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芊芊揣在腰裡,順著歐陽冰離開的方向追了下去。可是繞來繞去,卻始終見不到她。梁贊越發擔心起來,不僅僅是擔心「阿十」的安危,更擔心自己走不出這座荒山。
梁贊摸了摸口袋,道:「我身無分文,可沒錢住店,你等我做什麼?」
小夥計招呼道:「梁爺,這邊請,樓上留著客房呢。」
「你個臭要飯的!作死嗎?我給你一個大洋,你滾到外面去!」
梁贊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道:又是鷹爪功!
梁贊點了點頭,「替我謝謝師父。」
直到歐陽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梁贊才想起一事,自己終究還是沒有找到出山的路,那阿十孤零零的一個人,又怎麼出得了這座迷宮一樣的山,她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不知道那個十八猛和她是什麼關係,萬一她要碰到真的強盜怎麼辦?
「不用等將來!」那人喝道:「什麼胡老爺?你少用胡靜磊來嚇唬我,就算他親自來我也不怕!若是你們客棧沒有空房我也不和別人爭,可和-圖-書你偏偏有空房,卻不給我住,反而讓給比我後來的人,這可就說不過去了!我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咱們行走江湖也講個理字,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從開封到這裏舟車勞頓,到現在還沒能躺下休息一會兒,這小子從古月山莊到這,也無非是半天的路程,我現在出雙倍錢,還不能要了你這間房?」
梁贊胡謅道:「我從古月山莊,一路要飯到這裏,結果也沒有人施捨,這一天水米沒打牙了,你還有舟,有車,我可全是憑著兩條腿趕路,你累、你乏,難道我不累,我不乏?」
小夥計也不答話,笑呵呵地在前面引路,才要上樓梯,那些豪客裏面突然站起一人,足尖輕輕一點,越過小夥計的頭頂,將去路攔住,「小兔崽子,剛才爺爺問你,你不是說沒有空房了嗎?怎麼這個小子一來,你就這般殷勤?」
梁贊心中感動,阿十不想再跟我合奏曲子,便叫這隻丹頂鶴帶我走出迷宮,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hetubook•com•com你做不了主是吧?」那人五十歲左右,中等身材,長得尖嘴猴腮,大熱的天兒,穿著一件黃袍,卻連汗也不見一滴,一雙圓眼,眼珠也是黃色,眼白卻多,瞳孔只有一點點,看起來有些可怖。那夥計不敢得罪,只得鞠躬點頭,「這個我真的做不了主。勞煩你們幾位委屈一下,在大廳里將就一晚也就是了。」
夥計連忙打圓場:「兩位,你們可別吵,這件事是胡老爺安排的,就當是給古月山莊一個面子,大家將來也好相見。」
小夥計道:「你沒見過我,我可見過你。胡老爺叫我招呼你,還能有假?」
梁贊點了點頭,「我叫梁贊。」
夥計道:「出再多的錢,我也不敢答應啊,這房間是這位爺的,你老就行行好……」
那人冷哼一聲,不等夥計說完,一把將他推開,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盯著梁贊,問道:「小子!你穿得破破爛爛,這麼狼狽,到底是什麼來路?」
那人見梁贊骨骼清奇,走路無聲,也m•hetubook•com•com不敢小覷,往下壓了壓火,「你把房間讓給我,要多少錢,說句話。」
「我問你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叫沒有來路?一點規矩也不懂嗎?」
「這房間你要多少錢,我出雙倍!」
小夥計賠笑道:「梁爺的房間今天白天就已經訂了。再說這是古月山莊胡老爺的吩咐,這間房只能給梁爺住。咱們也不過是個看店的夥計,給人家幹活的,哪裡做的了主啊?」
「你是哪位?憑什麼和我稱兄道弟,我可沒見過你。」
梁贊挺胸道:「我是要飯的不假,但是古語有云:『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別說你給我一個大洋,就算給我十個、一百個,我也不會讓出這間房的!」
梁贊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來路啊。」
雖然已經入夜,但是店裡面卻並不冷清。客棧是上下兩層,上面是客房,下面是飯館,有幾個江湖豪客,此時沒睡,正在桌前喝酒、賭錢,與天青寨里一樣,大喊大叫,梁贊也沒太留意。
「是你了,」那小夥計笑道:「和*圖*書我在這可等你一晚上了,你怎麼才到?」
「要飯的無非就是出賣尊嚴,博取同情,你這樣要飯的,我可是頭一次見到。我看你是存心和我做對!」那人怪眼圓翻,一隻手扣住樓梯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扶手是實木做成,被他捏成了碎屑。
阿十就這麼走了,梁贊的心情不太好,這個人倚老賣老,又出言不遜,梁贊便也不和他客氣,冷笑一聲道:「我從古月山莊來的,我姓什麼叫什麼關你什麼事?我就是個要飯的叫花子,偏偏有地方住,你錢再多卻也只能睡在樓下,這個是人家安排好了的,我也做不得主啊。」
無邊的月色,照耀著歐陽冰遠去的背影,梁贊的心裏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也許在讓一個人傷心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多多少少會有些難過吧。
下了山,順著大路走了沒多遠,前面便是一家客棧,門前站著一個小夥計,手裡挑著一盞燈籠,見到梁贊立馬迎了上來,「這位是梁爺嗎?」
幾隻野鳥咕咕地叫著,給這月色下的磨盤山www•hetubook.com•com,平添了一絲詭異。就在這時,一隻丹頂鶴鳴叫著飛上夜空,在梁贊的頭頂不住徘徊,梁贊猛然想起,前兩次見到阿十的時候,都曾見過這隻丹頂鶴,莫非它是阿十養的?
梁贊笑道:「有錢就了不起,我偏偏不讓,你又能怎樣?」
梁贊不由得又開始擔心起來,對著山下大聲喊道:「阿十姑娘,你回來啊,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阿十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簫聲也沒有再傳來。梁贊又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落。他忽然覺得感情的世界如此複雜,不是簡簡單單地一口回絕,就可以萬事皆休了,那個阿十的身影已經深深烙印在心底,揮之不去。
丹頂鶴拍打著翅膀向南邊飛去,梁贊便跟著它一路南行。走了不過半個小時左右,便遠遠地看到大路了,那隻丹頂鶴又轉了兩圈,鑽入山中,再也不知去向。
梁贊一聽是胡老爺安排的,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小夥計進了客棧。
「這話可傷人了,」小夥計道:「咱們自家弟兄,住的是自家的店,還要什麼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