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崆穴來風
第六章 生死酬恩

齊子概道:「你一出隴川鎮就被盯上,你佩著劍,又騎著好馬,尋常土匪沒把握肯定不會打劫你。誰知道你身上有銀兩,又知你武功差好欺負?只是沒成想,打劫不成,反死在你手上。」
齊子概摸著下巴,似在沉思,隨即道:「這本書出沒多久,就被朱爺以危言聳聽的名義給禁了。朱爺的心思……且不提這個。本來這書禁就禁了,偏生兩年多前,在天水發現一名薩教族人的屍體,文若善又無故離家,之後便銷聲匿跡,有人說他被薩教滅了口,這事可就不得不追究了。我明察暗訪,花了兩年時間,也沒找到多少線索……」
今夜先是比武,后又見著一場惡鬥,隨即是打蒼蠅賭賽,之後下山,又到隴川鎮收拾奸佞,接著又在這雪地上急行,李景風只覺這大年夜過得不尋常。此行又不知會捲入怎樣的風波,他心下不由得激蕩不已,一股不知哪來的氣概油然生起,雙手扶住馬頸,只覺手上濕滑,也不知是緊張還是馬汗。
李景風被齊子概拎著,身旁景物不住後退,一路飛檐走壁,到了山寨口,齊子概把初衷插在腰間,順手摘了寨門上的燈籠,借這微弱燈光在曲折迂迴的崎嶇山路上健步如飛。李景風只覺勁風撲面,更覺寒冷,眯著眼喊道:「放我下來,我自個能走!」
他還未發問,馬到近處,那老者高舉燈籠,見是齊子概來到,一言不發,推開身後屋門,彎腰恭請齊子概進入。齊子概翻身下馬,取了酒囊,招呼李景風道:「下來。」
齊子概道:「是啊,你不是說你入甘肅,第一個落腳處便是這?」
齊子概道:「叫你等就等!」
李景風問道:「那車隊是什麼來頭,三爺似乎很忌憚?」
李景風與胡凈甚是訝異。
「信他什麼?我問你認不認得他,你不打自招做什麼?」齊子概喝道,「大年夜的,別讓爺費勁!勾結多少人,通通招了!快,爺還要趕路!」
齊子概想了想,道:「往冷龍嶺走走看,要不往甘州去也行,或者回關上看看。」
那人似乎不甚滿意,說道:「鎮天宮的弟子俱是武當嫡傳,我以一敵眾,受了重傷,怎地明年還要再來?」
李景風大惑不解,問道:「三爺,你在屋頂上做啥?」
齊子概大笑道:「別怕別怕,甘肅能有多大,三十年時間敷余得很!」
李景風這才明白,原來那日遭遇打劫並非巧合。只覺江湖險惡,連一個地方門派之主都干起這沿路打劫的勾當。
「黑色。」李景風答,「雪地里特別顯眼。」
胡凈大吃一驚,說道:「三爺你明明說是三個月……」
李景風甚是訝異,天下竟有這種神馬,當真古怪。過了會,馬汗干去,只在手掌上留下淡淡的紅色痕迹,他便也不以為意,接過齊子概遞來的酒囊喝了一口,膽氣稍壯,問道:「三爺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齊子概瞪了他一眼,那弟子一驚,低下頭去。齊子概翻了個白眼,問道:「住多遠,要不要爺去請他過來?」
那小白果真神駿非常,僅靠一盞燈籠的光亮,健步如飛,雖在黑夜中,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一馬雙騎,竟比李景風那馬還輕快些。下了山,向東而去,約莫半個時辰后,前方漸亮。今夜是除夕,家家掛著燈籠,雖是深夜,仍可遙見燈火,小白見著燈光,腳步愈加快了。待得小鎮輪廓清晰,李景風越發熟悉,訝異道:「這不是隴川鎮嗎?」
齊子概道:「別急,快了!」
崑崙八十八年冬,除夕
齊子概道:「路上說,上來。」說罷手一伸,拉了李景風坐在身前。
李景風一愣,問道:「拆招?」
大年夜的,北鷹堂留守弟子不多,三四名弟子持著火把沖了出來,圍住齊子概,喝道:「哪個蒙了眼的闖來北鷹堂找死?」
李景風應了聲是,齊子概不再說話,縱馬入鎮。到了光亮處,那馬放足急奔,直往北鷹堂門口,齊子概也不敲門,大喝一聲,聲如雷吼。那小白撞破門板,直入校場,在校場上打了個轉。
胡凈皺眉哀道:「三爺,別折我壽,叫我本名就好。」
齊子概笑道:「我便猜到你會這樣說。這樣吧,你幫我找通道這段日子,我就陪著你拆招玩吧。」
齊子概道:「不奇怪,你只要想,他們見不著就是了。」
李景風知m.hetubook.com.com道他以為自己也因犯事被留下,於是說道:「我不知道三爺留你做什麼。」又問,「昨晚怎麼回事?」
至於通道是否真要找上三五十年,他倒不擔心。一來這是好事,二來他本就想來崆峒拜師,若真當了鐵劍銀衛,仍是要聽三爺號令。
此時,村外馬蹄聲響起,兩名彪形大漢一穿藍衣一穿綠衣,左手腕俱纏著鏈子鏢,縱馬來到齊子概面前。
諸葛然翻了個白眼,冷冷道:「不,我就是個能隨手掐死你的矮瘸子!」
齊子概道:「有人跟你說過,你眼力與眾不同嗎?」
胡凈兩眼一翻,幾欲暈去,李景風瞪著眼睛打量著諸葛然:「你……你就是點蒼副掌門?」
胡凈道:「待到日出,過了『生死夜』,就是『酬恩日』。我們這些犯了事的,每年要干幾件好事,讓三爺考察,三爺把功過相抵……自然附帶點利息。若是滿了,就不用再來,若是沒滿,來年再來,若是無功可說,免不了一頓好打,將養幾個月。要是想逃,嘿……那得藏隱密點,怕要見血光啰。」說著,又搖頭嘆道,「我不過就是個挖墓的,三爺折騰了我兩年,還不放我走。」
齊子概點頭道:「行,明年見。」
只見地上那人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灰塵,但見他身量矮小,約摸六尺不滿半,又拄著拐杖,原來還是個瘸子。
不一會,一名中年男子氣喘吁吁趕來,對著齊子概恭身行禮,道:「北鷹堂刑堂李剛,參見三爺!」
那燈籠卻不是某戶人家懸起的。那是名老者,垂提一盞紙皮燈籠,站在村中某戶人家門前,火光恰恰照在下半張皺紙似的老臉上,在這荒村雪地里,竟有幾分鬼氣,李景風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齊子概取下掛在馬鞍上的酒囊,拋給一名弟子道:「打滿!」那弟子趕忙把酒囊斟滿,齊子概將酒囊繫上。
李景風不解,問道:「堂主犯了什麼事?」
齊子概道:「回頭再說。」說罷推門走出。李景風依言把門掩上。他今夜奔波忙碌,又發生許多事,此時稍得喘息,不由得餓了起來,正要吃點東西,見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料想是給齊子概準備的,於是把雙手在衣服上擦拭幾下,剛抓塊肥羊肉咬一口,卻見羊肉上沾了血,疑惑地想:「難道這羊肉沒熟?」忽見自己滿手是血,李景風吃了一驚,又看自己身上俱是血跡,不由得驚叫一聲,只道見鬼,正要奪門而出,又想起齊子概的囑咐。猶豫間,忽聽得門外傳來細微聲響,隨即風聲呼嘯,鬼影幢幢,又一會,「轟隆隆」幾聲巨響呼來嘯去,猶如天地崩塌。
「小塊才叫小白,要是一大塊,那就叫大白了。」
李景風點點頭,道:「若說閃不過,那我是明白的,我便常常見著了閃不開,可一點都不知閃避就奇怪了。」
胡凈此時已經認命,垂眉苦臉問道:「三爺打算從哪找起?」
齊子概道:「見著了?」
一名弟子道:「堂主回家過年,刑堂只有我們兩名弟子留守……」
聲音忽近忽遠,時大時小,不多時,肅然一靜,萬籟俱寂。李景風又聽了片刻,這才聽到敲門聲。只聽齊子概的聲音道:「開門。」李景風忙打開門,齊子概一身大汗,坐上桌,呼了一口大氣,喊道:「痛快!」說著提起酒囊,咕嚕嚕直灌,喝得嘴角衣領全是酒水,這才轉頭看向李景風,問道:「怎麼弄成這樣?」
齊子概道:「高遇勾結盜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有急事,先走了!」
李景風忙搖手道:「提防蠻族,分所當為,怎好提要求?」
李景風問道:「你要去哪?」
李景風與胡凈共乘一騎,望西而去。與那車隊距離得近了,李景風看清馬上人物,個個裝束整齊,精壯結實,顯是多經陣仗的武林好手,比之饒刀寨那群烏合之眾不可同日而語。
「等人。」齊子概說道。
齊子概笑道:「那是馬汗,不是血。」
齊子概哈哈大笑,放慢馬速,走向馬車,神情甚是輕佻,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李景風點點頭。
胡凈問道:「這得找多久?一個月,三個月,還是半年?」
齊子概道:「來得忒晚了,怎?」
此時,斜對門一間屋門打開,走出一名背刀中年男子hetubook.com.com。那人道:「廣西柴鵬。湖南張家女遭地痞逼嫁,我教訓地痞,逼得他們連夜搬家。」說著遞出一張紙條。
齊子概接過,點頭道:「行。」在小冊子上劃上一劃,道,「明年見。」
忽地,高遇看向門外,喊道:「李堂主,你來啦!」齊子概回頭望去,李景風見高遇起身就跑,忙道:「他想跑!」喊完只覺身後一動,齊子概已拔身而起,半空中一腳踹向高遇后心。高遇「唉」了一聲,撲倒在地,齊子概借這一踹之力半空中翻了個身,落回馬上。這一下兔起鶻落,好似沒動過一般,再看那高遇,已昏了過去。
齊子概哈哈大笑,道:「三個月找不著,找三年、三十年,有你們陪著,總會找著的!」
李景風見齊子概皺起眉頭,遇到極大難題似的,突然又臉現喜色,甚是得意,忽喜忽愁,陰晴不定,似乎來的是個難應付的對頭,卻又喜他自投羅網,於是問:「三爺,來的是熟人?」
齊子概點點頭,道:「先在旁邊等著。」
高遇忙跪下道:「就那三個,不知怎地,全死在道上了!」他知道李景風不會武功,斷料不著當中有兩人死在李景風手上。
齊子概道:「就是拆解招式,例如我這樣一拳過去。」說著一拳慢慢打向李景風,李景風不知怎麼應付,只好使了羅漢拳當中的一招十字插掌抵擋,齊子概見他拆招,左手翻掌推了過去。李景風想了想,使了招猛虎出洞,拳頭打他掌心。齊子概道:「這就是拆招,我出一招,你不知怎麼拆解,我就教你。」
李景風兀自摸不著頭緒,齊子概喝道:「當真?」
這山路李景風走過一次,知道隱密深幽,若非如此,饒刀寨也不能長保久安。約莫走了兩三里,齊子概呼嘯一聲,聲音遠遠傳出,過了會,一團黑影從山徑偏僻處奔出,是匹黑馬。齊子概腳步乍停,放下李景風,李景風腳步虛浮,雪天地滑,一個不穩,摔得四腳朝天,齊子概哈哈大笑。
李景風搖頭道:「我是要走,但饒刀把子救我一命,總該告個別。」
齊子概笑道:「還真用不著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齊子概搖頭道:「不知道。」
李景風與胡凈在隴川鎮客棧等了三天,依然沒有齊子概的消息。李景風有些心焦,胡凈也擔憂起來,只道:「他要是一年不來,我是等他不等?唉,等還罷了,困在這鎮裡頭,怎麼營生?」
齊子概道:「不是一路人,別婆婆媽媽,你欠他,他欠你,兩清了。」說著翻身上馬,取下腰間初衷拋給李景風,道,「上來!天亮前得到個地方,有事要你幫忙。」
齊子概問:「你聽過蠻族密道的事嗎?」
齊子概道:「我倒是想和你親近親近,就是有些怕。」他舉起馬鞭,指著眾人道,「這麼多人沒把我放在眼裡,還是頭一遭。」
「正是你爺爺!認得這兄弟嗎?」高遇抬頭看去,火光下見是李景風,先是猶豫,少頃,不由得魂飛魄散,忙道:「這小子是強人,三爺莫信他……」
胡凈聽他對著齊子概指點江山,罵道:「亂嚼舌根的小崽子,三爺自有主意!」
綠衣人道:「我兄弟倆率領門人在衡山剿了一群馬匪,耽擱了。」說著,右手從懷裡掏出紙條,左手鏈子鏢一甩,那鏢夾著紙條射到齊子概面前。齊子概不閃不避,伸手從鏢上取下紙條,看了看,在小冊子上劃上一筆,道:「明年不用來了,希望以後莫再相見。」
齊子概哈哈大笑道:「別擔心,想傷你三爺,沒這麼容易!」
李景風更覺詭異,只聽齊子概喊道:「站外面幹嘛?快進來!」李景風這才入屋。
齊子概道:「娘的,害了多少人命,哪個沒高堂妻小?綁起來!」
實則齊子概昨夜才與人動過手,還殺了人,晦氣什麼的真算不上理由,只不過是胡凈生性怕死,唯恐大戰波及自己,給齊子概一個台階下。
齊子概道:「我是見了你,這才想到我一人力孤,不如找些有特別本事的幫忙。你眼力好,帶著你,勘地形方便。這小胡,我剛才見著才想起這人懂挖穴,帶上有用。」
胡凈是混過江湖的人物,說道:「四十匹一色馬,這得是大人物,尋常馬賊沒這派頭,不是門派大家就是豪富巨紳。」又擔憂道,「往hetubook.com.com這個方向來,難到是衝著咱們來的?」
齊三爺竟要自己幫忙,李景風受寵若驚。但他親眼見著齊子概本事,既敬且佩,這樣的人物就算不是無所不能,也不該有什麼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於是問:「三爺莫開玩笑,我功夫差見識淺,哪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李景風問:「三爺要我幫忙查這密道?」
馬車中那人咳了一聲,道:「三爺你近點,我聽不出是小白在叫還是您在說話呢!」
李景風點了點頭,往屋外走去。胡凈見齊子概大了李景風近二十歲,竟稱呼李景風「小弟」,而且狀似親昵,不由得意外。
胡凈道:「可是我……」
李景風雖與他相識不久,但知他藝高膽大,向來睥睨,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神情如此凝重,問道:「三爺,我能幫上忙嗎?」
胡凈不敢反駁,乖乖退到一旁,見李景風也在旁邊等著,走上前攀談道:「三爺要我們等在這幹嘛?」
高遇連連叩頭道:「哪敢欺瞞!三爺,我還有高堂妻小,饒命啊!」
他一聲令下,幾名弟子面面相覷,不敢動手。齊子概喝道:「刑堂有人嗎?」
胡凈知道中計,心中不住叫苦。李景風心想,不知這三爺到底聰明還是糊塗,他一點線索也無,就抓著自己與胡凈找通道,若說糊塗,坑殺胡凈倒是利落。
那和尚臉一紅,道:「河南鄭余,于濟南殺淫賊一名。」說著遞出一張紙條。齊子概說道:「行,明年見。」鄭余謝過後,踏步離去。
說是咱們,其實胡凈知道是給自己臉上貼金,裡頭有本事得罪這等大人物的自然只有齊三爺。他生性怕死,就怕扯到自己身上來,於是問道:「三爺,年初一的與人動手晦氣,若是衝著你來,且放過他們這一回?」
齊子概喊道:「高遇,出來!」
李景風下馬,對那老者行了一禮,老者也不理他,逕自繞過屋子。李景風問道:「這馬不用系嗎?」齊子概回道:「小白乖得很,放它自個去。」李景風正要跟著齊子概進屋,忽地覺得周圍微亮,回過頭去,只見這破敗村莊,隔三差五,有遠有近,不規則地亮起了幾戶燈火,只一會,燈火便滅。
他說走就走,掉轉馬頭,再不耽擱,離開隴川鎮,往北奔去。
且說齊子概縱馬往車隊迎去,雙方到了十余丈距離,那四十余騎見有人靠近,勒馬戒備。齊子概不等對方打招呼,高聲喊道:「小猴兒要找二哥,該往崑崙去才對,到崆峒幹嘛?」
齊子概道:「不好說,可能得三個月。」
又有一人道:「湖北廣平鎮鎮天宮有道士假託神明,詐財騙色,姦淫|婦女,我殺首惡廣鎮子及其徒七人。」
不知走了多久,李景風見前方似有微光,又走了會,才看清是盞燈籠,心下疑道:「大年夜的還有旅客?」等靠得更近了,這才發現似乎是個破落小村。奇的是只有一戶門前掛著燈籠。待看仔細,才知那村其實不小,約有五六十戶,只是屋垣傾倒,看來荒廢已久。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人,各報了有何功績,齊子概一一點頭,眾人各自離去。
車中那人呵呵笑道:「三爺跟著朱爺學世故了?」又道,「見著崆峒齊三爺,還不行禮?」
李景風如夢初醒,看看自己衣服,伸出雙手道:「我手上全是血!」
胡凈和李景風跟著齊子概進屋,齊子概說明要找地道,對胡凈道:「你是挖墳的,最懂這些密道地穴,要能幫我這個忙,必有重謝。」
李景風不知該惱他還是謝他,站起身來,見那馬甚是高大,渾身漆黑,猶如木炭,無半根雜毛,趾高氣昂,雄駿非常,沈玉傾所贈良駒已是上品,比之竟遠遠不如。齊子概拍拍那寶駒脖子,笑道:「小白,剛結交的弟兄,親近親近。」
齊子概道:「是有些棘手,但不用擔心。」
兩人說完,掉轉馬頭揚長而去。
胡凈訝異道:「又怎麼了?」
只聽那人壓著嗓子罵道:「你個雞|巴毛,臭猩猩!我知道你瘋,沒想你瘋成這樣!」
那人被罵得無趣,又不敢反駁,只得悻悻然離去。
李景風笑道:「還真是雛,四天前才結識三爺。」
有眼尖的弟子見了齊子概坐騎,又見他氣勢,心中起疑。
齊子概臉色一變,提高了音量道:「胡兄弟想反悔?」又冷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敢對齊某言而無信的,這天下也沒幾個。」
胡凈慌道:「真要找三十年五十年,那我豈不是……」
李景風知道這是齊子概教導自己武功,喜道:「甚好!」
李景風問:「什麼意思?」
李景風這才知道昨夜那好大動靜是怎麼回事,又問:「那現在又是怎樣?」
李景風聽了這些,對齊子概更是佩服,又想,這些人都能有機會,若能給饒刀把子將功折罪的機會,饒刀寨不就有救了?
齊子概笑道:「我這一擲,多的是人見不著,見不著,自然就躲不了。」又問,「我想找通道,你目力極有幫助,幫我這個忙,你有什麼要求嗎?」
李景風又道:「那你帶了我,又留這位胡兄?」
這下連李景風也吃了一驚,忙問道:「三爺沒點眉目?」
齊子概掌了燈,囑咐李景風關上門。李景風回過頭,見小屋床被俱全,桌上竟還放著一大盤羊肉、饅頭跟一大壇酒。齊子概道:「你且歇著,桌上有酒肉,你想吃便吃,想睡就睡。我出去一會,把門鎖上,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去看,不然性命有危,我可保不住你。」
齊子概笑道:「小白是天馬,跟關二爺的赤兔是同個馬種,又稱汗血寶馬,汗是紅色的。」
胡凈心想,幫齊三爺找蠻族密道,成有大功,失敗也有苦勞。跟著齊三爺,就算遇上幾個蠻族,諒來也不會危險,倒是件好差事,於是道:「行。不知三爺要從哪處著手?」
村莊入口處,李景風見著傾入地面難以辨認的村碑,這裏顯是座久無人居的棄村,門戶多半破損,牆上有斑駁刀痕與不少坑洞,又有不少黑紅污漬,歪歪斜斜,倒像是灑上去的,也不知是血跡還是臟污,觸目驚心。李景風心中一驚,暗想,莫非這裏便是戚風村?
齊子概抬頭看了一眼李景風,哈哈大笑,不一會,來到李景風與胡凈房裡,把肩上人影掀放在地,大笑道:「那群點蒼狗腿子追了我三天三夜,娘的,差點回不來!」
齊子概道:「看得清,看得遠,那是目力好,目力好的人多,但要看得快……」他忽地伸手一擲,李景風順著他手勢看去,見是一根筷子,插入牆中,直沒至頂。
李景風搖搖頭。
齊子概道:「我找密道就是碰運氣,這邊走走,那邊走走,見著可疑的上前問問,若是蠻子,抓起來拷問。見到可疑的地方,探探地勢,那日我會到饒刀寨,就是閑逛著找著的。」
那藍衣人道:「我兄弟也望之後莫再相見。三爺,請了!」
李景風又問:「抓著蠻子了嗎?」
李景風一愣:「馬汗?」再細看,果然顏色較淺,說是血,不如說近似於紅水。
李景風忙道:「我在山寨里有馬,兩匹馬快些!」
李景風訝異道:「竟有這種事?難道薩教蠻族又要入侵了?」
李景風上了屋檐,打亮掌望向村外,只見遠處一小撮黑點,約是四十余騎,清一色的高頭良駒,簇擁著一輛馬車。他看仔細后,回屋內向齊子概回報。
胡凈見他模樣,又想起三爺提到點蒼,不由得一驚,指著瘸子吶吶道:「你……你……」
胡凈見他發問,愣道:「你是雛兒,不知道規矩?」
李景風覺得有理,又覺無理,心想三爺許是標新立異,與眾不同,也不多問,道:「您怎麼就這樣把我揪出來了?」
齊子概沉吟道:「不如先到天水,那裡熱鬧,指不定能抓幾個潛伏的蠻子。」
「都說趕路了,誰等你!」說罷,齊子概雙腿一夾,縱馬而走。
齊子概道:「幾年前,天水有個叫文若善的才子寫了一本《隴輿山記》,記載了甘肅南方一帶的地形,甚是詳盡。這人後來又寫了一本下冊,裡頭記載著幾件懸案,又說天下將亂,懷疑蠻族挖了密道潛入中原。」
齊子概哈哈大笑,道:「何止是好些,簡直是太好!你見我與人動手,是不是覺得奇怪,怎地對方不閃不避,任由我打?」
齊子概道:「好了,睡吧,明天中午還有事呢。」說著掀開棉被上床,道,「唉,沒準備你的,擠擠吧。」
齊子概道:「饅頭吃了不少,蠻子一個未見。」
他又回過頭去,只見齊子概騎上小白,正往那車隊奔去,兩邊相距十余丈,雙方各自停下,不知說了什麼。他又是擔心又是猶豫,胡凈道:「不用擔心,三和*圖*書爺本事大得很,就是人有些癲狂。這裡是崆峒,誰敢對三爺不敬?」
胡凈冷哼一聲,道:「被抓就被抓,結識個屁!我看你不懂規矩,教你個乖!但凡有事撞著在三爺手裡,又不想死的,就得跟三爺立約,每年在這隴南要道上一會。除夕當天,過了子時,那叫『生死夜』,要有不服,看是約了幫手還是糾眾聯手,俱在這夜解決。這邊看不見,村后堆著好些屍體,都是昨晚冒犯三爺的。」
齊子概嘻嘻笑道:「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點蒼副掌門諸葛然,我把他綁來當咱們找密道的謀士。」
許是昨夜太累,第二天李景風起身時已近中午。見齊子概不在,他吃了些饅頭羊肉,推開窗戶,向窗外望去,忽聽到頭上傳來齊子概的聲音道:「起床啦?」李景風抬頭望去,沒見著人影,出了門,見齊子概坐在屋檐上,右手執筆,左手握著本小冊子。
李景風知道以他本事若不能應付,自己留下來只是拖累,於是道:「三爺,保重。」
那弟子忙道:「馬上去!」急忙往外就走。
「四十余騎,都是好馬,圍著一輛馬車,往這個方向來?」齊子概摸著下巴,又問,「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齊子概掀起馬鞍,指著底下一塊拇指大小的白毛。李景風皺眉道:「就這麼一小塊?」
李景風啞然失笑:「三爺,這是匹黑馬。」
齊子概哈哈笑道:「別怕,我真有事要你幫忙,你若辦成,明年不用再來。」又拍拍他背道,「進去說。」
李景風道:「是比尋常人好些,看得遠,也看得清。」
齊子概道:「聰明人是認識幾個,可都不好請。唉,又不能隨意離開崆峒,要不……咦?」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側了頭,像是在聽什麼似的,一面說道,「景風小弟,你上屋檐往村外看看,看有什麼。」
胡凈問道:「假若三個月找不著呢?」
齊子概道:「我說可能得三個月,可沒說最多三個月。」
又見一人從稍遠處的小屋走出。這人頂上無毛,六點戒疤分明,看來是個和尚。那和尚走到齊子概面前,拱手道:「少林了方……」齊子概罵道:「你也配用法號?講本名!」
……
胡凈忙道:「當然沒!純是義舉,義舉!」
李景風無奈,只得吹熄了燈火上床。齊子概不一會便沉沉睡去,只是他身形高大,擠得李景風無處容身,睡得甚不安穩。
胡凈見他說了三個不同的方向,更是叫苦不迭。
那四十餘人紛紛下馬,恭身行禮道:「見過三爺!」
第三天夜裡,李景風眼看又要空等,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去找齊子概,若真出了意外,也得知道對頭人是誰。
那人拱手行禮,從屋后牽出一匹馬來,揚長而去。
高遇從內院奔出,問道:「是誰……」話未說完,見著齊子概,不由得一愣,驚道,「莫不是三爺?」
忽聞馬蹄聲響,李景風自二樓客房望去,只見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停在客棧前,一條高大人影扛著個人跳下馬來,卻不是齊子概是誰?
前前後後約莫來了十餘人,齊子概一一回復,又看了看本子,道:「看來沒人了。」說著從屋檐上跳下,拍著胡凈肩膀道:「胡兄弟,我就叫你一聲小胡吧。你是挖墳的吧?」
齊子概罵道:「你功夫不行,難道是我的錯?再說,這事頂多抵你兩件功績,你還欠著四年,弄不好,明年見,後年還得再見。你要不服,昨晚怎不來說?」
又見一人身形矮小,尖嘴細目,道:「安徽穿山狐胡凈,去年在河南自馬匪手下救了商客張某。」說著遞出一張紙條,齊子概接過紙條,持筆在小本子上一劃,想了想,又問:「你沒收錢吧?」
李景風此時終於看明白,這些人定是犯了事,撞在齊子概手上,齊子概要他們干好事補償。
齊子概如夢初醒般「喔」了一聲,道:「小胡,把你的馬牽來。」
李景風搖頭道:「三爺要有主意,早說了。碰運氣不是辦法,三爺總認識幾個聰明人吧?」
胡凈應了一聲,自去牽馬。齊子概道:「景風小弟,我還有些事,你跟小胡往西邊走,繞過車隊,回隴川鎮等我會合。」
齊子概問:「不想走,我送你回去?」
李景風見他苦惱,想起謝孤白主僕,於是道:「三爺,這樣不成,咱們需要一個謀士,能幫咱們出主意,想些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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