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溯往外撤的步伐一下停住了，餘光瞥向了正後方。

但在游溯看模型圖鑑的時候，還是有其他的小模型從旁邊推過來。

師雪君與游玉英說著話，忍不住揉了揉游溯的頭，「上次見的時候還沒這麼高，轉眼長成大孩子了。」

游溯一般不搭理他們，也不愛跟他們相處。

游溯可恥地心動了。

這時候，原本只開半條縫的房門被打開了。

偷看別人房間還被抓包，游溯就沒遇到這麼尷尬的事情，他正打算從這裏離開，耳邊就傳來窸窸窣窣的移動聲，緊接著門外的保姆機器人似乎注意到什麼，待機狀態轉為開機，刷地一下對準了他。

游溯很不想承認，但這次他是真的在看：「你叫什麼名字。」

她說完不忘補充一句：「先說好啊，不準欺負小朋友。」

一隻小手搭在房門沿上，小男孩扶著門站著，那雙遠距離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拉近，與游溯隔著房門，距離不到半米。

很兇險，差一點就沒了。

而應叔叔的獎盃放在了小孩的桌上，被小孩當做桌上的擺設，用來壓塗鴉紙。

「你畫的嗎？」游溯問。

游玉英在飛船上也不忘處理遠在第三星域的工作，「待幾天，你之前不一直想要放假去污染區玩嗎？你爸這幾天要在這邊有事做，正好你應叔叔家小孩生日。」

師雪君懷應沉臨的時候恰好遇見科里亞暴|亂，誘發了基因感染，雖然第一時間將小孩胚胎剝離出來了，但是因為母體體質稍弱，應沉臨出生后一段時間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也是近幾年才穩定下來，身體漸漸好轉。

他似乎感冒還沒好，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大，偶爾會咳兩聲，「這個是我畫，這個也是。」

一大一小兩人摔在了柔軟的毛毯上，游溯暴躁的話剛到嘴邊，就看到趴在自己身上小朋友動了動，一個黑色的模型被他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有個小孩從被窩裡爬起來，正坐在床上看他。

游溯記得那個獎盃，那是前幾年五大星域聯合軍演獲勝的獎盃，每個參与的邊境軍都復刻的小獎盃，他爸拿的那個現在還放著在他家書房高處，碰都不給他碰。

聲音很脆又很嫩，說出來的話卻一下直擊重點。

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就一直看著他，似乎對他充滿了好奇。

科里亞污染區今天下雨，濃重和_圖_書的雨霧籠罩滿了整個污染區，連著基站內部都覆蓋上一層沉重的霧色。

游溯見狀往後退了半步，坐在床上的小孩壓著被子，也往外探了探身子。

科里亞這邊的防禦周全，躍遷進入污染區內要過兩道封鎖，游溯看了好久外邊的雨，才等到飛船緩緩地靠近了科里亞基站的停泊台。游溯還沒下飛船，就看到基站外霧靄沉沉的天，還有零散走動的研究員。

游溯心裏有點滿足，摔了一跤給人當肉墊的不悅感煙消雲散。

地毯很軟，走進來的時候游溯明顯感覺到了房間的溫度偏高，門外的保姆機器人掃描了一下小孩，很快就又退回到門口的位置，沒有繼續再往裡。

平時跟著林異到處跑的時候，他最多就在外圍看過機甲或者軍艦，林異總以他年紀小不能入內拒絕他，不像現在，在這裏就能看到等比縮小的模型。

一路走著很快就到了寢室區，研究所這邊的住所都是劃分開的，位於研究所的中後方位置，沒有像其他星球那樣的獨立小別墅，僅有隔開的樓層空間，應爺爺跟師阿姨的工作都在這邊，所以應叔叔的家就在這裏。

游溯這才注意到，原來牆邊還有特製的小階梯，一感應到應沉臨的靠近，很快就從牆面落下，形成了一層給小孩爬的階梯，「你別摔了啊。」

游溯心想自己怎麼可能跟小几歲的小孩計較，沒管游玉英，扭頭繼續看著窗外。

小孩看著游溯，似乎聽到了什麼，他的眼睛轉而落在遠處的模型牆上，一下從被子里出來，光著腳跑到了模型牆邊。

房間外停著一個保姆機器人，房門沒關緊，留了一條很大的縫，只要一走近就能看到裏面的狀況。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有的小朋友喊人，都能喊得這麼好聽。

應沉臨點了點頭：「嗯。」

游溯的目光從客廳里那個跟他一樣高的機甲模型處移開，就看到應叔叔從隔壁的小房間里走出來，與師阿姨說了兩句話，很快就走了。

層層防禦疊在一起往裡，小型的飛船往裡靠近的時候，帶著細微的震動。游溯靠著窗看外邊風景的時候，被身後的游玉英一把地往外拽，拉回到座位上坐好。

對方似乎才剛睡醒，左臉側邊有印紅的方痕，一雙眼睛特別亮，也極像師阿姨，稚嫩hetubook.com.com的臉上帶著嬰兒肥，與裹著的被子一起，看起來圓嘟嘟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目光裡帶著幾分懵懂與試探，他問：「你是在偷偷看我嗎？」

游溯悄悄往裡靠近了點距離，從門縫裡看到裏面的房間里也有很多模型，滿滿當當地裝滿了整面牆，這個房間他記得，剛剛應叔叔就是從這個房間里出來的，似乎是應家那個過生日小孩的房間。

這小屁孩比他小，是該叫哥哥。

應叔叔跟他爸下船就被幾個年紀大的伯伯圍著。

而且這種污染區算什麼啊……要去污染區那得跟他爸媽一樣，去邊境污染區耍。

小孩愣了一下，沒說話。

游溯長這麼大也沒偷看過誰，辯解道：「沒看你，我路過看到你房間里的模型。」

「哦，那你要進來看嗎？」小孩扶著牆往後退了步，房門就被他大大方方地拉開，游溯這才看到房間里的模型比他在門縫裡看到的都要多，滿載的模型分佈在兩邊，這個小孩的房間就像是個巨大的寶庫。

應沉臨看起來才三四歲，懂的東西卻非常多，似乎對很多東西都感興趣，游溯還看到了不少武器的設計圖鑑……塗鴉本上稚嫩的字跡與成人的字跡不一樣，好像是小朋友異想天開畫的武器雛形，筆觸稚嫩的同時帶有別樣的設計感。「J-67模型嗎？這個的外形沒有66酷。」游溯很喜歡J-66軍艦，他爸第一次去星盟軍演的時候就是坐的那艘軍艦，只可惜那艘軍艦隻出現過一次，後來因為技術問題回爐重造，造完出來就變成J-67了，外形也跟以前不一樣。

但師阿姨家的小孩好像不太一樣，安靜，總喜歡靜靜地看著人。

師雪君見游溯對這些感興趣，就先拉著游玉英到隔壁休息喝茶。

游玉英一聽眸光稍怔，她工作也忙，與應家的關係算親密，但見面的次數較少。

聽說是小時候身體不好，應叔叔跟師阿姨都很寶貝他。有一次他爸提前完成任務回家，他問才知道是應叔叔家小孩生病，原先預計半月的邊境任務被應叔叔提前幾天完成，一完成就趕回家了。

游溯看向旁邊其他沒翻開的塗鴉本，上面寫著應沉臨三個字。

後來搶救回來，應叔叔也只是休養了一個月，又帶隊前往邊境排除隱患。

他接過的模型一和圖書下子就沒了觸感，耳邊縈繞著小朋友稚嫩的聲音。

游溯隨著喊人，叫了聲阿姨。

游溯不太想走，他一進來就看到應家各種各樣的機甲模型，旁邊柜子里還放著好幾代軍用機甲跟軍艦的模型，他一下就認出了裏面好幾樣東西，全都在曙光的聯合軍演上看到過。

游溯在旁邊跟著走，心想著你天天說要送我去，也沒見你送啊。

科里亞研究所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游溯跟著人走了一路，見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研究員，環境里充斥著的味道比污染物還難聞，外邊還沒訓練場，就乾巴巴的一個小基站，看起來完全沒有他家好玩。

「那是你應叔叔的妻子，師阿姨。」游玉英給游溯介紹道。

游溯以為這裏的生活很單調，但進去樓層空間里的時候發現，外表看似普通，裏面卻裝扮得很是溫馨，客廳里隨處可見各種機器人小玩具，看著小，但是好像什麼東西都有。

游溯年紀很小的時候聽游玉英講過一點科里亞以前的事，聽說幾年前科里亞發生了一場很嚴重的暴|亂，當時出現了逼近超S級的攻擊型污染物襲擊科里亞的研究所，應叔叔跟他爸帶隊過去清剿，歷盡千辛才將污染物完全清剿，但那次應叔叔也受了重傷，脖頸處的疤痕就是被貫穿駕駛艙的污染物弄傷的。

「哥哥，給你。」

也因此，應叔叔是他除了父母外，最崇拜的一個人。

正是剛剛游溯說的J-66退役軍艦模型。

兩人一低一高地對視著，沉默只拉長了幾秒鐘。

他媽是第三星域軍，他爸是第一星域軍，游溯年幼的時候每年必須要看的就是聯合軍演。曙光星系多年的軍演影像資料他都有看，經常看到他爸跟應叔叔並肩作戰，後來聽說曙光星系的指揮官都是應叔叔，他對應叔叔的崇拜就更甚。

「哥哥。」應沉臨說完咳了兩聲。

後來游溯的年紀大了點，因為父母的工作都是機甲師，他才知道在戰場上被貫穿駕駛艙有多危險，傷口卡在脖頸處，能活下來，那是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的命。

幼年時期的游溯不知道差一點沒了是什麼意思，只是每次看到應叔叔脖頸處的傷痕時，總會被吸引目光，有一次還曾因為當面詢問，結果差點被他爸媽暴揍一頓，還引得應叔叔放聲大笑。

游溯在第三星域的ｈｔtｐs://m•ｈｅｔｕｂｏok•com•coｍ時候隨母親游玉英住，經常在家屬區里遇到各種年齡段的小孩，那些小孩特別吵，每次游溯跟其他人玩機甲的時候，總會擠上來嘰嘰歪歪地說話，一個個就像是欠收拾的小屁孩。

「你又在看我。」小孩道。

「那這個要多注意。」

可能是模型看完了，游溯不由多看了小孩幾眼。

「你上次看他的時候，他話都沒說全呢，這轉眼幾年沒見面了。」游玉英輕鬆說著，又把游溯往前推了幾步，「不過身高確實蹦得快，小臨呢，怎麼沒見你帶他出來？」

「我們這次要在科里亞待很久嗎？」游溯問。

師雪君把東西收拾起來，「小臨的爺爺給做的，這段時間他愛玩機械。」

兩人剛結束一項持續半年的邊境任務，剛從戰場下來不久，就要趕往科里亞污染區。

兩人擁抱了稍許時間，應叔叔還有別的事要忙。

游溯被小肉球壓著，悶著聲問：「你叫我什麼？」

游溯就看到那個漂亮阿姨走了過來。

游玉英：「他皮糙肉厚，給他弄了台小型機甲練練，我跟林異想著要不要把他送進訓練營算了，省得整天纏著我們教。」

出於禮貌，游溯沒有推開門，他站在門縫外往裡瞄，牆面上的模型似乎比他在外邊看到更小，像是量身打造的小型模型，居然連十幾年前的舊款都有，還有沒見過的武器模型……在他繼續往裡看的時候，忽然間瞥見了昏暗光線下一雙很亮的眼睛。

長大后，他一定要成為像應叔叔那樣頂天立地的邊境機甲師。

「睡覺呢，前兩天生病剛好，最近比較嗜睡。」師雪君柔聲道。

游溯見過很多小孩，一般寶貝的東西都是自個兒藏好，像這樣趕著往外分享的小孩還是頭一次見，「你自己不玩嗎？」

正中央全都是毛毯，毛毯上還有玩到一半的模型，幾本打開的模型書，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桌子上有沒來及完筆的塗鴉……在塗鴉的旁邊是一個獎盃。

「小溯呢，我聽陵風說你開始教他駕駛機甲了？」師雪君笑著問。

小孩說道：「沉臨。」

游溯站定在這就沒走了，全都在看機甲跟各種武器，每一代的機甲跟軍艦看到模型他就能想起對應的型號跟出征日期，靠牆的柜子一路延伸到更裏面的位置，他越走越往裡，等停下來的時候看到了正前方的小房間。

ｈtｔｐs://ｍ.hetuboｏk.ｃom.ｃｏm兩人一高一低地站著，應沉臨下到階梯兩層的時候，踩在樓梯的邊緣，游溯看到那個情況就察覺不好，身體已經先腦子一步沖了過去，趕在小孩摔下來前跑到了底下，一把接住了人，成了墊在下面的肉墊。

游玉英也驚訝，「應站長還沒休息？」

游溯皺了皺眉，「你開機甲躍遷的時候也沒這麼守規矩。」

游溯先開口：「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應沉臨似乎剛生完病，走路還有點不穩，在小樓梯上爬下爬的時候，都有點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往下摔。游溯急忙走過去，剛走到旁邊，就看到小孩十分熟悉地找到了游溯剛剛念叨的模型位置，從牆面上拿下來了一個模型。

飛船內另一邊還有兩個人，游溯被游玉英拉著坐好的時候，餘光總忍不住往那兩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身上瞄，兩人身上都帶著沒有散去的血腥氣，身上的作戰服還沾了不少污染物的血痕，此時還不忘討論著工作，一個是他爸林異，另一個是他爸的上司應陵風。

游溯視線不知怎的沒有停留在心心念念的模型上，而是停在小朋友肉乎乎的手上，從那隻手，看到那雙在模型背後的眼睛，很亮，又很漂亮。

他說著說著不覺壓低了聲音。

他其實也想去訓練營的，聽說游玉英跟林異就是從訓練營里脫穎而出，最後進入邊境軍的。

存在約等於零，小孩就坐在毛毯上裹著被子，眼珠子跟著他的動作走，見游溯感興趣，偶爾還會把放得較遠的模型推過來。

游溯對機甲模型的沉迷程度很高，他一看就看很久，早就忘記旁邊還有個小孩待著。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晃眼過去二十多分鐘，他沒說話的時候，小孩也就不說話。

「最近兩天有點事，跟丘老師在忙。」師雪君道：「你難得來一趟，他們兩個要去實驗室那邊交材料，我們去隔壁坐坐？」

「躍遷時間別亂動。」游玉英摁住他，「再亂動我就把你丟下去。」

游溯對著這些沒興趣，一偏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漂亮阿姨走了過來，應叔叔似乎更早注意到她，沒等她過來，應叔叔就已經走了過去。

小孩開了門，見游溯一動不動，好奇地看著他。

上一次兩家人見面的時候還是師雪君出院沒多久，這幾年下來師雪君的狀況也變好，就是小孩受到的影響比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