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世界上最棒的葬禮還有五天。以查回到他初次撈起振幅三百的地方。
巨靈們行動無聲,只是輕柔地發出音符,帶動以查也得這樣做。這一片地區沒有回聲,聲音只要跑遠就永久丟失了。
要是旋鈕四知道現在的狀況——
還有五天。
兩個原因同樣重要。以查百無聊賴地眺望遠方,虛無之洋大漩渦像被打破的沙漏,向一側傾斜。十條無河有四條並成了一片邊緣光滑的巨型河床,他們所處的扇區扭曲變形。
「這很沒有必要,對吧?甚至對振幅三百而言。尤其是在這個時間。」以查看著前方。「據我所知,在這個世界上,這場世界上最偉大的葬禮,只會對兩個傢伙有意義。
他會發狂嗎?理應不會,但以查樂意想象他感到背叛的樣子。「他們就在路上,你將很快被暗殺。你需要保護,寸步不離。」旋鈕四總是說。這樣的話大概說了有一萬遍。但這樣的事總是沒有發生。這些提醒也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警告也好,變得比預告「今天下雨」還要沒有威力,煩躁程度卻加倍。
與日俱增地加倍。
從這裡能鳥瞰到整個廢舊工廠。巨靈像許多鑲邊的火燒雲,在終道之末稀薄的大氣中緩慢移動。四個辦事員的尖腳戳在一片閃光的平地上——維里·肖預備安排樂隊登台表演的地方,旁邊則是威風凜凜的朗誦台,開場表演過後,所有的來賓將會依次上台,表達對一隻小小的,普通短命的音波結構體勞工的沉痛悼念之情。
有時這是個享受的過程。但今天不是。促使這趟行程成型的原因是旋鈕四似乎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放心——也就是被一大群可能對死亡和傷害理解完全不同的傢伙們包圍起來,以避免被死亡和傷害。
而他們可能完全不認識它。見過振幅三百的生靈本就不多,熟識更不用說了。在未來「世界上最棒的追悼會」上,大部分來賓都並不認識https://www.hetubook.com.com死者。既然來了,為了不讓這個行為顯得那麼愚蠢,他們會努力參与,盡量傷悲。
以查把自己包在一個六面體規則中,移動到塔樓的頂部,為自己開闢一個臨時的小平台。
「它被從壓迫的無腦勞動下解放出來的時候,才獲得了真正的生命。所以這裏才是它出生的地方嘛。在這裏它才真正的出生了。在它碰到你的時候。」
「你想起來沒?」他說。
以查坐了下來。眼睛微微閃著金光。
以查降落在當時第一次見到振幅三百的斜坡。
過了一會兒,小小的白熊出現在他身邊。
任勞任怨的四名辦事員來來回回,把舊的尺寸標記全部推翻,又從空氣中抓出新的。
另外,維里·肖也實在需要旋鈕四的幫助——有時乾脆是全權代勞——來和三支幽靈樂團打交道。
有點無理。
又是維里·肖自己發明,信以為真的「人類習俗」。但同往常一樣,顯然不能和和_圖_書
他計較。「它是由上一代結構體製作出來的。如果真要回去,應該回它原來的家。」以查只是這麼說。振幅三百向他提到過它和它的家庭,它不是從蹬車的深井裡蹦出來的。但維里·肖又有自己的理論:
不過這次,以查決定不去破壞這種誤會。旋鈕四毫無距離意識,無孔不入的安保工作讓他每時每刻都處在寒風繚繞中——老實說,他對這種只針對自己的小型天氣越來越感到難以享受了。和無窮無盡的陰風相比,巨靈帶有音樂性的陪伴無疑是優選。
以查走向早已等待在那裡的四位終點事務所辦事員,聽取詳細的地形數據,看了看他們遞上來的典禮流程圖和場地設計圖,又把維里·肖新加的一萬零一個要求傳遞過去。
旋鈕四覺得巨靈能代替自己保護以查。為什麼不呢?沒有誰會懷疑巨靈的強大。況且,以查因特是唯星奇面的最重要一員,而且和他們具有完美共鳴,而且帶著他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園。
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
自然是維里·肖。一個是你。」
誰都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但旋鈕四不這麼想。
和往常一樣,他們並不交談,這會兒「舌苔」努比索索拉出一個高音。以查把它接住,傳遞給身後的巨靈夥伴,形成一個環。
終末倒轉外加大偏移的影響,原本的位面裂隙嚴重位移,半脫落在外。惡魔鑽進那個不規則的開口,從近乎垂直的坡度滑下,經過許多個陡峭的彎道,直到視野中的灰綠色變成古銀色,才算到達那片區域的邊緣。六隻巨靈和他同來,溫柔地環繞在他的周圍,他們從暴亂中平復有一陣子了,一路上秉持著平靜而神秘的性格,彷彿從來就是如此。
「我去那邊看看。」以查對努比索索說。「舌苔」沒發覺任何異常,欣然應允,讓以查就這麼隨隨便便地緩步走開,建立一個規則屏障,切斷他們之間的監控和聯絡。
喔迦看看他,又歪過頭看向他看的方向,咕噥一聲。
環境和同伴都和上次到來相差甚遠,但還和圖書是夠讓他確定準確位置。
葬禮的地點選擇來自維里·肖的堅持:「它應當回到它來的地方。我們都應該回到我們來的地方。」
很明顯,怨靈後裔不夠了解巨靈——他們心地純真,能力深不可測。因此在這種事情上絕不可信。
這片區域其實已經被虛無之潮清掃的頗為空蕩,但對巨靈而言還是太小。他們有的順勢縮小了自己的形體,剩下的四處散開,觀察,傾聽著眼前乏味的荒涼景象,準備把它融進某一首歌。他們在這裏如魚得水,半透明的身體和終道之末的環境反應,表面都鍍上了一層奇異的古銅色。
再說下去的話,秘法學者估計要稱他為振幅三百的「真正的父親」了。以查及時阻止談話滑坡到那種糟糕地步。現在他抬起頭,望見那兩棟觀測虛無之潮的塔樓現在親密地頭靠在一起,形成一個指著天的角。而斜坡上密密麻麻,曾經深藏著無數勞力的孔洞已經被完全吞沒。
斜坡保持光滑,毫無灰塵,就像他剛從這裏離開了兩秒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