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春掙扎坐起,噴出一口鮮血,乾笑道:「在下只是回來取一樣東西,這便離去,這便離去……」
眾人無暇理會嚴春,都望向薛秋聲,一時間無不驚駭失聲——
薛秋聲臉色頓變,皺眉道:「你竟敢如此……你怎知、怎知我也……?」
薛秋聲嘴唇微鼓,無聲無息地吹奏著竹簫。
便在這時,卓明月看向眾人,搖了搖頭,神情堅決。
方輕游臉色頓變,疾聲道:「別讓他吹響竹簫!」
眾人心神緊繃,但見短棍即要觸及薛秋聲的前額,火焰燃到了最盛之際,卻倏忽收縮,焦黑的棍身在半空里化作一陣輕煙,卓明月與薛秋聲的身影瞬息消隱在黑暗中。
薛秋聲道:「方才諸位去街上破除『九重簫』陣法時,嚴公子命自家侍女留守客棧,在燭台里混入了毒藥。只是你離去后卻未曾想到,卓明月竟會打滅燭火,以至於毒質還未及燃發出來。」
電光石火之際,陳徹回想先前見過的玄真教劍術「塵光紛銳」,左臂圈轉擋開薛秋聲的右掌,右手學著岑東流與「假薛秋聲」相鬥時曾用過的招
和*圖*書式,橫肘撞在薛秋聲胸口,將其擊倒在地。
薛秋聲忽然嘆了口氣,露出惋惜神色;手腕一動,取下腰間竹簫抬在唇邊。
薛秋聲冷笑道:「好小子,那你若是猜錯了呢?」說話中猝然使出寒蛩爪中的一招,右手急抓向陳徹咽喉。
嚴春默然片刻,忽而嘻嘻笑道:「薛兄這般老奸巨猾,什麼也瞞不過你。」
薛秋聲神情微變,仰頭與卓明月對視。
無聲之聲,閉口之蟬。
薛秋聲道:「是么。」
話音方落,堂中一陣撲簌響動,眾人齊齊掠向薛秋聲,各出殺招;薛秋聲單手橫持竹簫,咽喉微微顫動,宛如蟬翼。
陳徹點頭道:「嗯,看來我沒猜錯。」
下一瞬,卓明月發出「忽!」的一聲短嘯,他口不能言,這一聲實是從他口鼻中噴出的一道罡氣,宛如神佛綻舌,壓低了風雨雷聲,震得眾人耳中一清;剎那間短棍上光明暴漲,卓明月握著一團狹長的火焰高躍而起,擊向薛秋聲面門。
薛秋聲淡淡道:「既然去而復返,那也不必再走了。」
薛秋hetubook.com•com聲連聲咳嗽,卓明月再度抬腳,卻竟似久久難以落下;那一點火光急劇閃動了數次,隨著卓明月艱緩地落足站定,終究沒有熄滅。
薛秋聲從堂中櫃檯上取了幾支新燭,慢悠悠地換上燭台,忽然嘆道:「簡公子,你起初說我要殺你們滅口,終究還是讓你說對了。」
啪的一聲 ,陳徹抬手打了薛秋聲一巴掌。
薛秋聲頷首道:「好個明光僧。」
下一刻,眾人恍惚聽見簫聲徑直從自己的經絡中響起,起初還模糊隱約,宛如遠風,隨即尖銳如蟲鳴,將眾人體內周流不息的內勁寸寸截斷。
薛秋聲環顧堂中,目光落在江海余身上,又道:「張青也好,弓魔也罷,終究是你作惡最多,薛某便先殺你。」
隨著他不斷吐字,卓明月忽然連踏數步,快步走到薛秋聲身前五尺處。火焰蔓延了大半支短棍,幾乎燒到卓明月手上,鮮血汩汩從他口中湧出,淌滿了白袍。
「不知什麼?」嚴春神色茫然。
又過片刻,堂中亮起了燭火,卻竟是嚴春與嚴知雨去而復返。
簡青兮手握和圖書一柄匕首,深深插|進了薛秋聲腹上「關元穴」。薛秋聲漠然看著簡青兮,腰腹間血流如注。
眾人身形掠至半途,卻未聽見竹簫發出任何聲響,正在驚疑之際,忽然莫名感到似有一蓬無形之力如網羅般在堂中擴張開來,那是一種聽之不見但又確然存在的聲響——
——頃刻間眾人內息岔亂,氣血倒逆,已受極重內傷,未能掠至薛秋聲近旁,便已紛紛摔在地上。
卓明月咧嘴一笑,重重邁出一步,棍梢的焰心霎時間青白亮眼,火焰向著棍身延燒了兩寸;與此同時,薛秋聲忽道:「且看你還能走幾步。」
簡青兮微微一笑,倏忽掠到薛秋聲近旁,回身道:「我勸兩位還是莫要輕舉妄動。」
陳徹道:「別費勁了,我身上一絲內勁都沒有,你咳不動我的。」
黑黢黢的堂中,腳步掠動聲再起;片刻后,眾人聽見薛秋聲悶哼一聲,心中各自驚疑。
嚴春聞言苦笑,卻聽薛秋聲又道:「嚴公子,你真以為薛某不知么?」
簡青兮點了點頭,道:「我與薛兄確是一夥,只不過剛才興之所至,隨手刺他一和圖書刀罷了。」
簡青兮聞聲周身一顫,猝然撤手,倒掠丈外,又笑道:「薛兄氣度超凡,料想不會見怪。」說完皺眉掩口,指縫中流出細血,卻已被薛秋聲說的那兩字震傷。
薛秋聲垂下竹簫,掃視眾人,目光高邈如雲。
嚴春環顧堂中情勢,忽而一笑:「簡公子行事,當真出人意表。」
嚴春一邊點燃燭台,一邊低聲念叨:「嗯,方才有要緊事物落在了客棧中,不得不回來取,打攪諸位了……」
岑東流訝然道:「簡公子,我本以為你們倆是一夥的。」
簡青兮淡淡一笑,道:「本公子料事如神,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陳徹先前本正扶著重傷的寧簡,此刻站直了身軀,與薛秋聲對視。
眾人聞言一怔,都瞧向嚴春。
眾人打量薛秋聲,但見他默然長立,卻也並不點穴封住腹間經絡止血,不禁都心下暗奇:「關元穴」是丹田要害,尋常武人若受此重創,輕則修為折損大半,重則當場斃命,而薛秋聲卻神情淡漠,似對傷勢渾不在意。
簡青兮眨了眨眼,輕笑道:「在下竟一不小心刺了薛兄一刀,這可真和_圖_書是對不住。」
薛秋聲微怔,冷聲道:「小子找死。」說著重重咳嗽幾聲,卻見陳徹只是默默看著他。
眾人均想,方才薛秋聲凝神對付卓明月,堂中驟黑的那一刻確是出手良機;看來簡青兮先前之所以掠近薛秋聲,阻攔方、岑二人是假,伺機偷襲才是真。
寧簡忽道:「我勸你也別妄動。」一邊說話,一邊持刀走向簡青兮。
陳徹道:「怎知你也沒有內功么,因為先前你說武功被刀宗所廢,卻因禍得福才能修習閉口蟬,我便猜想,興許那閉口蟬唯有身無內功之人才能修練。」
岑東流心知他是要獨自除魔,嘆道:「罷了」。
方輕游與岑東流對望一眼,道:「他未必便能同時襲擾多人內息。」岑東流點了點頭,便要與方輕游一同攻向薛秋聲。
薛秋聲微微眯眼,盯著緩步行近的卓明月,臉上露出了自現身以來從未有過的凝重神情。
說話聲中,卓明月嘴角溢血,周身輕輕震顫起來,那團火焰迅疾萎縮成微小的一點。堂中頓時昏暗下來。
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江海余;經過陳徹身旁時,忽被陳徹扯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