈甜笑著回應。
「所以說——」伊森笑了笑,「我只需要撐到下次大選的時候。」
安德烈笑了,這孩子頭上也是雜草,臉上還粘著泥土,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安德烈不禁想,難道古巴出了個能把他伊森·柯里昂揍哭的英雄人物嗎?瞧這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沒忍住吻了吻他。
「什麼……意思?」
「你不相信如今的新古巴?」
「我現在可是古巴國家安全部的二把手,監察委員會的秘書長,你可別以為我和你一樣,無業游民。」安東尼奧哼了一聲,高高揚起下頜。
伊森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你說什麼?他放棄了回蘇聯的機會?什麼時候的事?」
「我是為了理想,為了國家和人民,該死的,遲早把你那些黑錢拿出來充公!」
「艾利希奧心裏很清楚,艾森豪威爾政府遲早會把目光從柏林那邊移到古巴來,如果他和勞爾以及埃內斯托堅持「左」下去的話。或早或晚,我們會進行一次拋開感情的公正的談話,如果非要說是交易的話,也沒問題。但對我來說,安尼,這裏面有我的私情在。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比起美國,我更喜歡古巴。」
「聽著安尼,就讓一切過去吧!我對不起你,你也報了仇,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不愉快了。」
四月初,安德烈和伊森告別了他們在吉耶爾莫島上的朋友薩洛斯、布蘭卡醫生等人,登上一艘小漁艇回到了古巴島。在返回哈瓦那的路上,伊森開著車,問安德烈接下來的打算。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說真話?」
「目前來看我已然喪失了部分信任,這是肯定的,但總有挽留的辦法。或許讓他們吃點甜頭,又或許……」伊森莞爾一笑,狡黠地說:「肯尼迪會上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