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望見遠方的火光。「應該是今天最後一隊了。」李景風站起身來,舉起火把往車隊奔去。
李四兩的老婆見丈夫平安歸來,喜不自勝,抱著孩子來見丈夫,眼淚都快掉下。
是個好時辰。
李景風容不得他退,撲上前去,那人揮刀砍來,李景風橫劍架住,潛運內力,初衷便如鐵鑄一般,反震得那人手腕一麻。李景風將他掃倒,左右幾名弟子來救,李景風踹飛一人,初衷刺入另一人胸膛,抽劍矮身劈中後方偷襲者腰間。只這一耽擱,又有多名弟子湧上,李景風轉過頭去,那領隊連滾帶爬,慌忙呼救。眼看就要讓領隊逃走,李景風快步衝上,從刀光劍影中閃身而過,長劍一送,刺入領隊背心。
第四隊人數只有兩百左右,李景風仍是不為所動,王猛急道:「兄弟,怕後面沒車隊了。」
李景風抬頭望向天空,月色尚明,於是道:「再等會。」
午時過後,王猛和李四兩召集弟子,弟子們吃飽飯,個個精神。
有人歡喜,也有人哭,折損的弟子家眷哭著把麻袋裝滿,李景風見著也鼻酸。
李景風急忙道:「怕有耽擱!」
領了糧食的鎮民跟著高裕,提著火把,一路浩浩蕩蕩往西而去。李景風在人群中見著阿茅,他身形瘦小,只搬得動一小袋,兀自費力拖著。
李景風養足精神,來到眾人面前,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們怕,我也怕。我不敢說你們都能平安回來,這趟得死人,死多少人,死誰,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證,我們一定會贏。」他頓了會,接著道,「不過我要你們想想,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想想你朋友的父母妻兒。」
忽聽得有人大喊:「王大哥受傷啦!」李景風吃了一驚,忙搶上前去。王猛滿臉塵土,臉色慘白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呆望前方,李景風上前察看,卻不見傷口,忙問道:「王大哥怎樣了?」
阿茅哼了一聲:https://m.hetubook•com.com「多管閑事,爺自有辦法。」說著背著那袋米,吃力地往鎮西走去。
李景風本擬用玉牌調虎離山,眼看對方不中計,不得已,猛地將手上火把擲地,拔劍沖向領隊。
「今晚的事……真他娘的痛快,哈!」他雖重傷,卻笑了出來,一笑就胸口劇痛,不住咳嗽。
又有兩柄長槍在眼前弄影,李景風長劍架格壓下,踏步橫劍一掃,一人胸口中劍,一人手臂受創。背後大刀砍來,李景風回劍護身,一搭一轉,刺中那人手臂。其他諸般兵器紛紛上前,李景風閃躲反擊,頃刻間已傷七八人。
火把擲地是暗號,與此同時,樹林中飛石若雨,劈哩啪啦砸將過來,打得點蒼弟子慘叫連連。李景風揮劍向那領隊刺去,領隊的見他殺來,知道中伏,喊道:「有埋伏,弓箭!」同時抽刀抵擋。
鎮民門忙提著麻袋,將稻米、肉乾、乾糧等裝入麻袋,又有人去解馬和牛,減少負重。年紀小的提兩袋,年紀大的扛一大袋。
天亮后,鎮上人又來取粥。他們已經一個月沒見著稠粥,雖然裡頭摻了不少豆料焦米,但確實是稠的,還有雜菜與肉乾。那個外來人說的,管飽,當真實現了。
火把會暴露行蹤,卻不是為他自己照路,是為之後的埋伏作指引。
李景風這邊已有數名弟子搶上包圍,刀劍長槍就在身邊弄影,李景風格架抵擋,全無遺漏,手腕一抖,初衷如雲間蛟龍騰挪翻滾,閃避不及的紛紛受創。
眾人見敵人逃逸,大喜道:「贏啦!我們贏啦!」歡聲高呼。李景風忙喊道:「別叫!別引來點蒼部隊!」眾人這才連忙噤聲。
那領隊仍是小心:「兄弟帶個路。」又指著兩名騎馬的弟子道,「你們跟這兄弟去瞧瞧,若有交戰,馬上回來通知我!」
刀劍交格,那領隊居高臨下,這一刀卻像是砍在石頭上似和*圖*書的,被震得手腕一麻。李景風反手壓上,刺他大腿,那領隊馬術嫻熟,撥轉馬頭,這一劍刺到馬背上,那馬吃痛,身子打橫,逼得李景風退開。領隊知道這人武功高強,忙向後退去,呼喊弟子來救。
領隊身亡,點蒼弟子大為震驚,有人大喊:「邱統領死啦!邱統領死啦!」又有人喊道:「別慌,聽我指揮!」戰場規矩,領隊身亡便是副領隊發號施令,李景風極目搜索,果然見一人騎在馬上,正自來回穿梭指揮,李景風奪過一名弟子手中長劍,覷准目標奮力一擲,長劍如流星釘入副領隊后心,後進前出,副領隊身子一歪從馬上摔下。
黃昏時,一隊運糧車隊過去,人數約莫兩三百,李四兩望向李景風,李景風搖頭。到了第二隊,浩浩蕩蕩足有千人之眾,誰也不敢多問。
李景風正要再進,兩側又有弟子湧上,這回人數比之前更多,足有十餘人。李景風把初衷護在周身,使出龍城九令「唱罷重圍望荒漠」,這招是他在密|穴中苦練熟悉的三招之一,劍光護住周身,看似守御,實為以守代攻,每一記周護都藏著后招,倘若輕犯,必遭反噬。那些弟子哪知道厲害?大刀劈來,李景風初衷一格,劍隨刀上,刺中一名弟子胸口,雖有皮甲遮擋,也要受傷。
眾人將剩餘的馬肉帶上,攜帶烙餅,打滿水袋,腰上系著袋飄石,等準備停當,午後,王猛、李四兩召集眾人,李景風抬頭看看天色,午時剛過,正是未時。
李景風取出諸葛然給的令牌,道:「副掌在前方受了襲擊,讓我憑令牌來請救兵!」
糧車進入平遠鎮,鎮上燃滿火把,鎮民們見糧車到來,歡聲雷動,高裕見真的劫糧歸來,目瞪口呆,不可置信。李四兩喊道:「大家別歡喜,照先前說的,快!別耽擱,點蒼弟子隨時會來!」
李景風見他傷重,忙道:「王大哥,別說話。」
另一邊https://m.hetubook.com•com,弓箭手忙向李景風來處射箭,平遠鎮弟子都躲在樹后投石,弓箭哪能射著,弓箭手只被打得頭破血流,忙躲到糧車后與敵人對射,可糧車遮蔽視線,更取不著準頭,只是一陣盲射。
那領隊見他殺來,驅馬想退至後方,不料馬受傷,不聽指揮,只是原地打轉,領隊忙揮刀去砍李景風。李景風半空中抽劍格擋,落地一劍刺入馬腰,那馬哀嘶一聲,更不受控制,領隊忙翻身下馬,揮刀自保,一邊呼喊弟子保護,一邊後退。
夜色低沉,樹林里不敢點火把,眾人有些焦急。第三隊經過時,王猛低聲問了李景風,李景風只說還不是時候。
這之後又等了許久,直到戌時都無車隊,王猛焦急道:「方才錯過機會,後頭沒車隊了,該怎麼辦好?」
李景風上前調侃道:「要不要幫忙?」
李四兩受傷,李景風本要他留守,李四兩卻說自己畢竟是隊長,也是熟人,有他在才壓得住,讓高裕留守。李景風、李四兩領頭,王猛壓后,一行人往昨日勘尋的樹林進發。運糧車通常有探子勘路,李景風眼力好,確認探子離去后,引著一群人進入樹林,歇息養神。
李景風望著阿茅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是個約莫三百多人的車隊,見前方路上有人提著火把奔來,點蒼弟子大聲喝罵,李景風只是搶上。兩名弟子催馬上前,喝道:「做什麼的?」
兩名領隊接連身亡,再無人指揮大局,點蒼弟子暗夜遇襲,更不知敵人多少,李景風持劍左衝右突,接連傷了幾人,有人轉身就逃,軍心潰散,一有人逃,餘下的也無心戀戰,紛紛棄了糧草逃逸。
李景風道:「只能再等。我們要攔今日最後一批車隊,要不被攔截的車隊向後討救兵,馬上就會追來。」
猛地一聲喊叫,趁著夜色昏暗,一陣石雨打得沒遮蔽的弟子頭破血流。王猛領著三十餘人沖入,喊聲震天,與前頭和-圖-書弟子交戰,這幫人武功較高,旨在混亂對手隊形,掩護李景風。
眾人受他激勵,熱血澎湃,齊聲高呼,精神倍足。
「副掌受到襲擊,需要人幫忙,快去救他!」李景風指著前方道,「就在前方不遠處,快去!」
那領隊疑道:「這是通行令牌,怎地副掌不用隨身令牌當信物?」
李四兩把要劫糧車的事說了,鎮民們臉色大變,有驚懼有疑惑,李四兩分剖利害,要眾人做好準備,家家戶戶都回去把麻袋準備好,趁著還有時間,儘快縫些布袋子備用,又有人找竹竿樹枝,撕布條,拾撿圓石。
那領隊聽後頭殺聲震天,弟子們慘叫連連,卻不知發生何事,也不知敵人多少。那領隊也不慌亂,喝令弟子冷靜,取盾結成方陣應付後方敵人,讓交戰隊應付前方敵人。
他在暗夜中數數,來了一百一十五人,回程只有七十九人。死了三十六人。
李景風哪會戀戰?仗著輕功比一般弟子高明,來回賓士,擾亂弓箭手射箭,有機會便砍斷弓弦,遇著火把便搶下熄滅,這一攪局,箭雨登時零落。
王猛知道他計較,只得再等。
李景風早有準備,答道:「戰況危急,天色又暗,拿著什麼就是什麼。」
王猛正要講話,一開口便不住咳嗽,吐出一口血來,原來他被一名使流星槌的擊中胸口,肋骨不知斷了幾根。
還得逃。
李景風將九匹馬拉到院中,都殺了給參与劫糧的弟子們分食,內臟煮成粥,馬血也不浪費。李景風還親自下廚炒了盤迴鍋馬肉。等眾弟子飽食,李景風教導投飄石的法子,讓一眾弟子練習,可憐廖府牆壁被碎石子砸個斑駁,此時也不取什麼準頭,只要別偏得厲害便行,之後李四兩講解暗號,讓李景風補個覺。
還沒清點傷亡,李景風卻知道,這雖然看似一場漂亮的勝仗,但弟子們折損的比預料中更多,有傷的扶著沒傷的,一路無聲走著。他們又喜又悲,喜的是劫和圖書糧順利功成,悲的是死了熟悉的弟兄。
領隊忙大聲呼喊指揮,讓後頭人接應上來,一邊撥馬後退。一群弟子手持各式兵器衝上,李景風見這些人兵器不依常規,有棍棒、長槍、鉤鐮,知道是交戰隊,武功較一般弟子更高,是近戰主力,搶上前去接戰。
忽地後方又有殺聲,原是李四兩率領剩餘弟子繞至糧車側面以飛石襲擊。夜晚視線不明,火把成了靶子,點蒼弟子待要反擊也只能盲射,哪裡知道對手在哪?
李四兩率領后隊趕到,忙指揮眾人押糧車回平遠鎮。李景風知道耽擱不得,將王猛扶上糧車,讓眾人運回。
戰事還沒結束,李景風明白,逃散的點蒼弟子很快就會追上前隊,立刻會回頭殺來。地上沉重的車痕會暴露行跡,憑這幾十人抵擋,肯定要全軍覆沒。
敵眾我寡,況且點蒼弟子武功不差,平遠鎮的刑堂弟子不是對手。李景風猛地一躍,撲向那領隊,擒賊先擒王,這是他在饒刀山寨沙鬼一役中學來的教訓,殺了帶頭的領隊才能瓦解對手。
對方聽了,大吃一驚,忙接過玉牌交給領隊。領隊也自訝異,忙喝令停車,上前問道:「你說什麼?」
高裕喊道:「裝滿糧的跟我來!」他眼見糧食到手,跟家人搶先裝滿一袋,急著脫身。
他見弓箭射得密集,只怕平遠鎮弟子無法上來接應,再使自己最熟悉的「一騎躍長風」,長劍開路殺出包圍,覷個空隙甩手一扔,兩條絆索隨著石頭飛出,這一下不絆腳,照著頭打,啪啪幾聲打得兩名弓手頭破血流,他趁勢殺入弓隊中,弓手都佩有腰刀,見他殺來,棄了弓箭抽刀應戰。
那領隊道:「車隊就跟在後頭,不誤事,快去!」
李景風拔出初衷,此時他心志不同昨日,高聲大喊道:「你們是為別人的父母妻兒掙糧保命,更要為自己的父母妻兒活著回來!」
王猛躺在糧車上,李景風跟在一旁,王猛喘著氣道:「李……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