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月世界·先期籌備
第六節 敬相聚

她挺認同楚軒的這一說法的,至少在這場僅僅投下一縷意念的假期里表示支持。當然,這其實也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而另一部分緣由則是看飽了書的帕秋莉不知何時側過了腦袋,半身斜斜地倚在她肩上睡著了。
驟然,管風琴的柔和曲調中猛地彈出了一個重音,而下一刻鄭吒坐著的木條椅子便在音振中悄無聲息地斷開成了數條!他面色一肅,竟是就這樣原地扎了一個馬步,假裝椅子還是好的。然後說了半句的話也隨之猛地一轉——
西琳正在廚房邊殺魚……嗯,對,雖然這個詞真的很難和她聯繫到一起,但她真的拿了把菜刀在那裡殺魚。一刀下去,魚變成兩半,不是橫斬而是直切,一旁的趙櫻空一臉的不忍直視。但想要奪回菜刀時卻被西琳給義正言辭的拒絕。
他都不在意,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樣。
「多餘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們必將活到最後,勝到最後。而在那之前——」
「你的臉色看上去似乎不怎麼樣。」艾麗斯挑了挑眉,不去接先前的話頭而是將話題偏轉到某個蠢貨身上。而或許是為了強調心情的不適,她的語句用詞也相較於平常要稍稍刻薄了一兩分:「一副蒼白的樣子,是被野豬拱了還是打獵時著了涼?」
同伴們倒是選了個好地方。她輕輕按了按腦門,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折好放到一邊。夜風中隱約傳來各種食材烹飪的香氣,她展眉一望,便發現自己的同伴們正在臨時搭建起來的露天廚房裡忙做一團。
或許……稍微小睡一下……也無妨……
「嗯,有看到一部分——羅甘道和程嘯據說發現了一座挺有名氣的漁村。那裡的貝類和各種海產品相當有名。而霸王和張傑則分別去了漢威克和亞哈古爾,據說這兩個小鎮子盛產酒水。」詹嵐微微歪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如果要舉辦聚會的話我會帶家屬去的哦。」銘煙薇的和*圖*書聲線沒有絲毫變化,眉眼間的笑意也並未摒除。「畢竟我的造人名額可是早就用掉了。惠子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呢。」
她是在一陣悅耳的管風琴演奏中蘇醒過來的。當艾麗斯睜開雙眸的時候,亞楠的天幕上已然掛起了一輪皎潔的明月。純凈的月光鋪遍了這座維多利亞風的西歐城市,夜風拂過,已經不再神聖的明樹白花也在琴音中搖曳起舞。
「我以前曾經有過一個理想,我希望參与奧林匹克運動會,並贏得射箭的個人賽冠軍。」張恆在坐上馬車后一邊將沾染了牛血的外套放到車窗外晾曬,一邊自嘲:「現在我就算閉上眼睛用腳趾都能夠贏得奧運冠軍,但我過去的理想卻早就扔到塵土裡了。」
然而不得不說,做菜這種事情光有天分還不夠,充足的經驗才是必要的東西。尤其是在製作全篇寫著『適量』『少許』等意味不明量詞的中式餐點時,哪怕在座的輪迴者們憑藉凡人之軀都能夠在髮絲上雕花,做出來的食物也未必就絕對能夠和好吃掛上等號。
他了解,並且承認了這一點。因為當他的精神層次向上躍升,逐漸觸碰到超凡領域的時候。同樣的變化便也在他的心中浮現——感情若是不維護便會遲早凋零。而一個真正的超凡生命不需要多餘的感情,不需要社會的認同感,因為它們自身就是文明,就是社會。
於是,最後一絲偏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某種束縛了兩人前進道路的事物一起從他們身上徹底的脫離。而等到這次任務迎來結束,中州隊內能夠觸碰更上層領域的成員,或許也將因此增添兩位。
……
「得了吧,單論射術我可比不過你。就別在這種事上捉弄我了。」張恆聳了聳肩,銘煙薇的話他一聽就知道是個什麼意思。兩人相視一眼,然後開始哈哈大笑。
『咚——!』
半個小時的路程,而這段時間里楚軒和兩位女巫同乘https://m•hetubook•com•com。在離開拜爾金沃斯不遠后這支臨時小隊又遇上了在亞楠外樹林——以前被稱作禁忌森林——里狩獵的張恆和銘煙薇。他們現在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像是戀人或者曾經的戀人,而是單純共同作戰的同伴。
「乾杯!」
「原來如此。」艾麗斯垂下眼帘,點了點頭。而馬車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往市區前進,遠處的夕陽也逐漸灑下一層層金黃色的輝光。
鄭吒舉起裝滿亞楠特產麥酒的木杯。而其他人也都紛紛舉起杯中的葡萄酒或者果汁或者麥酒。
演奏的曲子是《水邊的阿狄麗娜》,演奏者則是理所當然的帕秋莉——艾麗斯稍稍環顧了下四周,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亞楠的頂端。那在原始的血源劇本中用以安置古神幼子梅高的如同神殿一般的城市平台。
於是鄭吒立刻苦起了臉。
她突然發現霸王和零點這兩個壯漢的站位有點巧妙,正好便擋在趙綴空和西琳之間。看來自己的同伴們為了顧及相互之間的面子可謂是用了不少心思。因為她同時還看到當西琳在努力料理那隻被大卸八塊的可憐死魚時,再稍微隔遠一點的詹嵐已經搞定了十條以上的新釣鮮魚。
看來,團隊里的大家都挺有默契,包括零點總是沒有存在感這一點也是一如既往的即成慣例。她有心想引動環桌之上的意識去看一看零點現在在做什麼。但轉念一想決定還是將這件小事暫且擱置。
行進的馬車稍稍停頓了一下,當輪轍再度延伸的時候馬車上的乘客便從五上升為六。僱人運著好幾箱新鮮時蔬的詹嵐在亞楠市郊的農場上車。她在看到車上居然已經塞下了如此多人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驚訝神色。
而當月上中天,輪迴者們帶著準備好的食物在廣場平台上的環桌上各自就座之時。一切便以一個簡短的詞作為晚宴的起始。
艾麗斯心想道,她小心地伸出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撫平帕秋莉那有些散亂的發梢。溫暖的陽光透過馬車車窗灑落在帕秋莉的身上,靜謐的睡顏也因此映照出柔和的光芒。而車輪在石板路上的滾動也彷佛成為了一道有節奏的樂曲。漸漸地,艾麗斯也覺得從心底有著隱藏得極深的疲憊于無聲中悄然迸發。
「殺魚而已!以為我做不到嗎!?」——西琳小姐如此嚷嚷道,而艾麗斯隨即無語地偏開視線。她隨即注意到桌子上的餐具以及廚房裡的各色廚具器皿用的都是印有該隱赫斯特紋章的精良用品,而視線再稍微一轉,趙綴空以一手庖丁刀法將一整隻牛給切成大小均等的碎塊的場景便出現在她眼前。
總之,一片混亂。但在混亂之中,中州隊的輪迴者們卻獲得了難得的放鬆。無論是做好了還是弄砸了都是快樂的具現。好吃的也好,難吃的也罷,在這一場聚餐中所製作出來的一切食物對於中州隊的輪迴者們來說都比從主神那裡兌換的任何一樣佳肴更加甜美。
艾麗斯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大腦後努力地從休息的座椅上站起。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連夢都沒有過的深沉睡眠在上一次究竟是多久之前。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在站起來時竟是有些重心失調,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施法的衝動,靠自己的身體平衡性穩住了腳步。
日暮黃昏,夕陽下的亞楠卻也未有顯露出任何異樣。看飽了書的帕秋莉從學城裡弄來了一輛裝滿了書卷和學城特產食用香料的雙駕馬車,而從拜爾金沃斯指向亞楠的旅程也並沒有多遠。
「我感覺你大概是不需要我來扶著的,唔……還是說我猜錯了?」某個遊手好閒的傢伙攤開雙手,一副無辜臉。
「你可以自己找一個地球的平行世界去舉辦一場運動會,然後再讓最終的冠軍來和你一決勝負。」坐在他對面的銘煙薇晃了晃腦袋,卻是連攏一下披散在身後的長發的動作都懶得去做。「我保hetubook.com.com證那時候你肯定會遇到預料之外的驚喜。」
「也不知道是哪個腦袋有病的鍊金術士調製了一隻烤蛇然後讓那隻猞猁給吃了!要讓我知道我非得——」
「瑪格特羅伊德,你這種軟弱的姿態可是很少能夠見到。」一旁傳來了一個一聽就不怎麼聰明的聲音——她歪過頭,發現隔著自己兩米遠的板凳上就坐著一個遊手好閒的鄭某人。而這個蠢貨什麼事都不去做不說,見到女孩子要摔倒了也不懂得來扶一下!
——「乾杯!」
「——我非得向那位美麗的女士好好討教一下,請教一番鍊金……烹飪的技巧。」
破掉的鏡子終究是沒有辦法重圓的,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算修改了世界線也不代表其影響就會徹底消失。或許對於現在的銘煙薇來說當年的那些悲慘遭遇已經降格到了走在大街上摔了一跤的層次。但同樣的,她和張恆之間的戀情也因此下降成了和一盤代入感強烈的ADV沒有多大區別的記憶。
銘煙薇的笑聲自然而純粹,而張恆的笑容中卻有著些許失落——據說女性在自己在意的人身邊時會下意識地攏頭髮以強調自身的魅力。而現在的銘煙薇顯然已經不將他視作持有戰友情以上的異性生物了。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分心,那麼也未免太過於不解風情了吧。】
「聽霸王說西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張邀請函,很早就去一座名字是該隱赫斯特的城堡去做客了。然後蕭宏律和櫻空他們好像沒有離開亞楠。鄭大哥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唔,不過我覺得他作為發起人應該會準時地出現吧。」
「沒想到我們都想到一塊去了呀,這算是隊友之間的默契嗎?」她指揮著搬運工將用以運輸菜蔬的拖板車掛在馬車車廂後面,然後在艾麗斯的幫助下把雙駕馬車改成四駕。這樣一來就是四匹馬拖著一節客廂和一節貨箱。原本被拖慢的速度也就因此而回歸正常。
——惠子是銘煙薇在咒怨的記和-圖-書憶世界中收養的小女孩的名字。她在復活后很快就將這位小女孩再造出來。雖說這傢伙並沒有什麼存在感,但偶爾卻也能夠從銘煙薇身上感受到些許橘子味氣息。
張恆狩獵了一頭雄牛,而銘煙薇用箭矢幹掉了一隻野豬。在他們將獵物掛在馬車后廂上時馬車的行進速度無疑因此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但是楚軒看上去並不覺得這會拖慢回到亞楠的速度。
艾麗斯輕輕地哼了一聲。
比如說羅甘道炒出來的蔬菜,外面熟得冒油裏面生得發冷。比如說零點煎出來的野豬肉排,外面七層熟裏面變成碳。而西琳小姐燒的魚就更有意思了,被她切成十多塊的魚中每塊魚的每個部位都有不同的熟度和調料勻稱度,好好的煎魚竟是被她整出了一套怪味千層酥的口感!
於是帕秋莉很滿意地繼續去彈她的管風琴。而鄭吒也隨即灰溜溜的離開,滾到一邊去和憋著笑的霸王程嘯等人去布置餐桌。這一番小插曲就此結束,然後一臉黑線的艾麗斯也去洗了個臉,同樣參与到了晚餐的準備過程裏面。
「為了我們的相聚。」
——看的太透,知得太多,樂趣自然也就不復存在。難得的假期,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太過較真。
「對,是默契。」艾麗斯瞟了楚軒一眼,然後點點頭——她在詹嵐坐到座位上,然後馬車重新開始移動的時候問道:「其他人呢?你有看到他們嗎?」
「都不是,是食物中毒。」某個蠢貨嘆了口氣:「我在亞楠旁邊的樹林里打獵,然後我很輕鬆地幹掉了一隻山貓……或者說猞猁。但當我嘗試著如同一個真正的獵人一般處理收穫的獵物時,卻沒想到這傢伙的血里居然有毒!」
「等這場任務結束后,我打算使用我的造人名額為我製造一位心靈伴侶。雖說我覺得可能用不著了,但試試看感覺也沒多大問題。」張恆平靜地說道,先前的那一抹失落已經被他從心靈表側近乎完全抹去。只留最後一絲偏執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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