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打了幾十年,總不是個辦法。」王紅道,「最後終於有人出來說話,把聖山列為共有。那裡是止戰之地,護聖隊是五個巴都各自派出的隊伍,在聖山周圍巡視,除了贖罪者,誰也不允許上山,尤其是祭祀,五大巴都都只能遙望著聖山祭祀。」
楊衍道:「想回家就回家,我攔著你,你就不回嗎?」
「那不是很多人爬?」楊衍問。
蒙杜克起身恭敬道:「布特什長,請問有什麼吩咐?」
兩人就這樣不安地等了許久,終於有人來見他們。那是一個長相斯文,有著棕色頭髮與黑眼珠的中年男子。關外有許多不同顏色的頭髮與瞳孔顏色,楊衍早已見怪不怪。
楊衍心中起疑,正要再問,王紅道:「睡吧。」
流民回城的唯一方式就是自願成為奴隸,但流民作為奴隸的處境往往比在草原上流浪更慘。直到此刻楊衍對能否說服古爾薩司都無把握,他不想害哈克,於是道:「你這是給我添麻煩。我不是說過了,時機未到,你的罪還沒贖盡。我現在赦免你會為你帶來災厄,這叫……嗯……這叫天道。」
楊衍擦了眼淚鼻涕,走上前道:「我叫楊衍,是王姑娘的朋友。」說著望向王紅。
「別拿九大家噁心人。」楊衍道,「除非他也是個畜生。」他想起一事,又問道,「可你不是說,你一家人都是古爾薩司贖回的?」
「聖山下的草長得特別肥,有人說是薩神保佑,我倒說,爛在那的屍體多,土就肥了。聖山周圍你不用深挖,隨便三尺地,鏟起來的骨頭都夠熬一大鍋湯。」王紅道,「打從衍那婆多死後,為搶奪聖山發生的征戰就不少。薩爾哈金死後,薩族分裂,五個巴都搶聖山,早上剛插上奈布的旗,沒過中午就換成阿突列,太陽還在山邊,蘇瑪的旗幟就在聖山上飄揚,一天換得上十幾次主。」
王紅搖頭:「古爾薩司哪這麼容易見著。用關內的說法,他身份大抵就是九大家掌門,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楊衍被她激得咬牙切齒,婦人忙將兩人迎進屋內。楊衍見小屋用兩條布簾隔出三層,最外那層便是客廳,裡頭兩個是房間。胡亂組裝的矮桌前擱著三塊大石當椅子,屋裡堆滿大量枯草與雜物,周圍瀰漫著野草、泥土以及獸糞的味道。
弟弟罵道:「見你是女人,讓著你!」
「大姐好。」王紅弟弟扭捏著喊了一聲,不甘願似的。王紅慍道:「怎地叫聲姐姐要命似的,就盼著我別回來啦?」
「父神會安排一切。」楊衍道,「總之你不能跟我進去。」
布特什長看向屋內一眼,也不用環顧,就這麼個小地方,一眼就瞧見王紅與楊衍,指著兩人問道:「我聽人說奴房來客人,他們是什麼人?」
「不能等明天,現在就去!你不去,我押著你去!你說你是火苗和*圖*書子,是不是真的,衛祭軍會查證!」
蒙杜克道:「布特什長,我女兒離家多年,還請體諒些,天都黑了,讓他們留宿一晚。」
楊衍忍不住道:「既然得留在村裡,為什麼不讓她跟家人多聚聚?」
「那就是聖山。」王紅說道,「我們快到了。」
楊衍瞧他囂張跋扈,心中不滿。王紅先站起身來,將外衣脫掉,挽起袖子讓布特檢查,又轉過身讓他瞧自己耳後,並示意楊衍照做。楊衍不知其意,只得起身照做。
「你怎麼回來了?」王紅母親又驚又喜,問道,「關內派你回來傳消息?」又看了一眼楊衍,問道,「這人是?」
哈克疑問:「天道?」
米拉問起王紅在關內的經歷,王紅說自己走過英雄之路,被接應到甘肅王姓人家當女兒,之後進入崑崙宮。這一講就沒停下,楊衍難得享受天倫之樂,雖是外人也覺溫馨。
父子二人這才注意到楊衍站在一旁,見著他那雙紅眼也是一怔,當下各述了姓名。王紅父親叫蒙杜克,弟弟叫巴爾德,兩人俱無漢名。原來奴隸姓名是由主人賜予,王紅外公因罪被貶為奴,因此米拉還留著未被貶時的漢名,蒙杜克與巴爾德的漢名早已佚失。楊衍這才知道王紅原來不姓王,那只是她寄住那戶人家的姓氏跟化名。
「不用想在古爾薩司面前裝神弄鬼。」王紅道:「你可以什麼都不知道。由我來說服古爾薩司。你配合就好。遇到其他人時,你不要漏怯。」
米拉道:「你爹回來可得開心啦。」說完紅了眼眶,擦了擦眼角道,「我去弄些吃的招待客人。」
那婦人先是一震,顫著身子起身,喚道:「娜蒂亞?」
王紅忙攔住母親,楊衍也推說不用。米拉問起王紅在關內的事,王紅說等爹回來一定又要問,不如等爹跟弟弟回來再說。楊衍見她們說起家事,自己一個外人尷尬,推說要休息,在布簾后尋個位置倒地就睡。
沿路上,兩人套了幾十種狀況,說詞,反覆練習,直到嚴絲合縫。當然當中少不了爭執。楊衍發現越靠近奈布巴都,王紅脾氣越見古怪,時而笑時而怒,有時又愁容滿面,時不時打量自己,欲言又止,也不知葫蘆里賣什麼葯。
米拉笑道:「別顧著耍玩,有客人呢。」
布特摸摸下巴,他雖不信,但也不敢造次,將兩人帶入磚房。原來這裏住的是看守奴隸的衛隊,還有兩間專關不聽話奴隸的牢房,他將王紅與楊衍關在一間牢房裡。
「之前的主人虐待我們一家。」想起前主人,王紅咬牙切齒,「我入關后,古爾薩司把我們一家買下,送來這裏為古爾薩司的遠親耕作。他對奴隸寬厚,平時也不太管理,我家在這安穩多了。」
兩人走過青稞田,來到一處村莊,皆是泥屋草頂,比巫爾丁的村莊還貧困https://m•hetubook.com•com。四五十間屋子零落分佈,不見男丁,婦女與孩童不是在推磨便是結繩揉皮縫製物品,要不就是不知煮些什麼東西。當中唯有一間磚砌大屋,但門口無火把。王紅左右張望,楊衍見她眼眶泛紅,嘲笑道:「別在這哭了。跑快點,免得眼淚憋不住。」
楊衍想起王紅提過她們一家是奴隸,她是為救父親才入關作間。
他還未開門,破木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外頭站著七八個壯漢。楊衍見這些人身穿皮甲,手持長刀棍棒,心中一突,握住彎刀,只怕又生什麼意外。
「任何一個罪犯或者流民,只要能三跪九叩,沿著凈罪聖路抵達聖城,無論他之前犯了什麼罪,都能得到赦免。」
王紅搖頭道:「你什麼也不懂。」
哈克道:「我跟著你們進巴都,我當奴隸,神子再來贖我,赦免我不就行了?」
房屋狹窄,五個人直把客廳擠得滿當。巴爾德坐到垂簾邊,蒙杜克想祝賀女兒歸來,拿出幾年前獲賞的劣酒招待。
楊衍「嗯」了一聲,道:「都說到了奈布巴都,怎麼這村子……乾淨是乾淨,我瞧比巫爾丁小祭的村子還破落?」
這奈布巴都竟無城牆防禦,只有不斷往外擴建,一層又一層的住房。布特押著楊衍來到衛祭軍所,用楊衍的話來說,那是一間大莊園,但與中原的莊園截然不同。有兩座高達四五丈的弧形尖塔,像是……牛角?泥黃色的圍牆上緣鑿出許多裝飾的孔洞,牆面則畫上許多相互交錯、大小不同的圓形,圓的邊上有角,楊衍想了半天,才知道那代表太陽。
「要不是看你們勤奮,早挨打了。」布特道,「這事你們能作主?奴房是外人隨便能來?有主人允許嗎?」
王紅道:「我們身上沒有奴印。我是火苗子,奉了古爾薩司的命令,剛從關內回來。這位是貴重的客人,我先回家,明日一早便求見古爾薩司。」
布特什長哈哈大笑:「就你也想見古爾薩司?」他身後的隨從也笑了起來,態度甚是輕蔑。布特什長道:「你們既然是平民,為什麼來奴房?他們是古爾薩司的財產,不允許你們碰觸。」
楊衍見這父子左臂上都有烙印,那是團火焰鎖鏈相互糾結,綁成一個中空圓球模樣。頗為奇特,想了想,似乎跟自己手上那顆針球有點像,就是少了火,再把針換成鐵鏈交纏。只是不知道這烙印是什麼用意?但眼下家人相認,不好打岔。便不多問。
王紅咬著下唇,道:「我知道。」她心中忐忑,自己私逃回關外,如果楊衍不能為她帶來戴罪立功的機會,立刻就得死。
等到黃昏時,米拉去張羅晚餐,王紅喚醒楊衍,道:「我爹跟我弟要回來啦,幸好這幾年沒大事。」
王紅故事只說個大概,忽然聽到急促敲門聲,蒙杜hetubook.com.com克怪道:「這都天黑了,還有誰來?」
王紅父親笑道:「那真不是,你走後,他天天哭著找姐姐,晚上都睡不好,還想逃走去找你,好容易才勸下,只差沒拿繩子綁了。」
「哈克不能再跟著咱們。越靠近巴都越容易遇見戰士或貴族,他是流民,會被獵捕。」
布特什長瞪視楊衍,王紅道:「他是古爾薩司的貴客,你別得罪他。」
這一哭,頓時收拾不住。王紅原本要哭,見楊衍淚流滿面,訝異問道:「你哭什麼?」
「小時候的事你還記掛著。」王紅掐了弟弟手臂一把,「小心眼。」
弟弟甩著手臂,怒道:「說了幾次別掐我!」
道路上幾名旅人經過,紛紛對楊衍側目,楊衍知道是他那雙紅眼惹人注意,眯眼低頭,假作不在意,快步走過。
哈克倒是沒說謊,他除了逃命,打獵果是一絕,設陷阱,網鳥,套蛇,嫻熟每門技藝。照他說,要不是當時倉皇出逃,沒把獵具帶齊,有彈弓或者弓箭在手,多荒的地也不怕沒糧。
王紅解釋哈克是流民,靠近聖山會被視為褻瀆。至於護聖隊,趁哈克打獵時王紅才對楊衍說起。「都說現在薩教分成五個巴都。」王紅問,「你說哪個巴都擁有聖山?」
王紅弟弟紅著臉大聲道:「沒這回事!她時常欺負我,誰挂念她!」
蒙杜克答道:「她是平民,不是奴隸,古爾薩司贖回她的身份。」
王紅怕母親擔心,隱瞞私逃之事,只道:「娘,別問這麼多,坐下歇會。」
「我懂,九大家那一套改個名,就叫聖山共議。」楊衍又問,「什麼是贖罪者?」
「這裏不是村莊。」王紅垂著眼,「這裡是奴房,奴隸居所。」
王紅的母親道:「我叫米拉,漢名叫林喜來。你叫我伯母就好。」米拉見著楊衍的紅眼,吃驚問道:「你這眼睛……你……你……」
第二天天還沒亮,布特就將楊衍與王紅押往奈布巴都。這趟路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楊衍遠遠便見到房屋林立,走到近處,見房屋多是磚砌,只有少數木造,屋外許多擺飾,牆上用漆上過色,雖比不得中原雕樑畫棟精細,比起楊衍之前經過的許多部落已是天壤之別。
楊衍見他氣焰囂張,越聽越不是味,只是忍著。王紅道:「我明日一早就到奈布巴都衛祭軍所,什長……」
一行三人只有兩匹馬,哈克對楊衍十分恭敬,把馬匹讓給楊衍與王紅,自己步行跟隨,鞍前馬後,照顧周到妥貼。十幾日後,路上行人漸多,哈克取塊布遮住雪花印記。楊衍路上見著一座孤山,周圍儘是青蔥草原與樹林,唯獨那山孤得突兀,像是憑空壓下的綠紙鎮似的。
「傻子。」王紅搖頭,「你知道從山腳到聖殿有多遠,那條路有多難走?就算最苦行的信仰者,連這條路的三分之一都走不完。」www.hetubook.com.com
「這是我女兒娜蒂亞跟她的朋友楊衍。」蒙杜克恭敬回答。
王紅搖頭道:「這事一言難盡,之後再說。」
「你是娜蒂亞?」對方問,「古爾薩司說,他想親自見你。」
王紅罵道:「我是你姐就能掐你!還是現在長個子,力氣大,想打姐姐?」
怕只怕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她得想辦法說服接下來見到的人,讓她有機會在古爾薩司面前獻策。
對比父母的激動,王紅弟弟卻只站在一旁擦汗。王紅喊道:「過來讓我瞧瞧。」弟弟才不甘不願走上前去。王紅離開時弟弟才十歲,身材容貌變化比姐姐大得多。王紅伸手比比身高,比自己還高出半個頭,問道:「怎麼不叫姐姐,啞巴啦?」
楊衍想起王紅說過,聖山是先知衍那婆多傳教地,山上曾有座聖城,後來因為地震,聖城被孤立起來。他知道哈克最是虔誠,於是問道:「到了聖山,你不去參拜?」
王紅冷哼一聲道:「我就問個過場,你還當真?」
米拉更是吃驚,道:「你……你說什麼?你想見古爾薩司?你這身份怎麼見得著他?」
兩人顯然累極,一進門,話都顧不上說就脫下衣服擦拭滿身大汗。米拉連忙喝止,拉著這對父子去見女兒。
王紅冷笑道:「這是把家人就近監視,防我有二心,把什麼英雄之路、聖路這些秘密泄露給鐵劍銀衛。」
巴爾德也起身道:「布特什長,我家草繩結得比別家快,種的地大,收成又好,安分勤奮。能否讓姐姐住個一晚?一晚就好。」
「你這模樣,還沒到巴都就得被抓。」王紅早想到理由搪塞,「等神子回到巴都,跟古爾薩司說好再來赦你,就怕找不著人。」
王紅快步走上,楊衍跟在她身後,婦女見兩個陌生人進村,都覺訝異。王紅跑至一處人家門口,一名婦人正在結繩,見有人走近,抬起頭來。王紅喊一聲:「娘!」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王紅咬著下唇道:「這裏就屬奈布巴都,我家就在附近,我想先回家看看。」
布特什長罵道:「這都什麼時辰?太陽都落山了!」
他們兩人想了很多借口,見人來到,王紅正要開口,就聽對方說了一句話。
楊衍見王紅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知道她心裏難過,安慰道:「沒事,等事情完結,你跟家人有的是時間。」
哈克連忙搖頭:「我還要命呢!聖城附近有護聖隊。」
哈克笑道:「神子放心。我是草原上的暴風,誰也抓不著。」說完下跪,雙手伏地為楊衍送行。
王紅撲上前,將母親緊緊摟住。楊衍見她們母女重逢,王紅一臉泫然欲涕,正要開口嘲笑,聲音還沒出來,眼淚先流了下來。
靠著這身本事,他才能周遊流民群落,到哪都有人收留。對流民來說,打獵是謀生的技術,哈克或許不是個好戰士,但他確實是好和*圖*書獵手。虧他這手段,楊衍與王紅一路上沒挨餓。
王紅無奈,她離家八年,這才跟家人見上一面,話都沒講上幾句就要離開。她是私逃,這趟回奈布巴都吉凶難料,原想與家人多聚一天也好,卻連這一天也難,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聽話。楊衍雖然不忿,也只能照做。
楊衍一路上聽了許多故事,大抵能猜到些根底,這八成是無主之地。
過了會,兩名男子進屋。一個四十多歲,高約七尺八寸,肩闊胸厚,粗眉大目,蓄絡腮胡,一條灰黑相間的粗長馬尾垂到脖后。另一青年較為精壯,長相清秀,比父親略高些,不滿二十,蓬鬆的捲髮只留到後腦,在耳上修剪整齊。
「你以前見過古爾薩司嗎?」楊衍問。
王紅父親聽說女兒回來,又驚又喜,搶上前仔細端詳。王紅離開時才十二三歲,如今已是成人模樣,只是依然是那眉眼,他忍不住伸手摸她臉頰,道:「這都八年……九年……長這麼大了。」又摸摸她的頭,道,「高了不少。」
這比巫爾丁部落的屋子還簡陋。
「你女兒?有這回事?是誰的奴隸?」
兩日後,兩人走至一片青稞田間,周圍綠海蕩漾,楊衍見這作物似麥又非麥,問了王紅才知叫青稞。
楊衍道:「那就別多想,咱們演練過,見招拆招就是。」雖然王紅在外人面前說得篤定,但楊衍知道,王紅只是放手一搏。她不過是個細作,而且身份低下。
等哈克捕了幾隻野鼠回來,楊衍告知哈克必須暫別。哈克很是失望,問道:「神子不是赦免我的罪?我想進村落里瞧瞧。」
王紅道:「他是我從關內帶回來,要見古爾薩司的人。」
楊衍問道:「聽起來古爾薩司是個好人?」
當下八個人四前四后,押著楊衍與王紅到了村裡唯一的磚屋。王紅疑問:「不是去衛祭軍所?」
他還來不及細看就被帶進衛祭軍所,與王紅被安置在一個大房間里。
楊衍與王紅同行,又提起抵達奈布巴都后的事,王紅說以自己身份,未必能見著古爾薩司。但她會想辦法,重點是,古爾薩司會不會接受楊衍薩神之子的身份。這需要先跟楊衍套好說詞。
楊衍心情激動,倔強道:「關你屁事!」扭過頭去不住擦拭眼淚,又覺丟臉,只怪那眼淚汩汩留下,擦都來不及。這模樣把王紅給逗樂了,譏笑道:「快進屋裡,大白天丟人呢。」
「古爾薩司?」布特什長語氣懷疑,顯然不信。他指著王紅道:「起身,翻出左耳,露出左臂!」又指著楊衍,「你也是!」
哈克似懂非懂,但不敢違逆神子命令,只說自己就在附近流浪,不會跑遠,也不會加入其他流民部落,只等楊衍來赦免他的罪。楊衍留匹馬給哈克,道:「你是流民,沒有坐騎不方便,這馬留給你。」又拍拍他肩膀,抱住他,囑咐道,「小心點,別被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