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站 燃燒的宇宙
第二十節 滲入

而看台上的艾麗斯一直注視著人群,並在數小時前,就成功地鎖定了一張清秀的臉。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王。】
於是那道眸光便消退了。在檢測了『穿越者紗條愛歌』這一個體的肉體和靈魂,確認因果線完整並且找不到外在干涉痕迹之後。遵從固定機械邏輯的檢測機構,或者說吊鉤便悄無聲息地消去了影蹤。它讓這條平行世界線繼續運作,而時間也再度開始流動。
——【我曾經這麼想,一直都這麼想過。哪怕我遭遇了那樣可恨的背叛,哪怕我在事後知曉了那隱藏的真相。我也依舊沒有改變這樣的願望。】
「女孩怎麼可以當王……」
——「抱歉啦,愛歌,借用一下你的身份,沒問題吧。」動身之前,艾麗斯曾經這樣在心底說道。
而她愛某人在這個時間點的身份——是架空的威爾士大公之女。即將繼承死去大公權威的年幼|女公爵。
那麼,按照一開始的布置。『紗條愛歌』被自身取代之前。應該是打算——
這裏,是公元六世紀的不列顛。是尤瑟王已死,阿瑟還未拔出選王之劍的那個年月。
她的聲音,壓下了寂靜。
沒有命運,沒有命中注定。
這很好。
啊,沒錯。現在是尤瑟王死掉的時候。
這是必然,能夠估測,且在這裏少有的能夠鎖定的必然。
命運也不會排斥她,因為劇本模因早就在輪迴者強行干涉,並將其化作源世界的時候便已然被改得七零八落。哪怕在這終戰宇宙中姑且還沒有能夠支撐宇宙運作的天道誕生,先前的劇本也早就成為了廢棄的紙屑。
「還有人打算試一試嗎!?沒有人了嗎?」——負責唱名的侍從嘶聲力竭地喊著。但卻沒有任何人回應。甚至於他自己都忍不住跳下台去,想要將王劍從巨石中抽離。
艾麗斯拒絕了騎士的攙扶,無視了人群的歡呼。她自顧自地在護衛們的追隨下走到大貴族們m.hetubook.com•com的觀景台上,隨便應付了這些她懶得記名字,但需要時隨時都可以知曉其內外一切的雜魚之後,她將視線投向了安置石中劍的小丘。
有準備的超越種之間的戰鬥其實是相當無聊的。與其陷入到西琳和羅濠之間那種毫無營養的源世界線相互覆蓋殺時間的痛苦流程之中。她更希望能夠像是不死者之王世界觀那樣,如同外神對鈴木悟干涉一般在靜默中扭曲對方。所以,她才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
她的動作引發了一陣驚呼。周遭的騎士,大貴族們紛紛驚詫地望著她,而這同樣也吸引了集會點上諸多民眾的注意——且她視線的餘光如願以償地捕捉到了阿爾托莉雅停下腳步的剎那。
艾麗斯的嘴角輕輕勾起。她知道按照正常的展開,這位還是少女的阿瑟王將會在所有嘗試者盡數怯退的時候登場。拔出王劍,並在接下來的漫長生命中一直以這女扮男裝的模樣而成為征戰的王。而在那之前,她對嘗試拔劍並無想法。
理所當然的,他失敗了。而他的失敗,甚至換不來一聲喝倒彩的『噓』。
——紗條愛歌。
艾麗斯看了看眼前那隨著馬車行進而稍稍搖晃著的銅鏡,而鏡中的自己有著一副俏麗而又略顯貧瘠的幼|女軀體——及肩金髮,純澈藍眸,高貴而清麗的氣質。而一個名字在她口中呼之欲出。
這是一具傀儡,一座機構,一件道具——艾麗斯心想道。因為她知道相同的事自己也做了不止一次。畢竟關注源世界線雖說是超越種本能,但源世界線也有各種層次的差異,對於那些源世界線的衍生平行世界,即便是她,偶爾也會有拿來釣魚當誘餌的時候。
艾麗斯睜開眼睛,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臨時肉體。她欣慰地發現一切都如同先前計劃好的一般,這具肉體中不包含任何額外的力量要素而是完全由這個宇宙中的https://m•hetubook•com.com物質和因果所構成。換而言之,那便是超越種以下,甚至一些存有缺陷的超越種,它們哪怕站在這具軀殼面前,近距離仔細觀察,也無法窺見出絲毫的異樣。
「看來我拔出了這把劍。」她淡淡地說道,看向周遭的騎士和武者們。「但你們似乎並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
啊,沒錯。既然是另一個月世界的展開,那麼用出身於月世界的紗條愛歌的身份以及相應額因果鏈條來行動便是再合適不過的策略。畢竟,這裏的主人渴望著自我否定。而在她這扭曲而又畸變的意志作用下,一些存在於未來的人,出現在過去的年月中其實相當合理。
她保持著鎮定,任由那道無情的目光穿過自己這具臨時軀殼的外殼並對內在的結構與棲息的靈魂進行反覆檢測。而那檢測時的高速運算過程也清晰地出現在了她的感知之中——她並不擔心失敗,失敗了大不了換個地方再來一次。而在這之外,她更堅信自己的偽裝毫無破綻。
再加上這裏的主人,這個源世界的持有者對自己心中那滿溢著的否定欲。舊有的一切既定定數,在此都有了極大的修正餘地。
「你們讓我很失望。」少女清脆中又帶著些許稚嫩的聲音響徹四方。「我本以為這片大地上有著數之不盡的英雄豪傑。但卻沒想到,我居然連一個都沒有看見。」
這不可能!
死掉的尤瑟王下達了遺令,只要是不列顛大地上的住民,將劍拔起,即可為王。而理所當然的,拔劍的儀式會被安排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眾多騎士和大貴族們的見證之中。
——而釣魚,需要線和勾。
而她很快就獲得了一個理所應當的回應。
——【啊,果然,你的願望,是否定自己的過去。】
他們相互爭鬥,他們相互吵鬧。
沒有人拔起劍,而日頭逐漸由東向西。旁觀群眾們的目光由期盼一點點地和_圖_書滑向失望。而喧鬧的集會場也一點點地趨向寂靜。
失敗者一個接一個,而成功讓劍動搖的勇者卻一個都無。甚至於到了後面,連那些地位低下的農戶,商人都被允許上千嘗試。然而結果卻從來都沒有過任何改變。
——【我想要回到選王的那一天,回到我拔出石中劍的那一刻之前。我想要將王位託付給另一位更加賢明的智者。一位即便不能夠挽救不列顛的覆滅命運,也能夠讓不列顛享受靜謐休眠的王。】
——沒有人能夠拔出王劍,甚至沒有人能夠讓王劍動搖。
——【我有過一個願望。】
艾麗斯的嘴角,微微上挑。
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西海隊的隊長,其現在所表露出的是一張年幼的容顏——艾麗斯看到她曾經幾度動搖,想要上前嘗試。但她最終卻又陷入躊躇,沒能夠跨越內心的障礙踏步上前。
而她隨即舉劍,轉過身看向那思維陷入混亂的人群。
————時間停止。
——她不想成為王。
——亦或是這其實是一個巧妙的偽裝?
沒辦法。
或者在最初的世界線中會有著另外的緣由,但艾麗斯了解她,知道她的過去並猜得出她的願望。故此,在這並不屬於正統的平行世界在線,這位未來的騎士王在此時必然會因主體的影響而持有著這樣的想法。
一張偽裝成男性的,少女的臉。
艾麗斯眨了眨眼睛。鏡中那有著愛歌形象的她觀測到了遊離在月世界泛人類史外的數以萬億計不斷變動的平行世界線——她可不會貿然地就衝到泛人類史里去引發那不知道藏在哪裡的西海隊隊長的警覺。所以她現在所處的區域,是一條和正史有著些微偏差,但卻也相差不大的平行世界線。
沒有劇本,沒有命運。
簡單來說,除了那通過儀式造就出的心靈之光以外,她的一切都在艾麗斯手上了。而也正是如此,這潛入西海隊源世界的過程才能夠這樣天衣無縫——畢竟她和_圖_書愛某人並不確定西海隊隊長到底成長到了一個什麼層次。換而言之,在將對方藏匿的本體逼出來之前,她並不打算打草驚蛇。
而一切就如同故事中所記載著的,如她拿到的那本【阿瑟王之死】中所描述的一樣——來自大地四方的騎士們爭相上前,為了第一個拔出王劍而不惜劍戟相向。然而無論勝者為何,失敗也始終在他們一邊。
世界在她的手指觸碰劍柄的那一刻不再運作。所有的知性體,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靈魂都被凍結凝固。而在這凝固之中,天穹之上睜開了一雙空洞的瞳孔並朝下方垂落眸光!
「所以。」她的聲音繼續在因她的舉動而稍顯混亂的集會處中響起。「你們這些廢物已經不值得指望了。我決定自己來。」
他們相互鼓勵,他們相互期盼。
她的言語是指責的利刃,而這來自高位者的利刃讓在場的騎士們倍感屈辱。或許下一刻就會有受不了這股氣的勇士對她拔劍相向。逼迫她道歉,哪怕她看上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怯弱女孩。
那麼,現在是何時?何日?這裏又是哪裡?
「殿下,我們已經到了。」——馬車停了下來。從馬車外傳來的騎士恭敬的聲音。艾麗斯伸了個懶腰,設定好作為一個年幼|女公爵的行為方式后便下了車。而映入她眼前的,是一片沸騰的人群,和一處被儀仗兵和其它大貴族所包圍著的丘陵。
而在那位女扮男裝的少女即將從這『必然』中脫離。正準備向前踏出腳步,成為最後的嘗試者之前——艾麗斯便猛地從看台上起身。
這很好——畢竟紗條愛歌這一個體在這世界觀中是有跟腳的存在。若是隨便替換到一個小乞丐或者無業游民或者下級貴族身上,反而有可能會引發世界主注視——在艾麗斯抵達這裏之前的觀測中,她之所以選取這條平行世界線,正是因為分歧點是【後世名為紗條愛歌之個體的意外穿越】。換而m.hetubook.com.com言之,她這個身份其存在本身就是這條平行世界線的根源。而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在這裏自然能夠大刀闊斧地進行改變。
宇宙不會排斥她,因為欺騙宇宙實在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課題了。
但她並不打算給這些人一個機會。因為就在下一刻,她就在周遭眾人的驚呼中從看台上一躍而下。並超乎所有人預料地穩穩地落到地上。
無論是勇武的騎士也好,狡詐的遊俠也好,兇悍的鬥士也好,文雅的劍客也好。他們一次次嘗試,一次次無疾而終。即便是他們當中那如巨人般魁梧的著名勇士竭盡全力,咬碎鋼牙,石中長劍也未嘗動搖分毫。
而下一刻,她便越過了一臉茫然的侍從,並將手放在了王劍的劍柄之上。
這不是西海隊的隊長——及時控制住自己的反應,並將思維活動從這具肉體上短暫抽離的艾麗斯在另一個維度層面上思考著。她在這道眸光中感知到了真神的權能,但卻並未觀測到權能所依附著的本質——換而言之,她並未通過這道眸光定位到西海隊隊長的心靈之光。
那麼多有名的勇士都沒有能夠拔|出|來的劍,居然被一個小孩拔|出|來了?甚至那還是一個女孩!?
於是,艾麗斯抓住了劍柄。並在下一刻,以紗條愛歌這一個體所能夠持有的魔術資質和器量,迅速地掌握並且壓服了這把預定了主人的選王之劍。而當她猛地用力一拔,在鏗鏘之聲中將劍高舉的剎那,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因這簡直不合常理的展開而一陣窒息!
——「請儘管用吧,艾麗斯冕下。愛歌的一切,都是艾麗斯冕下和洛葉冕下的喔。」愛歌歡快地響應了她的請求。並將屬於自己的那份因果,那份緣,那份雖然還不夠格,但在艾麗斯手中已然可以延展的源世界線交給了艾麗斯。
一張熟悉的,帶著稚嫩的臉。
啊……看來她對自己的干涉一無所覺。
……
而在短暫的寂靜之中,人群中有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