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辰道:「不怪你。法子挺好,人也抓著了,只是沒想到會這樣……」
那青年點點頭,沈未辰心下一安,見嚴非錫寸步未移,喝道:「還不走嗎?!」
沈未辰大急,喊道:「哥!」
沈未辰藏了許久,直到此時才使出真功夫,以這距離,以她功夫,這青年萬難閃避。青年大吃一驚,沒料到這樣一個美貌姑娘竟有這等驚人功夫,但他只驚不慌,腳下一踏,向後一飄,鬼魂般飄忽退去,雙掌同時立於胸前,要接下沈未辰這雷霆一擊。
就在這一瞬間,沈未辰峨眉雙刺一個虛點,使了個「鳳尾亂點頭」,青年公子要擋,只見眼前棍影晃動,胸口一陣劇痛,已被沈未辰擊中,「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沈未辰抓住他手臂,反折到身後,擒住這青年,順手拆下峨眉刺上木蓋,抵在青年公子脖子上,喊道:「住手!」
眾人吃了一驚,這分明是要挾持沈玉傾。白大元正站在沈玉傾身邊,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嚴掌門,這裡是武當地界,我家主人是青城世子,有什麼事,想查什麼,回青城再說。就算要上華山,也請嚴掌門備好請帖,送往青城。」
只見嚴烜城低著頭道:「家父做事確實過分,我身為人子,不能勸諫父親,只能代為致歉。」過了會,又說道,「我知道道歉於事無補,沈姑娘聽聽就好。」
青城的車隊走了。白大元傷在肝臟,朱門殤特地囑咐不能顛簸,路上務必小心平穩。沈未辰四人帶著嚴烜城跟三名青城弟子駕了三輛馬車,順著李景風指引的小道走去。謝孤白說這車上有青城的標記,恐會打草驚蛇,囑咐找著城鎮就換馬車。一路上通關費自不能少,這點小錢沈未辰也不當一回事。
白大元大喝一聲,持劍殺向刺青男子,兩派人馬立時鬥了起來。沈玉傾知道退無可退,大喊道:「殺出去!」
李景風忙道:「我……我是生氣!我氣那些華山的人太蠻橫,氣極了!」
謝孤白道:「只能躲在後面,等他們車隊過了再趕往襄陽,只是這樣準備時間便短了。」
李景風閃過這一掌,毛手毛腳地反擊一劍,平凡無奇的一劍,卻逼得嚴非錫必須低頭避開,遞出去的那爪就緩了一點,只抓破了沈未辰衣裳,露出了雪白肌膚。
他問了幾句,白大元露出了驚駭的神情……
李景風道:「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沈未辰早已起身,此時也斂衽行禮。
朱門殤惱他父親,怒道:「娘個雞|巴!狗養的,上車!」說著踢了他屁股一腳。嚴烜城也不哀叫,摔進馬車裡,朱門殤跟著上車。
可他這一撲雖快,卻也聽到背後傳來聲響。
沈未辰道:「我一個人去也行,行動方便。」
「還有個麻煩!」朱門殤使個眼色,望向嚴烜城的車廂,「真把他綁回青城?」
一行人往南而去,那是回青城的方向。
嚴非錫點點頭,道:「有事你可傳話回青城。」
朱門殤罵道:「直娘賊!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通通滾出武當!嚴非錫,夾著尾巴滾你娘的蛋!」
「錯了,起碼有一個。」嚴烜城正色道,「我喜歡我爹。」他接著道,「他畢竟是我爹。只是我當不了他的好兒子,雖然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惜的。」
李景風忙道:「哪有!別……別胡說!」
朱門殤笑道:「我瞧你不像生氣啊!」
「救人。」謝孤白道,「把沈公子搶回來。」
白大元傷勢沉重,躺在馬車裡養傷,朱門殤為他針灸,敷上金創葯,又開了方子。謝孤白上了馬車,問道:「白師叔傷勢怎樣?」
另一邊,沈未辰繞到戰圈外,就在嚴非錫右後方約一丈處,見他看得出神,握緊了袖中峨眉刺。嚴非錫是一派之主,武功自是極高,必須一擊得手,否則再無機會。她心念把定,暗暗吸了一口氣,猛地飛身而起。
不愧是華山嫡傳!沈未辰也沒料到這青年竟能閃過她這一刺。她一擊不中,左足在地板上一點,撲向前去,這一撲又快過那青年。與此同時,她聽到背後風聲響動,一道人影追了上來。
但凡嚴非錫隨便耍個虛招都能順手把李景風打死,可嚴非錫卻用出全力打實了這一掌。照他估計,縱然換了武功比李景風高上十倍的人也必定閃不過這一擊,偏偏李景風雖然只有想象中十分之一的功力,卻看清了他肩膀一動,身體不由自主跟著閃避。虧得他跟在齊子概身邊這些日子,若是換了一年前的李景風,縱然看見了也閃不開。
沈未辰搖頭道:「太危險了。」
朱門殤問道:「什麼意思?」
……
……
如果沈玉傾能擊敗方敬酒,嚴非和_圖_書錫就得親自動手,要擒那公子便容易了。但方敬酒不愧是嚴非錫手下大將,她看了幾招便知道即便自己也無必勝把握,大哥要勝更難。眼看青城弟子傷亡慘重,再不出手,只怕華山弟子搶上圍攻,大哥更是非敗不可。
沈未辰道:「我們跟在後面,等嚴非錫一走就救我哥哥!」
朱門殤啐了一聲,道:「早知道不抓他了!」
眼看青城弟子漸漸少了,沈未辰慢慢移動腳步。她記著謝孤白的吩咐,知曉今日之戰兇險。她是女子,又是沈家人,尋常華山弟子只當她不會武功,並未攻擊她。她知道嚴非錫武功高強,只是不知他身邊的年輕人功夫如何,只得慢慢挪動腳步,想找個好方位忽施偷襲。
他只用了三分真力,讓她受點傷,回去傳話時更能恫嚇青城。然而,當他觸及沈未辰腰間時,卻忽地驚覺不對——這掌著手處隱隱傳來抗力,這姑娘竟有與這一撲之勢不相當的內力修為!
沈未辰一咬牙,只得道:「好!」說著上馬喊道,「跟我來!」
「說實話,一個都沒。」沈未辰搖頭,她還真沒聽見過有誰喜歡華山嚴家的。
然而那刺青男子長短劍交錯間,白大元那七道寒光便如沒入夜空的流星,眨眼即滅,李景風看得清楚,大喊一聲:「小心!」白大元悶哼一聲,左腿一痛,知道中劍,隨即眼前一花,刺青男子的短劍已刺到他右胸之下,長劍眼看就要刺穿他喉嚨!
「我沒想到嚴非錫這麼狠絕,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不顧。」謝孤白彎腰致歉。
方敬酒令至即行,揮劍砍向朱門殤,沈玉傾急忙橫劍攔阻。方敬酒竟不罷手,轉眼又與沈玉傾鬥了起來。
沈未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對李景風道:「景風,你護著謝先生!」說著看向嚴非錫身後,只見那青年公子正皺眉看著這場大戰,她一邊護住沈玉傾,一邊注意那人。
嚴非錫聽他動作便知這人武功低微,但他吃沈未辰的虧在先,電光火石之間懶得細想——反正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左掌就向後拍出。他這掌用盡全力,方向又極為巧妙,就像李景風湊上前讓他打似的。這一掌若是打中,不,只要掃到邊緣,以李景風本事,立斃掌下無疑。
嚴非錫知道勝券在握,此番自己帶來的人馬不僅比沈玉傾多上兩倍,副手斬龍劍方敬酒的武功也不是白大元這等人所能比擬,何況還有自己在。正與方敬酒交戰的沈玉傾雖然仗恃著身份不守要害,最多也只能與方敬酒過上十余招了,他看著,心想那個繡花枕頭竟然有這麼一個好兒子,雖然仍是個天真的蠢貨。
此時戰況激烈,李景風心知自己武功低微,見幾名青城弟子正護著謝孤白與朱門殤,便退了過去。沈未辰轉頭看向白大元,只見他一手捂著胸口,不住喘息,仍在揮劍苦戰。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兩派弟子屍體,已死了一二十人,另有不少傷者倒在地上哀嚎。
照這行止樣貌,該是嚴家某位公子,然而嚴非錫並未介紹,沈玉傾也不好多問。嚴非錫此行是要上武當,那與自己是同路,這局面雖然尷尬,但自己已經搶先一步得到襄陽幫的支持,即便一同上山,兩相較勁,自己也該佔著贏面,沈玉傾念及此,道:「晚輩四處遊歷,正打算上武當拜見玄虛掌門。」
「你還有別的朋友?我以為沒了呢。」朱門殤道,「很少聽你提起往事,有沒有興緻說說你朋友的故事?」
李景風一劍得手,瞥見白大元正與那臉上刺青之人交戰。只見臉上刺青之人長短劍縱橫交錯,長劍重而快,短劍輕而慢,一急一緩,忽快忽慢,白大元招架得甚是吃力。只聽白大元猛地大喝一聲,一連七道寒光飛出,李景風認出是他那日在福居館演示過的「七星奪命」——當時白大元能在板凳半空打轉的間隙中刺出七劍,當真快捷無倫。
「我正愁見不著冷麵,帶著你去找她對質也好。」嚴非錫道,「沈公子,請了。」
李景風守在謝朱兩人身邊,見無人攻擊沈未辰,稍稍安心,又看向沈玉傾。沈玉傾正與刺青男子斗得激烈,只見那刺青男子手中短劍古怪靈巧,長劍卻如惡龍咆哮,雙劍夾擊,忽快忽慢,忽輕忽重,饒是沈玉傾棄了要害不守,也只堪堪與他斗個平手。以李景風見識,除了齊子概,只知道沈未辰與蠻族的巴叔有這等功夫。他見周圍青城弟子想上前救主,都被華山弟子擋住,白大元已然重傷,看得他心急如焚,不由得又望向嚴非錫。
他想起那日在船艙中摸黑牽著楊衍的手偷東西,心想或許能如法m•hetubook.com•com炮製一番,這一想,又想到那得牽著沈未辰的手,不由得臉上一紅,暗罵自己道:「沈公子正在危險中,你好意思想這些!」
華山眾人卻不住手,仍與青城弟子纏鬥,方敬酒見少主被擒,顧不得傷及沈玉傾,猛喝一聲,雙劍更是眼花繚亂,沈玉傾苦苦支撐,眼看不敵。
嚴非錫道:「行。」
沈玉傾道:「小妹,保護謝先生、朱大夫跟景風兄弟!」
若沈未辰不是撲向嚴非錫,而是撲向那青年,嚴非錫定能洞察她意圖,以嚴非錫武功,沈未辰絕計擒不了人。於是她照著謝孤白吩咐,先假作襲擊嚴非錫,隱藏自己身法功夫,嚴非錫果然中計,將她送到了那青年面前。
沈未辰忙問道:「什麼機會?」
嚴非錫揮手道:「動手!除了這對兄妹,全殺了,一個不留!」又對沈未辰道,「你殺吧!」說完轉過頭去,竟再不看自己兒子一眼。
打從諸葛然從崆峒回點蒼的消息傳到青城,謝孤白就讓沈玉傾探聽漢水的情況,果然得知襄陽幫船隻遭劫的消息。沈玉傾與謝孤白商量之下,知道這是華山施壓襄陽幫藉以取得武當支持的手段,他料到嚴非錫勢必親訪襄陽幫,卻沒想這麼不湊巧,自己與俞繼恩不過相差一日,便撞著趕往襄陽幫的嚴非錫。見嚴非錫問起,沈玉傾也不閃避,起身彎腰行禮,恭敬道:「在下沈玉傾,見過嚴掌門。」又介紹沈未辰道,「舍妹沈未辰。」
白大元臉色蒼白,神情委靡,見了謝孤白,呻|吟道:「謝……謝先生……我……沒事。怪我……」
謝孤白道:「我說跟你說,誰更可信些?」
沈未辰搖搖頭,說道:「白師叔傷得很重,其他的弟子……我還能挑幾個,但在方敬酒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謝孤白點點頭。
「抱歉。」
沈未辰找來張青,囑咐他率領車隊向南,一路往青城而去,引開嚴非錫的注意,自己另選了三輛車跟三名功夫較高的弟子同行。
謝孤白點點頭,道:「小妹很擔心白師叔傷勢,你去跟她說一聲,好讓她安心。」
朱門殤罵道:「早知道就該多帶幾個高手來武當,現在回青城求援也來不及了!」
沈未辰疑惑道:「比他們快?他們往襄陽幫走,我們往襄陽走,半路就撞上了,怎麼繞?若是走小路,還得繞路,況且我們對湖北地形不熟,要是迷了路,大哥就救不回來了!」
謝孤白坐在他身邊,伸手捂住他的嘴:「自責的話不用說了,浪費時間,白耗你的元氣。我有些事一直想問你,這半年找不著機會,現在非問不可了。」
朱門殤恍然大悟:「嘴巴長花柳那個押著沈玉傾回華山,嚴狗頭帶著人上武當?」
沈未辰吃了一驚。武林中幫派聯姻是常事,只是俞幫主想高攀青城,而華山卻願意屈就襄陽幫。幸好沈玉傾早了兩天抵達,要不只怕難以說動襄陽幫援手。可嚴非錫趕往武當,必然會對俞幫主重提此事,武當山上沒有說得上話的人,只怕俞幫主見風使舵,臨陣倒戈。
朱門殤道:「你跟去了我更不放心!你今天差點就死了知不知道?!」
李景風道:「我打不過那個臉上刺青的,總能應付幾個華山弟子!再說,我們救人難道非要當面來?我們可以摸黑偷偷救人,那時我就有用了!只要有一顆香頭的光,我就能看見路!」
嚴非錫這才冷冷道:「住手!」
眾人都吃了一驚,同時叫出聲來,沈未辰喊的是「大哥!」,李景風喊的是「沈公子!」,朱門殤喊的是「沈玉傾!」,白大元喊的是「少主!」。
沈未辰見他無恙,回過頭去,只見刺青男子已與沈玉傾斗在一起。沈玉傾知道對方不敢殺自己,攻多守少,一時竟斗得平分秋色。
「這裏頭能作證的,哪一個不是青城的人?」嚴非錫道,「他們的話能信?」
謝孤白緩緩道:「我說沒辦法,是剛才的局面下沒辦法。現在……還有機會,卻是兇險。」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卻集嚴非錫功力之大成,快捷無倫,眼看李景風避之不及,朱門殤和白大元都不禁驚呼出聲。
嚴非錫昂起頭來,緩緩道:「犬子死在唐門,當時你跟你哥都在唐門地界,也是犬子英靈保佑,竟讓我在這裏碰上了。」
白大元冷汗直流,嘴唇蒼白,此時已倒在地上不能動彈,朱門殤搶上前去,見他脅下傷口就知傷了肝臟,忙取出金創葯敷上,取針替他止血。只是白大元傷勢沉重,能否救活尚無把握。
李景風道:「我去幫忙!」
「其實那天我很希望沈公子答應俞幫主的婚事。」謝孤白m•hetubook.com.com閉著眼道,「嚴非錫正在辦我想辦的事。」
李景風見沈未辰得手,大喜過望。他見沈未辰後背衣衫破裂,露出肌膚,忙脫下衣服替她遮蓋,這才發現自己衣服胸口處也破了個大洞。
李景風目瞪口呆,他壓根沒瞧見對手那一劍從哪個方位刺來。他與尋常人動手,贏得比一般高手輕鬆,可當真與高手過招,敗得又比一般高手快得多,此刻猶不知方才刺青男子的短劍已差點刺破他肝臟。他視線所及都能閃避,可若是虛實交錯,他就難辨虛實,幸好沈玉傾來救,才保住一命。
沈未辰見了他,忍不住眼眶一紅,哽咽道:「我擔心大哥……」
朱門殤冷笑道:「威脅呢?這是你狗崽子,你捨得?」
嚴非錫淡淡道:「我還沒吃飯呢。」說完,竟從遍地狼藉中找了一張沒被砸爛的椅子。一名華山弟子連忙走上,幫他扶起椅子。
「要當我爹喜歡的兒子,那得被多少人討厭?」嚴烜城笑道,「你見過幾個喜歡我爹的?」
謝孤白搖頭道:「狹路相逢,無計可施。」
是嚴非錫!他察覺受騙,即刻追了過來。他功力比沈未辰高上許多,只一個踏步,伸手就去抓沈未辰后心。這一抓用上全力,沈未辰若不回身阻擋或閃躲,勢必受傷。
他說著話,那臉頰刺青的男子就跟在他身後,一雙眼細細打量周圍人等。沈玉傾注意到嚴非錫身後站著一名與自己年歲相仿的青年公子,身穿淡藍袍子,梳了個髮髻,臉頰細瘦,雙眉微微下垂,略帶愁容,眉宇間與嚴非錫有幾分相似。其實他是跟著嚴非錫第二個走入客棧的,實在是那名臉頰刺青的男子太過醒目,是以一時沒注意到他。
可來不及了,他已把沈未辰推到了自己兒子面前。
嚴烜城苦笑道:「真能撇清關係,我爹說不定比我還急。」
沈未辰急道:「那我們也抓你這兒子回青城!」
店掌柜跟小二早在開打時就逃得無影無蹤,此刻也不知躲在哪哭。嚴非錫坐下后道:「去把廚子找回來。」說完看向沈未辰,「世侄女要一起嗎?」
沈玉傾料不到嚴非錫如此蠻不講理,正要再說,嚴非錫冷冷道:「抓活的,盡量別傷著沈公子!」
沈未辰驚道:「那大哥怎麼辦?真讓他們帶去華山?」
現在不是考慮這問題的時候,該煩心的是如何救回哥哥。
華山眾人停手,沈玉傾退了開來,不住喘息,喊道:「朱大夫,快看看白師叔傷勢!」
沈未辰道:「嚴掌門,你們都退出去!今天的事,且等您向敝派掌門交代!」她說著,手上用力一折,那青年痛得冷汗直流,倒也有骨氣,沒有慘叫。
她問起這話,自己也覺古怪,倒像是勸人家學壞似的。
謝孤白道:「這就好辦了。」
「你說,多這輛車多礙事啊?」朱門殤望著車窗道,「我跟你一輛,小妹要顧著那個姓嚴的,剩下景風兄弟,唉,多可憐,自己一個人一輛車。」
沈未辰低聲問道:「你是嚴掌門的公子,是嗎?」
嚴非錫緩緩道:「方敬酒,殺了這多嘴的奴才!」
沈玉傾微笑道:「不過是去華山做幾天客。」說完望向謝孤白。謝孤白點點頭,沈玉傾道:「嚴掌門,請了。」
「他說,你應該感謝華山沒有立長的規矩,如果是在點蒼,我不會讓你活過十五歲。」
「不過那個嚴非錫也當真狠心,竟連自己兒子都不顧了。」
李景風與幾名青城弟子守在謝孤白與朱門殤身邊,一名華山弟子突破青城弟子守備,揮刀砍來。李景風覷得奇准,側身避開,反刺一劍,那人揮刀格開李景風攻勢,「唰唰唰」一連三刀,李景風左閃右避,又還了一劍。
最後,嚴非錫的目光停在沈未辰身上,問:「雅爺的閨女?」
嚴非錫不動聲色,走到稍遠處的桌前,緩緩道:「沈庸辭的兒子忙到武當地界了?」
嚴非錫「嗯」了一聲,並未坐下,先環顧四周,目光鋒利,猶如一把剃刀,瞧得在場眾人都不自在。李景風被他目光掃過,不由得生起一絲寒意,望向謝孤白,看他有什麼主意。謝孤白仍是眯著一雙眼,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客棧中青城弟子紛紛站了起來,一擁而上,護在沈玉傾兄妹與謝孤白等人身前。門外湧入華山弟子,人數也多達數十人,雙方各持兵器,頓時劍拔弩張。沈未辰經過唐門內亂,已是見過場面,雖然憂心,卻不害怕,暗暗握住袖中峨眉刺,李景風武功雖低。也與小妹一同護在沈玉傾身邊。
「睡吧。」謝孤白道,「嚴非錫到了襄陽幫,知道俞幫主不在,這就耽擱了半天。我們走小道,又快了和圖書半天。」他閉上眼睛,似乎真打算睡覺,「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布置,還得趕往武當,時間不多了。」
是李景風!他可沒這麼好的功夫,他不知沈未辰依著謝孤白的吩咐使計,見嚴非錫擊中沈未辰,腦中一熱便撲了過來。他動作雖慢,卻比誰都早動,嚴非錫剛轉身,他就從後方追上。
朱門殤狐疑問道:「你想起誰了?」
……
那愁眉青年見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向自己摔來,忙上前要扶,眼前乍見電光一閃,峨眉刺已遞向他胸口。這一下當真如雷霆電閃,迅捷無倫!
一眾青城弟子訓練有素,當下圍成一個圓陣,護住沈玉傾兄妹。沈玉傾持劍在手,耳邊殺聲震天,刀劍碰撞聲不絕於耳。
兩人翻來覆去纏鬥了幾招,那華山弟子奈何不了李景風。朱門殤見李景風劍法不行,翻出尺半長針,往那弟子肩膀刺去。那弟子見他攻來,揮刀格擋,只一分神,李景風已看著破綻,一劍刺入他胸口。
朱門殤見他臉紅,怪道:「好端端的,怎地臉紅了?」
李景風忽地想到一事,道:「我知道有條路可以從宜昌往襄陽,比走大路快上半天!」
沈未辰擔心兄長,叱道:「朱大夫別胡鬧,聽謝先生怎麼說!」
華山要向唐門興師問罪,青城不肯借道,要是抓著掌門獨子,還怕青城不讓路?白大元聽他這樣說,喝道:「青城弟子,保護少主!」
沈未辰喝道:「再不住手,我殺了他!」說著,峨眉刺抵入青年脖子,隱隱滴出血來。
沈玉傾道:「令公子離開唐門時尚安好,他出事時我人在灌縣,發生何事我實不知情。這裡有許多人曾隨我前往唐門,可以作證。」
眼看華山門人又要與青城弟子動起手來,沈玉傾高聲道:「住手!嚴掌門,我跟你走!」
「兒子也分親疏的。」謝孤白緩緩閉上眼睛,似在沉思,又像是想起什麼往事,緩緩道,「有的孩子被寄予厚望,剩下的孩子就是犧牲品。」
……
朱門殤罵道:「拿好好的人換個畜生回來,有個屁用!」轉頭對謝孤白道,「打從開始打架你就不說話,操,你不是最有辦法?怎麼就眼睜睜地看著人被抓走?」
「先往南走。」謝孤白走了過來,緩緩道,「找個地方再商議。」
沈未辰聽著古怪,問道:「怎地,你爹這麼討厭你?」
沈未辰眼睛一亮,忙問:「有路?」
謝孤白淡淡一笑,道:「沒事,想起一個老朋友。」
謝孤白道:「我想問你,回程船上……」
李景風問沈未辰道:「小妹,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回青城?還是……」
沈未辰急道:「你真不管兒子死活?!」
「那就給了華山興兵的借口。」謝孤白道,「救出沈公子我們就得放人,還得護送他回華山。」
朱門殤道:「救到了才能放人,就是說,他得跟我們一起走?」
朱門殤哼了一聲,下車找沈未辰去了。
「他功力深,運氣好。」朱門殤道,「傷勢雖重,熬過這幾天就沒事了,有很大希望活下來。」
沈未辰聽他語意不明,問道:「傳什麼話?」
李景風扶著白大元,一眾青城弟子扶著傷者,退到客棧門口,各自上車。沈未辰找來繩索綁住嚴烜城,交給朱門殤道:「你看著點。」
嚴非錫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對沈未辰道:「這是我大兒子嚴烜城,要殺便殺。殺了,青城就欠嚴家一條命。華山一滴血,江湖一顆頭,他身上有多少滴血,就要青城還多少命!」
「景風兄弟說得沒錯,我們未必強奪。等他們在漢水分道揚鑣,厲害的就只剩方敬酒一個。」謝孤白道。
「子不類父,巫蠱成禍。幸好我不是太子。」嚴烜城道,「幾年前我勸爹不要滅一個家族,你猜他怎麼說?」
沈未辰道:「想跟你爹撇清關係?」她搖搖頭,「我不會傷你,也不會替你鬆綁,不用費這個心思。」
朱門殤道:「明明就有!不信問他們!」
朱門殤贊了一句:「好!」臉上儘是詫異神色。須知今日跟著嚴非錫的都是華山正規弟子,能被派來跟在掌門身邊的無疑是弟子中的佼佼者,李景風學藝不過一年,功夫竟進展如斯。
朱門殤翻了個白眼,問道:「你怎麼不去說?」
「啐,天還沒黑就睡覺!」朱門殤摸著下巴,忽又問道,「對了,你說嚴非錫既然不喜歡這個兒子,帶他來武當幹嘛?」
他盯著沈玉傾,緩緩道:「請沈公子隨敝人回華山,調查犬子死因。」
朱門殤道:「你的意思是,只能選幾個厲害的去?」又問沈未辰道,「你這還有沒有能打的弟子?」
沈玉傾揮手制止眾人,轉頭對嚴非錫道:「在下和_圖_書只有一個條件,這裏剩下的人都得活著!」
這人……沈未辰不可置信,這人到底有多目中無人?!她一咬牙,挾持著嚴烜城緩緩向門口退去。
李景風忙道:「我也去!」
朱門殤罵道:「這他娘的不是廢話?!怎麼搶?要是搶得到,剛才能把人弄丟了?那個嘴巴長花柳的都打不贏,還有個嚴狗頭在後面,你怎麼打?請玄虛道長幫你打?!」
月色高懸,三輛馬車駛入了襄陽城。
沈未辰聽他開口便有典故,甚覺好奇,問道:「你爹說了什麼?」
謝孤白道:「他們跟咱們走一樣的路,要往武當、華山,就得往北,到漢水搭船。我們往北折返,車隊浩大,追上時定然撞見,又惹爭端,也被提防。」
沈未辰半信半疑,想起今日嚴非錫並未主動介紹這兒子,甚至對兒子死活都不在乎,難道父子感情果然惡劣如斯?於是問道:「你為什麼不聽你爹的話,不學他的樣子?」
嚴非錫淡淡道:「隨便。」他真不理會沈未辰與嚴烜城,一揮手,方敬酒走到沈玉傾面前。沈玉傾收起劍,方敬酒見他收劍,也收起雙劍,伸手示意道:「請!」
朱門殤低聲問謝孤白道:「怎麼辦?」謝孤白在沈未辰耳邊低聲道:「擒住那名年輕人。」接著又暗自囑咐幾句。
沈未辰六神無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本要上武當,但嚴非錫也要上武當,兄長落在他們手中,若在武當發生衝突,只怕對沈玉傾不利。
謝孤白道:「只應付方敬酒也不容易,何況我們不能帶人去,這也是兇險之處。」
「他要我娶襄陽幫俞幫主的女兒。」嚴烜城苦笑,「他說,這是我對家族唯一的貢獻。」
謝孤白道:「他們不可能帶著沈公子拜訪襄陽幫,更不可能帶著沈公子上武當。在武當境內抓了青城世子,玄虛掌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他們必然得分道。」
然而,李景風卻像是早看見了似的,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竟硬生生向側邊撲開!那掌貼著他衣服掃過,刮下大片布料,雖然驚險,卻沒打實。
「冷麵夫人與唐門許多人也能作證。」沈玉傾道。
「你同情他,怎不跟他同車?」謝孤白道,「你跟他這麼久沒見,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聊。」
李景風見她難過,更是不忍,問謝孤白道:「謝先生,真沒辦法嗎?」
嚴烜城低下頭,似乎對此結果不感意外。
李景風搶上一步,揮劍刺向刺青男子,這一記「圍魏救趙」果然奏效,刺青男子回劍抵擋。李景風正要避他長劍,忽聽沈玉傾急道:「景風兄弟快退開!」沈玉傾揮劍刺來,那刺青男子轉頭跟他交手,李景風渾不知怎麼回事,沈未辰已躍至他身邊,伸手摸他腰間。李景風臉一紅,問道:「怎麼了?」沈未辰見他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方才你差點死了!」
沈未辰尋了一片密林,見附近無人,喝令停車,先讓朱門殤救治傷患,又請了謝孤白來商議。
沈未辰聽到這話時吃了一驚,明明是她把人綁起來,嚴烜城卻向她道歉。
沈未辰點頭道:「是。」
白大元點點頭。
車隊走了約摸兩里路,李景風見沈未辰怏怏不樂,拍馬上前,喚道:「小妹……」
沈未辰忙道:「這人你惹不起,去保護謝先生!」
他一聲令下,那臉上刺青的男子抽出長短雙劍,上前一步,一道寒光乍現,刺入一名青城弟子體內,那弟子慘叫一聲,頓時倒地。
但她這一撲並非撲向嚴非錫身旁的青年,而是撲向嚴非錫本人。嚴非錫冷哼一聲,瞧這姑娘不慌不忙的模樣,早猜到她會武功,只是沒想竟然找上自己,當真不自量力!單看這一撲的威勢,他便知不足為懼,身子一側,避開沈未辰這一擊,順手一推,將沈未辰推向身後那青年,口中喝道:「擒下她!」
李景風忙道:「我能照顧自己!」環顧四周,華山人馬早已將他們團團包圍,人數比青城多上許多。
李景風安慰道:「不如問問謝先生該怎麼辦。」
沈未辰聽他說話斯文有禮,有問必答,對他惡感漸去,又問道:「你爹既然這麼討厭你,帶你來武當做什麼?」
白大元瞪大了眼,眼中滿是疑惑。謝孤白道:「你不用說話,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還記得一年前是你跟著我們一起去四川唐門的,對吧?」
李景風道:「我跟楊兄弟就是走那條路來宜昌的,就在附近,剛好能跟華山的車隊錯開!」
「不能跟在後面,要比他們快一步到襄陽。」謝孤白道,「嚴非錫是精細人,必然提防,我們跟在後面,容易暴露形跡,得繞過去。再說,越早到襄陽,越有時間布置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