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重刃
第六十三章 寧簡(2)

蘇妙夷心性慈軟,顧及葉、陳性命,任憑敵人封了她的穴道;岳凌歌對嚴知雨使個眼色,嘆道:「罷了,今日岳某認栽。」隨即亦雙雙受制。
卓瀛洲側頭瞧向寧簡,道:「寧姑娘,你既也是為燕山長效命,不知你以為,今日事該如何處置?」
劉萬山道聲「是」,快步走到岑東流身邊,忽又猶豫道,「卓前輩,可是這兩人關乎燕山長的大計,他老人家是不讓殺的……」
雷纓絡等人相覷一凜,心知劉萬山如今猖狂得意,下手肆無忌憚,絕非虛言恐嚇;而此刻鎮上,雷家與織星劍弟子對抗飛光門、游刃坊、停雲書院三派門徒,多半也是難勝,不由得極感憂急。
「哎呦,劉令使好大的威風,」凌素瑤嬌笑道,「不過我仍不信你們敢殺葉、陳,不然你們這便殺給我看看?」
「寧姑娘,你果然與我們不是一條心,」卓瀛洲微笑道,「但你的『春日游』步法,倒似已得燕山長的真傳。」
寧簡亦聽得驚疑,手捂腹上傷口,忽聽雷纓絡輕嘆道:「寧姐姐,你說我太在乎葉涼,你又何嘗不在乎陳公子?」寧簡恨恨瞪她一眼,趁機封穴止血。
卓瀛洲眉頭輕皺,卻似剛剛知曉此事;但見寧簡冷然道:「他不過是個奴僕,自是給燕山長解救『描紅』要緊。」
涼水鎮的宅院中,劉萬山掃視面前諸人,語聲張狂https://m.hetubook.com.com:「任你們一個個自詡機靈狡猾,又如何能逃得出燕山長的掌握?」在他身旁,卓瀛洲眉目冷傲,瞟向暈倒在地的陳徹,想到此前被這少年迫得落荒而逃,臉色愈發陰冷。
卓瀛洲面露譏誚,卻似早有提防,但見岑東流身前似有煙霧晃漾了一霎,雷纓絡悶哼倒掠回來,卻已被卓瀛洲的「仙山海霧功」所傷;幾乎同時,劉萬山虎吼中雙掌齊出,將閃身迫近的岳凌歌、凌素瑤震退。
雷纓絡聽著街上傳來的廝殺聲,心下恍然:卓瀛洲彙集了游刃坊刀客,與劉萬山率領的停雲弟子,都是早已埋伏在鎮外,只等著岑東流入鎮發難,這才攻進鎮來。又念及如今金厭昔已死,想勸服游刃坊刀客棄暗投明就更難了,料是為此,岑東流才要當先殺死金厭昔。
卓瀛洲聽到這裏,忽道:「岑兄,你的話未免太多。」岑東流斜眼看向他,哈哈笑道:「怎麼,卓兄是要教訓岑某么?」
她回頭看了看陳徹,忽然輕笑了笑。
下一瞬,眾人忽覺耳畔莫名一靜。
寧簡平靜道:「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時日緊迫,今日岑前輩若不出手,我也已打算出手了。」
「確是不妥。」卓瀛洲說完猛一揚手,短刺脫手,一抹銀光射向地上陳徹——
岑東流一愣,也不知他與陳和_圖_書徹有何冤讎,道:「這恐怕不妥……」
劉萬山一擊打退兩大高手,志得意滿,收掌后忍不住又吼了一聲,卓瀛洲聽得刺耳,皺眉道:「劉令使,請你守住了葉涼陳徹,再有人敢有異動,你便徑直將他倆斃了。」
另一個停雲書生則朝雷纓絡行去,走出幾步,眼見雷纓絡神色清冷,眸如寒冰,不自禁微微害怕,步履稍頓;倏聽卓瀛洲道:「且慢。」
劉萬山嗤笑道:「那也不急……」眼瞧雷纓絡目光盈盈、凝視葉涼,顯是極擔憂,一瞬想到了秋剪水,心中氣苦:「秋姑娘何曾這般牽挂過我?」打量著地上兩人,又道:「不如我先將他倆的耳鼻割去,再剜了眼珠,喂他倆自己吃下,凌掌門可愛看么?」
凌素瑤眼見一個停雲書生向她走來,眼光閃爍不定,卓瀛洲忽道:「凌掌門,你那些散在晉州左近的『履冰堂』弟子,俱都已被我擒獲,你可得三思。」凌素瑤一驚,蹙眉遲疑之際,經穴已然被制。
寧簡徑自出指封住雷纓絡經絡,雷纓絡眸光微閃,似要還手,瞥見暈厥中的葉涼,終究一動未動;寧簡冷笑道:「是你太在乎葉涼。」言畢轉身走回。
寧簡哼了一聲,邁步走近雷纓絡,兩人對視一瞬,雷纓絡道:「寧姐姐,你比我心狠。」
「言之有理,」卓瀛洲忽而拊掌一笑,道,「那便有勞寧姑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將雷纓絡點了穴道。」
「彼此彼此,」岑東流淡然道,「雷姑娘,你也很是聰明,當時你謊稱刺死了吳重,假意投靠,卻被燕山長識破,他派你去送請帖,實是想瞧瞧你半途會否偷偷去見吳重,可是你一路誰也未見,送完請帖便徑自去了靈州,卻讓奉命跟蹤你的歐陽致徒勞一場……」
「『劉令使』?」岳凌歌嘻笑道,「看來燕山長對閣下很是重用呀。」
「那可得看眼前這些人聽不聽話,」卓瀛洲目中銳芒閃動,「事急從權,料想燕山長也不會怪罪。更何況……難道你不想殺他倆么?」
轟隆一響,院牆向內凹陷大片,隨即坍塌成一堆碎磚,幾個停雲書生摔跌進院中,在他們之後,雷纓鋒大步踏入。
蘇妙夷嘆道:「停雲門下,竟出了如此殘忍之徒,柳老山長泉下有知,也必傷悲。」
院中急風倏起,一道身影飛晃而過,凝停在那根銀刺之前;寧簡右手朝前伸出,鮮血順著指縫淋漓滴落。
雷纓絡聽他說得可怖,不禁神色微變;卓瀛洲卻也訝然瞧了劉萬山一眼,他自己行事雖狠決,卻向不折磨人,本以為停雲書院弟子知書達禮,比他收斂得多,實不知劉萬山對葉陳二人哪來這許多恨意。
「沒什麼,」卓瀛洲隨口道,「既然陳徹之血能解『描紅』,咱們便取他一碗血帶回,就地hetubook.com.com殺了,何必多帶一人?」
「可是他老人家卻將『言劍』傳給了我,」劉萬山冷冷道,「來人,將這些賊子都封了穴道!」眼下院中都是飛光門刀客,卻無人聽令。劉萬山提高嗓音,又喊了一遍,才有兩個停雲書生奔進院來。
卓瀛洲微怔,他方才一直細加留心寧簡的神情舉止,但見她始終冷冷淡淡的,佇立一旁,無論雷、岳、凌三人忽施奇襲,還是劉萬山說要對陳徹割鼻挖眼,她都不發一言、無動於衷;卓瀛洲自己亦是這般冷酷心性,但對寧簡卻仍有些許懷疑,便又道:「那咱們一同將這些賊人帶交燕山長發落,這就離鎮吧。」
劉萬山一怔,他最不能忍的便是如楊仞、陳徹、葉涼這般少年成名之人,殺自是想殺,眼見卓瀛洲全不在乎,便道:「謹遵卓前輩之命。」言下之意,卻是若有罪責也該卓瀛洲承擔。
「誰若反抗,也不用我多說了吧?」劉萬山瞥一眼葉涼和陳徹,一甩衣袖,負手而立。
「姓岳的,你卻辜負了燕山長的信重。」劉萬山嘴上斥責,眉宇間卻不禁溢出喜色,從衣襟中掏出「青鋒令」,高高舉起,喝道,「既見此令,爾等賊子還不束手?」
「岑前輩,」雷纓絡倏道,「先前燕山長命我去給楊仞送請帖,我本就奇怪為何他竟能知曉楊仞行蹤,猜想著乘鋒幫里多半藏有內奸,卻沒想到,這內奸竟會www.hetubook.com.com是岑前輩,實在讓晚輩佩服。」
驟聽噌然一聲,卻見卓瀛洲手腕翻動,已握住了一根銀灰色的短刺,瞧來非金非鐵,鋒芒流轉不定;岑東流知道這是南海煙墟神兵「海嶼刺」,道:「卓兄,怎麼了?」
「甚好。」寧簡輕輕頷首。卻聽劉萬山笑道:「多虧了岑前輩傳信,燕山長他老人家才知,原來陳徹的血便是『描紅』解藥……寧姑娘,我們要將你的僕人帶回去,請燕山長喝他的血,你也肯答應么?」
寧簡身軀一晃,咬牙站住未倒,七年前在青州的月下,她接住了那柄射向陳徹的短刀,但卓瀛洲的功力遠勝過呂玉寒,方才短刺割破她的右手,深深插入了她的腹中;此際她臉色蒼白,右掌卻仍自僵握,彷彿手裡仍有什麼極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脫。
便在這時,岑東流臉色凝重,聽出街上聲響有異:先前雷家與織星劍弟子不住敗退,爭鬥聲本已漸小,可現下卻又變響了許多,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當即背起葉涼,對劉萬山道:「你背陳徹。咱們這便走。」
話音未落,雷纓絡腳步倏移,掠近一劍刺向岑東流;她方才便是想借話頭分散岑東流的心神,猝然出手將葉涼奪回,而後若能設法將其救醒,便可極大扭轉今時的危局。
卓瀛洲張嘴欲語,神色倏緊,只聽見遠處街上驚呼聲、痛叫聲此起彼伏,響成一道長線,直指宅院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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