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蒼天以為她還再怪自己,便面帶微笑地搖了搖頭,解下外面的羊皮坎肩披在她的身上,那坎肩上帶著黎蒼天的體溫,叫蝴蝶心頭不由得一顫。黎蒼天又將隨身攜帶的一塊銅色的配飾,從脖子上取了下來遞到了蝴蝶的手裡,「過門這麼久,我也沒送你什麼東西,錢我有的是,就是沒什麼首飾,這個牌子送給你。」
黎蒼天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當年我在上海認識了一名風塵女子,就是舞|女,名叫小蝶,她在上海是有名的交際花,……呵呵,和你的名字很像,長得也和你一樣……美。」
蝴蝶驚得目瞪口呆,怎麼也想不到黎蒼天這樣粗獷的人,心裏居然埋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這破舊的牌子,就是鑰匙?」
黎蒼天苦笑道:「還有不少日本特務也在其中,為了一個寶藏也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我背負著這個『忠孝』牌整整十年,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它不僅僅是寶藏的鑰匙,更是忠孝二字,寶藏雖然是前清遺留,可它應該屬於我們中國人,絕不能叫它落入外敵的手中!這裏面有我師父的命,有小蝶的命,有被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殺死的一百條不相干的人的命……還有我黎蒼天自己的命!」說著他把那銅牌給蝴蝶戴上,「現在我全交給你。」
師父臨終前含著眼淚對我說:那女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蝴蝶聽到了這個天大的秘密,心裏七上八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黎蒼天卻沒聽出話中的刺來,「我師父複姓歐陽,名叫齊剛,他母親的祖上曾做過兩江總督。」
一股冷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的脊背已經被汗濕透,那絕不是因為屋裡太熱的緣故。這個漢子若是發現自己和賈文儒的事,又怎麼會放過自己?
黎蒼天沉吟了半晌,才道:「以我的武功,哪裡會是師父的對手?我也沒真的想要殺他,我當時是想,既然小蝶被師父殺了,那不如我也給他殺了,這樣我就可以跟小蝶永遠在一起。可不知怎麼,那天師父卻偏偏買了一個破綻,自己撞到我的刀上來。我當時都愣住了,連師父的血噴在我的臉上也渾然不覺。
「不是他?你信了?」
「所以和圖書,歐陽齊剛的那些親信才會追殺你?而你為了自保又不得不把他們全殺了?」
黎蒼天抬眼望著窗外的月亮,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幽幽地說道:「我從前和你說過,我在比武中誤殺了一個華東的望族……便是我的師父——歐陽齊剛。」
黎蒼天哈哈大笑,「他又不能生兒育女,娶來幹什麼用?」
「她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師父。滿清有一份寶藏,就藏在關外,要找到它需要將四份藏寶圖合在一起,另外還需要一把開啟寶藏大門的鑰匙。」黎蒼天說著把那塊忠孝牌舉在眼前。「師父便是有這把鑰匙的人。」
黎蒼天笑了笑,對蝴蝶的嗔怨,並不反駁,「我那時年輕,血氣方剛,才不管小蝶是什麼身份,我與她私定終身,可師父卻說什麼也不同意,說這個女子來歷不明,而且與日本人和軍界來往密切,不許我跟她接觸。我當時不以為然,師父畢竟是滿清遺老的後人,對大清還有所留戀,那時時局動蕩,清廷已經被人們所唾棄,共和再不好,也不可能再改回帝制的,我只道師父是對那些外國人和軍界的人反感,所以才不許我和-圖-書和小蝶來往。
師父便對我說:若是你一心要那個小蝶,就不要認他這個師父。
「你有什麼值得接近的?」
後來還放下狠話,那個小蝶早晚不得好死。
「所以,你就為了那個女人,去找你師父報仇?把他殺了?」
「柳生杏子死了,其實是被自己人殺死的。她的身份已經被師父知道,對日本人來說也就再也沒用了。師父知道藏寶圖的秘密也早被泄漏了,就算他不死,那些特務也還是會想方設法地要他死。另一方面,他雖然有勢力,可日本人的勢力更大,那些人還會拿他的女兒來要挾他,逼著他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只有死了,才能把所有的事情帶進黃土,以保他家眷的周全。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為了給小蝶報仇親手殺了他的人,沒有人會想到,歐陽齊剛會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傳給他的仇人。」
蝴蝶不敢看黎蒼天的眼睛,低垂著臉,輕聲道:「都這麼久了,你哪有真正陪過我?不是和那個老和尚比武,便是和那幫兄弟賭錢。我都在想啊,你幹嘛要娶我呢,應該娶個老和尚才對。」
果不其然,黎蒼天愣了一下,「小蝴蝶,你hetubook.com.com生氣了?」
黎蒼天接著說:「我創下天青寨,也是因為這件事。這塊『忠孝』牌,便是他老人家留下的遺物。」
「那……那你師父,為什麼非要死?」
「……人之將死……師父又怎麼會騙我?他告訴我:他已經派人調查清楚,小蝶其實是日本軍部的特務,真名叫柳生杏子,潛伏在上海為的是搜集情報,之所以接近我,其實另有原因。」
「啊?」聽到這裏,蝴蝶才覺得驚訝。
「你還從沒說過我美。」蝴蝶拖著腮兒,幽怨地說道。
哪知道過了些日子,師父要把他的女兒許配給我,叫我趁早結婚,忘了那個小蝶。按理說,我和師妹青梅竹馬,門當戶對,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師父本以為我會答應,可我當時已與小蝶有了夫妻之實,實在不忍負她,便一口回絕。
我當時也不以為意,誰知,過了幾天,小蝶真的死在了夜總會的門前,而且是被人用亂槍打死。師父那時在上海的法租界相當有勢力,除了他,我想不出有誰會這麼大胆……」
黎蒼天也不生氣,把那牌子拾起,看了看上面的忠孝二字,嘆道,「的確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牌子和*圖*書,『自古忠孝難兩全』這是我師父當年對我說的話。」
又聊一會兒,黎蒼天酒勁上涌,覺得有些頭暈,便倒向裏面和衣而卧,不多時鼾聲如雷。蝴蝶哪有什麼心情睡覺,看著月光灑在黎蒼天安詳的臉上,手摸著枕頭下的那把剪刀,一時拿不定主意。
蝴蝶聞聽,心中百味雜陳,當即沉默不語。
「你為什麼要和你師父比武?又為什麼要殺他?」
「不錯!」黎蒼天點了點頭,「而且打開銅牌,裏面就有一張藏寶圖!師父年事已高,小蝶自然無法接近,所以便打我的主意。」
「你師父?你這麼大的本事,也有師父啊?」蝴蝶不無諷刺地說道。
蝴蝶見那牌子上面系著條紅繩,牌子用純銅打造,四四方方,正面刻著「忠」字,背面刻著「孝」字,旁邊注著看也看不懂的文字,周圍一圈花邊,疙疙瘩瘩,毫無規則,看起來是一件極普通的破爛首飾而已。「這東西有什麼稀罕?你還不如直接送我幾個大洋……只是有大洋也沒處去花。」說著把那牌子不以為然地丟到了床上。
「那勢力可不小……」
她摸了摸那塊忠孝牌,喃喃地說道:「誰叫你把命都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