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沉吟半晌,最後道:「這我自己有用,不賣。」
這又牽扯到上回賒刀人的事,那時聽者渾不關心,之後卻一一應驗,眾人都信了那是讖言,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有人以為鬼神之說不可信,也有人以為是天理昭昭,報應將至。百姓們揣著三分驚懼一分喜,還有六分琢磨不定,每日早起就相互打探消息。
望著倒在地上哀嚎的八名壯漢,陳老闆的臉又蒼白起來,神色懊惱。
持白燈籠的道:「骨頭這麼輕,這小子沒福報。」
陳老闆想了想,道:「幫你問問,在這等我幾天。」
「在下姓白,叫我小掌柜就是。」那人拱手道,「聽明少俠說有人找上您,自稱是夜榜,想買嚴掌門人頭?」
「他是幾時入的夜榜?」明不詳又問。
那兩人身子不動,回過頭來定定看著他,阿福見兩人形貌,又吃了一驚。只見這兩人穿著麻衣,身高足有一丈,這麼高大的人已屬罕見,竟然還有兩個。麻衣上綉著一字,阿福不識字,不知寫的是什麼。兩人各持一根長竹竿,竹竿前端吊著燈籠,一白一紅,兩張臉被燈火照著,紅白閃爍,很是詭異。
被揪住那人從懷中掏出匕首,往明不詳胸口刺去,明不詳輕輕一扭將他扭過身去,往下巴脫臼那人一推,兩人撞在一起。
明不詳撫摸巨木,扭頭問道:「這塊木頭賣不賣?我出好價錢。」
明不詳行禮道謝。
明不詳道:「我聽說江西不少廟宇讓人砸了,都說天不長眼,反而一些鬼言妖語,眾人都在傳說。」
三人奔出一里多,眼看將要到家,紅白雙煞忽地停步,將阿福放下。
還是慢了一步,那人向後退開,明不詳揪住他時,他已發出信號。他太過小心,沒打燈籠反倒成了可疑之處。這兩人是預先伏下的探子,在暗夜中埋伏,若有人跟蹤就敲鑼為號。不過就算打上燈籠,大半夜的也會被發現。
他很小心,因為夜榜的人也很小心,不是這般小心也不能在九大家眼皮子底下熬過這麼多年。
阿福早把褲子給尿濕,忙道:「不勞煩,不勞煩……」
「既然如此,上回怎麼不問?」
夜榜當真是很小心的組織。
說罷兩人一左一右挾著阿福腋下將他提起,阿福雙腳離地,嚇得嘴唇發白,渾身打顫。兩人快步前進,一跨便是一大步,阿福只覺飄呀飄,天旋地轉,忙閉上眼睛不敢看。
若不是鬼差,哪能這麼巨細靡遺?
他或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他拾起地上工具,用力鑿開第一道痕迹。
阿福忙道:「曉得,曉得!」又起了疑惑,顫聲問,「你們……你們去撫州做什麼?」
阿福聽出古怪來,大半夜的,莫不是撞鬼了?不由得起了一身疙瘩,原本就崴了腳,再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兩眼發昏,喉頭髮干。想問他們是不是鬼,可他們要是說個「是」字,自己可怎麼搭話?阿福只得道:「我我我……沒事,我……自個……回回回……回回……」家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趙掌柜?」陳老闆一愣,「是大掌柜www.hetubook•com.com還是小掌柜?」
這不,明不詳相信自己這條命是嚴非錫買下的。想殺自己的人不多,雇夜榜不是了凈師叔的性子,何況他要買兇,幾年前夜榜就該找上自己了。至於李景風,除了性子不合,估計也沒錢。另一個可能是青城,但他覺得這更像嚴非錫會做的事。崑崙宮上覺空力保自己,嚴非錫明面上不好動手,才會暗中下手,當然,也可能是這當口華山不想派高手來找自己麻煩,這種事,夜榜辦著更妥貼。
「不就是個跑堂還有一根針,夜榜丟得起。」
於是江西境內又平添一樁讖言。
沒幾天消息便傳至盧陵,說有人見著丈二高的鬼差,左手招魂幡,右手生死狀,要往撫州索命。又有人說見著三丈金剛怒目跨河,嚇得鬼哭狼嗥。還有人說幾天前,夜雨方歇,子時抬頭,望見烏雲里一隻大眼瞧著撫州方向,那是天開眼,要賞善罰惡。
幾天後,贛江河裡撈出一尊重逾百斤的閻王屠狼像。只見閻王頭戴冕冠,手持大刀,跨在一頭騰挪的惡狼身上,作勢欲斬,栩栩如生。
明不詳沿著藍袍人前行的方向走去,雖然鎮上是個線索,但一根針的線索太容易斷折,藍袍人沒住在鎮上,而是匆匆離開,從時辰推斷,他住的地方沒有宵禁,或者沒有嚴格的宵禁,那就不會是城池,而是鄉鎮村落,應該不大。
陳老闆來回踱步,思考利弊得失,還有自己擔上的干係,或許更多考慮自己這條小命。
「陳老闆,我只想問人,不是什麼要事。」明不詳道。
又來一陣瘮人陰風,阿福頭皮發麻,打了個哆嗦。還有兩里路才到家,他心裡頭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地念個不停。
「大爺饒命!」那兩人自知難以逃脫,忙下跪求饒,「我們只是看路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很少。」陳老闆道,「我就是跑堂的,上頭還有大小掌柜,我只能等他們找我,聯絡不著他們。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都得聽他們的,說錯一句話就得遭罰。」
兩條人影在路旁一晃而過,明不詳猛地躍起撲出,半空中伸手疾探,扣住一人下巴一扭,借力旋身向另一人撲去。
明不詳點點頭,離開樹林。
明不詳走入喜記糕鋪,向夥計詢問掌柜的在不,夥計請出掌柜,是那藍袍人,見著明不詳很是訝異。
明不詳道:「多謝提醒。」他站起身來,「請小掌柜幫我向托塔天王傳句話,說詳兒想見他。」
「掌柜的能說什麼?」
「他沒說,只說自己是趙掌柜,說有人出八萬買嚴非錫的命。」明不詳道,「這麼大的買賣,你沒聽說過?」
「打算請尊彌勒佛,還沒著手。」店主轉頭望向明不詳,「客人要請尊聖座回府嗎?我這些佛像菩薩像,都是請武功山慈雲寺廣德大師開光點睛的,特別靈驗。」
持紅燈籠的人問:「你怎麼——啦?」聲音古怪至極,又輕又細又尖,無抑揚頓挫,尾音飄飄蕩蕩,聽著極不舒服。
忽地,兩條人影從身邊走過和_圖_書,阿福吃了一驚,只覺這兩人足不沾地似的,有些飄飄然。阿福正自腳疼,忙喊道:「幫個忙!」
「他們找的是彭前輩。」明不詳道,「彭小丐彭前輩。」
明不詳又等了兩天,這天夜裡,陳老闆來客棧找他。
買自然是雇傭夜榜,賣即是加入夜榜,算帳……大抵是為項宗衛刺殺的事算帳。
掌柜的臉色頓時慘白,那夥計還糾正明不詳:「這裏又不是客棧,哪來的跑堂,這是我們掌柜。」
若不是砍柴時崴腳,阿福也不至於入夜了還回不了家。他背著木柴,一拐一拐走得艱難,又捨不得扔下辛苦砍來的木柴,只得咬牙撐著。
明不詳道:「我想雕些木像試試。」
明不詳道:「就算裡頭請出尊彌勒佛,不保佑善人也沒用。您開個價,多少我都給。」
明不詳搖頭:「我想問個人。」
……
阿福忙道:「就……就在前面!還有一里多路……」
「本來是這樣,現在多了小掌柜這條線。」
持紅燈籠的問:「送到——哪?」
「我在甘肅見過一個掌柜。」明不詳道,「他自稱趙掌柜,你能找著他嗎?」
他舉著火把引著明不詳離開小鎮,剛出小鎮就有十二名壯漢跟上,前四后四左右各二。到了附近樹林,後頭的四名壯漢兩兩散開守在林外,走到林中,左右的四名壯漢也各自散去,井然有序。
「沒有趙掌柜,只有大小掌柜。」陳老闆道,「九大家掌門的人頭我們不會接,太難,且後患無窮。再說,就算接了也沒道理找外人幫忙,尤其你也不是什麼出名的人。」
他點起燈籠,琢磨這件事。夜榜在各地都有針,通訊是單向的,只有上往下,沒有下往上,傳訊用的也是不知情的外人,這兩人最多知道一個小據點,也就是那藥鋪。
「只殺惡人?」明不詳問。
「我……」陳老闆一咬牙,問,「我若不說,你當如何,殺了我嗎?」
「最少十年了,實際多久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帶路人。」小掌柜問,「還有什麼要問的?」
他在野外露宿一宿,第二天才混進人群進入鎮子。他在鎮里繞了一圈,注意店鋪與二進大小的屋子,在喜記糕鋪後院見到昨天那匹馬。
明不詳點點頭:「好。」
明不詳道:「能問到嗎?」
「本來這些話我沒必要跟你說,雖然你本事大,追到陳老闆這,往上追也不容易。但你帶來個重要消息,有人冒充夜榜,把帳賴在咱們身上,這可不能依,故此不能不還你點恩情。」小掌柜站起身來,「你這人頭值三百兩,你得小心,項宗衛之後,或許還有別人來。」
看這武功也不像刺客,明不詳問:「你們是夜榜的?」
店主笑道:「客官也是同行?要這木頭做啥?」
「甘肅。」明不詳回答得爽快,他已經猜到那日來找他與楊衍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夜榜。
「幾乎一樣。」
其實九大家中,不乏有人知道聯絡夜榜的方法。對他們而言,夜榜是不見容的存在,這幾十年來,九大家不知破獲多少夜榜據點,不過始終沒能連m.hetubook.com.com根拔起,除了夜榜隱密,傳遞命令只從上到下,每每尋到一個大據點就無法再往上追查,另一個原因是九大家留著夜榜還有些用處。
不會是用全速跑,來時如果跑一時辰,回去也要跑一個時辰,藍袍人在客棧耽擱不久,全速跑兩個時辰太傷馬匹,而且他回程是用走的,顯然並不著急,大半夜的,他應該沒興緻花兩三個時辰散步回去。
明不詳住了一晚,第二天,陳老闆請他跟自己走一趟。明不詳跟上,想著那裡應該有個陷阱。
這人方臉寬額,口鼻極不協調,明不詳知道是易容術,昏暗燈光下難以辨認面目。他點點頭,道:「彭前輩死於崑崙宮的消息,您應該聽說過。」
店主笑道:「那不同,佛菩薩是善,惡鬼是惡,佛菩薩賜福消業,惡鬼勾魂索命,都想趨吉避凶,哪家會拜個夜叉?」
「他的來歷我不清楚。」小掌柜道,「夜榜很大,九大家都有人,我一個小掌柜也就管著一地的事,這麼多人手,我也不可能個個知道來歷,要不被抓了不是一鍋端?」
……
「跑堂的住哪?」明不詳問,雖然他知道問出線索的可能性很小。
問題是,馬是跑還是走?
果然,明不詳聽到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火光隱在黑暗中,再也不見。
「姓徐?」白燈籠皺眉,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子翻了幾頁,「跟徐放歌沒關係。」
明不詳搖搖頭:「這世道,信佛菩薩的人還沒信惡鬼的人多呢。」
陳老闆更是疑惑,過了會道:「這事古怪。我幫你留個訊,掌柜們會不會來,幾時來,沒法保證。」
小掌柜道:「我能幫你說,能不能見著,不一定。」
陳老闆問:「什麼人?」
持紅燈籠的道:「我們要去撫州收魂,就此別過。相遇一場,聽我一勸,近日沒事別進撫州。」
只聽那持紅燈籠的道:「你若有親友在撫州門派,勸他們儘速離開,遠避禍端為上。」話說完,兩名高大男子飄然而去,倏忽隱沒在遠處。
小掌柜想了想,道:「哪裡的事?」
從項宗衛通知藥鋪到藍袍人來找項宗衛約摸是兩個時辰,這是個來回,所以距離是一個時辰內馬匹能到的地方。
「夜榜里有個善使般若掌的人,我想問他是否是個出家人。」
小掌柜的眉毛挑了一下,沉思片刻道:「難怪項宗衛奈何不了你,真有些本事。你想問什麼?」
「托塔天王這名號有兩層意思,一是他用掌,二,他是黑刀子。」
阿福聽得一愣一愣,又驚又怕,卻也有幾分欣喜。
沒有岔路,這很好,明不詳沿著路慢慢走。路上有稀疏的民家,這裏太近,而且藍袍人的衣著雖算不上華貴,也不是便宜粗布,穿這種衣服的人起碼要有家店面,或者一間有院子的屋子,不至於到三進院,三進院太富貴,他的衣服沒這麼貴氣。或許他性格節儉,三進院不多,沒線索時可以著手。
店主驚道:「這麼好塊木,劈零碎了多可惜,客官,要練手您用些零碎木頭就行。」
這與明不詳初次與夜和*圖*書
榜相見時的作派全然不同。
一個時辰后,他看見一座小鎮。
另一個機會是回鎮上,從藥鋪掌柜下手,他肯定知道怎麼聯絡對方,但或許也只是知道聯絡方式和地點,卻不知道跑堂的據點在哪。
「形跡舉止都與我們相同?」
明不詳走上前去,在巨木前端詳了會,伸手撫摸,道:「真是塊好料,師傅打算怎麼處辦?」
不難應付。
陳老闆鬆了口氣,明不詳接著問:「願意說了嗎?」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一人道,「就幫著打下手,送送信。」
「小掌柜願意見你。」陳老闆說。
夜色深沉,他沒帶燈籠火把,回家還有段長路,摸著黑,就著微弱的月光,他已疼得滿頭大汗,走幾步喘幾口氣。一陣陰風,把濕透的衣衫吹得涼颼颼,狼嚎聲遠遠傳來,他心底不踏實,可走不快。
明不詳走後,店主撫摸巨木許久。他一直不知道這巨木要雕刻什麼,都說佛菩薩保佑善人,這都保佑到哪去啦?真如那青年所說,江西境內寧願信鬼也不信神。
明不詳搖頭。
徐添福幾乎是爬著回到家中,竭力敲門,媳婦才剛開門他就大喊:「鬼啊!!」
藍袍人把明不詳請入內室,確認左右無人,這才說話:「明公子,在下姓陳。敢問閣下要買,要賣,還是要算帳?」
阿福打了個寒噤,結巴道:「我崴腳啦。」
明不詳將不思議收入袖中,搖頭:「我不殺人。」
「不知道。」兩人慌張搖頭,「我們都是針,就住鎮上,聽藥鋪小二的吩咐,跑堂來,我們就打下手看有無跟蹤。」
持紅燈籠的道:「我們要往撫州,順路送他一程。」
樹林中坐著一人,見明不詳來到,指指地上鋪好的草席:「請坐。」
「指不定菩薩無用,才有妖鬼當道。」明不詳想了想,道,「書上說前朝時,有人從黃河裡撈出個獨眼石人,挑了個造反的頭。這傳言未必是真,只是人信了,就有了造反的膽氣,後來也真成了。菩薩不也這樣?信,自能逢凶化吉,不信,菩薩也照看不著。」
小掌柜微笑道:「好也不好,好的是有排名就有人想揚名立萬,大案子就有那愛名的搶著接手,不好的是,干這行還是別太顯山露水。」
持白燈籠的道:「以後多做善事,於你有好處。」
持白燈籠的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持紅燈籠的道:「你陰福太薄,消受不起陰恩,只能帶你走一里路,多走了——得折壽。」
陳老闆沉默半晌,道:「我就一傳話的,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媳婦大吃一驚,忙把門關上,倒把阿福晾在門外。阿福急得不住敲門,大喊:「快放我進去!我見著鬼差啦!」
這店頗有些規模,店鋪一側羅列著各式佛像菩薩像,大小不同。裡頭置著幾塊木頭,當中一塊特別大,高一丈,估計得兩人合抱,樹皮已刨去,露出白凈木肉,這樣一塊上好木頭肯定價值不斐。
明不詳望向藍袍人遠去的方向。
「我認得你,你是跑堂的。」明不詳道。
明不詳微微一笑,道:「打擾了。」
「問過hetubook.com.com,他說不知道,問他什麼他都能推託。」
較能說服人的是在宜春見著鬼差狀紙,寫著臭狼害死的良家婦女二十餘人,名字死因個個無錯,還有些罕為人知的醜事全都給抖落出來。
「那時我受傷,就算有線索也沒法追下去。」明不詳道,「現在我能追下去。」
阿福聽他說起掌門名字,不由得詫異。又聽紅燈籠問:「怎麼回事——呢?」
找著了。
「不過這十大高手也就是說說而已,都說了夜榜刺客也不是互相熟識,哪知道深淺高低,誰接的買賣多,做得漂亮,眾人就多崇敬幾分。就拿項宗衛來說,他功夫好,每回殺人都能殺得……特別張揚,名氣就大,也被列入十大高手。說起來,夜榜排出十大高手還是在箭似光陰一箭碎陶之後,那時江湖上為了這大案,把夜榜幾個出名的列出,就稱為十大高手,過了幾十年,本來沒的事傳著傳著也就有人較真了。」
持白燈籠的從懷中取出一疊狀紙,一張張道:「贛州趙氏、岳陽林貴平、新余陳花月、寧德周妹兒……」他一口氣念了二三十個名字,道,「這些人聯名具狀,說臭狼傷天害理,壞婦女清白,又狀告彭家弟子門人、撫州總舵上下為虎作倀,殺害忠良,個個都有牽連。閻王派了賒刀人提點彭小丐,沒想彭小丐沒聽出讖言,閻王大怒,下了拘提令,要把一眾主犯從犯通通拘提,撫州要有大災。」
「這人外號托塔天王,不用兵器,般若掌修為爐火純青,或許之前真是和尚。他幹了不少大案,七年前就被稱為夜榜十大高手。」
明不詳望向來路,沒為難這兩人,放他們去了。
白燈籠道:「他時常上山砍柴,踩死不少蟲蟻,有此報應,大業小消不是壞事。」
店主忙道:「客官,菩薩神明面前,不好說胡話。」
問這幹嘛?徐添福心裏納悶,可對著這兩個怪人不敢不答,忙道:「我叫徐添福。」
巨木前站著一人,身形福泰,伸手撫摸巨木,似乎正苦惱著。瞧他裝束,又或者看他手上斑駁傷痕,應是店老闆,這些木雕該當出自他手。
「現在難道不能推託?」小掌柜笑道,「我現在也能說不知道。」
差不多的距離,明不詳心想,被驚動的跑堂或許不一定認為被跟蹤,但他很可能有顧忌,在小鎮周圍備下眼線,那自己在這樣的夜裡進城就顯得可疑,他定然會跑。
店主沉思片刻,道:「我這可沒夜叉像惡鬼像可賣。」
明不詳喚來小二結了飯錢,信步而走,經過一座木雕店。
今夜月黯星稀,對明不詳來說是件好事。路上幾無行人,他這般突兀跟著很容易被發現。他也不點燈籠,沿著道路遠遠跟著前方忽明忽暗的燈火,有時甚至需要靠馬蹄聲來辨別對方是否走脫。
明不詳問:「夜榜里有個善使金剛掌力和大般若掌的高手,請問掌柜知道嗎?」
「明兄弟真是聰明,一點就通。」小掌柜道,「惡人裡頭臟污,一刀捅進,刀子都髒了,只殺惡人的便是黑刀子。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如他所料,樹林里埋伏了八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