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光初亮
第二十一章 晦明不定(上)

謝雲襟點點頭:「要是我們都平安,回到巴都我一定替你求情。」
「當然問了,我說追兵走了另一條路。」獨臂人回答。
金夫子想要退開,但獨臂人緊緊抓著他右手,不顧死活向前一撲,將伸出體外的長刀盡數送入金夫子體內,隨即忍著劇痛,靠著最後的勇氣信念,還有絕對要救出謝雲襟的決心,一扭腰……
「不可能!」獨臂人斬釘截鐵地說,「流民不會主動招惹巴都,太蠢了。」
謝雲襟眼看獨臂人節節敗退,焦急不已,不住開口擾亂金夫子。然而金夫子早已殺紅了眼,充耳不聞,眼裡滿是血絲,直把眼前的獨臂人當成了搶走兒子的仇人。
還有方才,他們為什麼停下射箭?箭筒還沒空,但流民卻放棄射箭,改用肉搏,這豈非徒增死傷?為什麼,節約弓箭?有必要嗎?箭筒里的箭看著還剩不少,他們得了這批物資,大可重新製作一批弓箭。他們帶著弓箭出門,當然是打算用完,如果持續放箭,就算金夫子來了也救不了自己跟獨臂人。
「雲兒,我知道你在這!別躲了,出來吧,爹跟你賠罪!」金夫子的聲音有些虛弱,步伐虛浮,謝雲襟探頭偷望,只見金夫子渾身是血,也不知受了多少傷,臉頰上一道傷疤仍在滲血,耳朵也缺了一角。
「金夫子,停手!」謝雲襟喊道,「只要你停手,我還認你這個爹!爹,快住手!」
金夫子慘叫一聲向後摔倒,獨臂人也向後倒下。謝雲襟一把抱住獨臂人,沉重的身體讓他幾乎承受不住,眼淚止不住地噴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將這句對不起反覆念了十數遍,原本靈巧的辯才卻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這樣說來,要奴隸們活捉盧斯並不是為納投名狀,而是別有用意。他為什麼要抓自己兄弟的兒子?
「雲兒,爹好痛……好痛好痛……雲兒……幫爹,幫爹……送爹……上路……」割裂內髒的痛苦最是難忍,一時又不會死,金夫子忍受著無邊的疼痛折磨,但無力自盡。
金夫子喊道:「沒關係!雲兒,別怕,你死了,我殺了他就立時跟上!雲兒,我們黃泉再做父子,爹會好好照顧你!」
金夫子哪裡管他,然而周圍敵人眾多,幾把長刀揮來,他不得不放手。謝雲襟奔向獨臂人,高聲大喊:「這邊!這邊!」
「記得你恩公的話。」謝雲襟嘗試安慰這個剛認識的朋友,「你是被騙,跟你是不是好人沒關係,你就算是拐賣奴隸的壞蛋也會被騙,不要弄錯了誰才該死。」
等火光亮起,謝雲襟才確認這人是誰——金夫子,他竟能從流民手中逃脫?
獨臂人仍是搖頭:「沒路,也沒地圖,你知道怎麼走?」
謝雲襟問:「是為了那些財物?」
謝雲襟打了個寒顫,難道金夫子竟想……是的,金夫子知道自己就要脫離掌握,只有死了才能「永遠照顧」自己。
金夫子精神渙散,虎吼一聲:「你騙我兒子,我殺了你!」攻勢越發猛惡。
獨臂人坐倒在地,全身血污,衣服多處破損,顯然也受了不少傷。他愣愣地瞧著地上,流下淚來,喃喃自語:「我害了他們,我害了他們……」
謝雲襟見獨臂人狐疑地看向自己,緊緊抓著獨臂人空蕩蕩的袖子,和圖書死命搖頭。
謝雲襟遠遠望見獨臂人被包圍,心生一計,喊道:「我要救他!」
「你才是壞人!我恨你!」謝雲襟大聲道,「我不是你兒子!金夫子,住手,退下!」
「王叔?」謝雲襟一愣,把關係一想,「他是被流放的王族?羅特亞里恩的兄弟?」
金夫子大聲慘叫,但刀不夠長,貫穿了獨臂人後,只插入金夫子小腹三寸。
「充滿仇恨的流民會!」謝雲襟道,「殺父之仇,奪權之仇,馬勒想報仇,還想殺死巴都的貴族或祭司!」
他們留著箭……
獨臂人笑道:「我會武功啊。輕功雖沒馬力持久,有些地方反比馬匹方便。山上地形我們都不清楚,遇到障礙我能一躍而過,馬可不行,還不如留給你。」
「爹,您把刀放開,好嗎?」謝雲襟停下腳步,他看見金夫子雖然瀕死,手上仍緊緊握著刀。
「我知道的,爹……」
金夫子攻勢猛惡,獨臂人即便想收手也不能,謝雲襟見獨臂人危急,大聲喊道:「他不是來報仇的,他是我朋友!你才是想害我的那一個!」
「他們還留著箭。」謝雲襟覺得還有許多細節沒想明白,但沒時間想,他沉思著,「希利德格走錯路,不到一天就會發現並趕回。」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獨臂人不住捶地,他想不明白。
「雲兒……雲兒……來……幫爹……呃……啊!」
金夫子聞言心神劇盪,獨臂人原本落於下風,好容易緩過氣來,連環幾刀逼退金夫子,喝道:「別打了!」
獨臂人命在旦夕,哪能錯過機會?右手抓住金夫子手腕便要逼他脫刀。金夫子緩過氣來,左拳連發,拳拳打在獨臂人頭臉上,獨臂人被打得頭暈眼花,卻也知道一鬆手便要被砍死,飛起左腳踢向金夫子。金夫子抬手格擋,反踢中獨臂人小腹,疼得他幾乎便要鬆手。
「你過不去,我可以。」獨臂人道,「雖然我只剩下一隻手,爬過這座山還不是問題。但希利德格沒理由信我。」
謝雲襟見著金夫子,心驚膽戰,轉身就跑,金夫子正要抓他,一名流民揮刀砍來,金夫子不得已揮刀迎敵,口中喊道:「雲兒,危險!快回來!」
兩人奔了許久,直至馬力衰竭。馬不願再走,不住蹦跳,謝雲襟勒不住,獨臂人伸手替他拉住韁繩,馬才安穩下來。兩人下馬,坐在荒地上,都是氣喘吁吁。
「雲兒,雲兒,你出來看看爹啊!」金夫子喊著,「雲兒,你看爹為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謝雲襟掙脫不開,指著獨臂人道:「不救出他,我不走!」
獨臂人伸手摸著謝雲襟的頭:「做得好,你替我報仇了。」他流著淚,「替我……替……奴隸們……報仇……」說完這句,當即斷氣。
謝雲襟想起金夫子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忍不住「嗚……」的啜泣出聲。金夫子何等警覺,喊道:「我聽見啦,雲兒!我聽見你的聲音啦!」說著循聲走來。謝雲襟怕得全身發抖,緊緊靠著獨臂人。
金夫子點了火把在周圍照著,往兩人藏身方向走來,喊道:「雲兒,別躲了,爹知道你在附近!」
金夫子起了火,喘了口氣,忽地想到什麼,起身左右張望,高聲喊道:「雲兒!雲兒!」謝雲襟哪敢www.hetubook.com.com出聲。
金夫子從斷臂認出這人,吃了一驚,謝雲襟著急道:「咱們快走!」
追兵只剩下一名,獨臂人喊道:「你先走!」回身與那人交戰。謝雲襟不住回頭望去,只見沒多久那人敗逃,獨臂人也不追趕,策馬追來。
起碼要救出這少年!
「雲兒……」金夫子道,「爹好愛你……」
謝雲襟知道,金夫子終於瘋了,徹徹底底瘋了,他再也聽不見他不想聽的聲音,他只想找回兒子,只想要他的兒子。
說到這裏,獨臂人想起一事古怪:「我聽到盧斯叫馬勒王叔。」
「呃啊……」金夫子竭力仰起上身,奮力一擲,刀筆直飛了過來,刀刃朝著謝雲襟,謝雲襟瞪大了眼。
「不管猜測對不對,都得去通知希利德格!」謝雲襟道。
「也許是報復自己受到處罰,胡根卻能繼續當親王,也可能是作人質。」謝雲襟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他們如果真要殺刑獄司的人,為什麼殺奴隸?」
金夫子走了幾步,停下喘氣,似乎是傷口疼痛。謝雲襟眼眶泛紅,忙蹲下用手捂著嘴,忍著不哭出聲音。
謝雲襟一愣,望向金夫子……金夫子竟還沒斷氣?
想起金夫子,謝雲襟問道:「盧斯卡勒呢?流民們殺了他嗎?」
局面不容拖延,金夫子攔下一匹馬,催促謝雲襟上馬,喝道:「你們先走!」獨臂人領著謝雲襟往右側山坡殺去,金夫子尾隨其後,兩人雙刀舞得水泄不通,敵方一時不能逼近。
沒多久,一騎來到。那人伏在馬上,來到火堆旁,顫巍巍翻身下馬,腳步蹣跚,走到火堆邊伸手摸了摸,又伏在馬屍邊。謝雲襟不明所以,想了會才知道他在喝馬血,之後又取了馬肉大嚼特嚼,接著重新生火。
謝雲襟又疼又累,沒力氣安慰他,只道:「不是的,不是你害了他們,是那些流民幹壞事。不是你,你是好心,是他們騙了你,我們要替他們報仇。」
他割斷了金夫子的咽喉,親手完成了弒父的惡業。
幾個翻滾后,金夫子手一伸,抓住謝雲襟手腕,喊道:「雲兒,別胡鬧!」
這有許多可能,但謝雲襟沒心思推敲,他覺得這事有許多不對勁,但絞盡腦汁也參不透,總覺得缺個要點。他要把疑問一一查清,但最關鍵的問題是哪個?
他忽地想起斷後的金夫子。他驚懼於這個養父,卻又不得不感動於他為自己的付出,金夫子是真心愛著自己的。
「希利德格有危險!」謝雲襟站起身來,「他們還想圍殺刑獄司的追兵!」
前任亞里恩古烈因試圖謀害古爾薩司而遭流放,當時與他一同被流放的還有不少貴族,說不定就有羅特亞里恩的兄弟,羅特亞里恩也是胡根親王的兄弟。
謝雲襟唯恐兩人受傷,放聲大喊:「住手!快住手!停下!爹,他是我朋友,他沒有惡意!」
謝雲襟大吃一驚:「你做什麼?」
「我們沒有食物。」獨臂人道,「你不會打獵,我也沒這空閑。你能照顧自己嗎?」
謝雲襟聽著他的慘叫,終究於心不忍,顫抖著手腳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這個「父親」。
謝雲襟見獨臂人敗勢已定,強提勇氣奔上前去,抓著金夫子喊道:「爹,快住手!」金夫子一把將他推開:和_圖_書「雲兒,我馬上就收拾這個壞人!」抓住空檔抓向獨臂人咽喉。獨臂人扭頭側身閃避,金夫子化爪為拳重重打在獨臂人臉上。
沒有命中,刀擦著謝雲襟身邊飛過,斜斜插在地上。謝雲襟回頭,拾起刀,走到金夫子身邊。
他舉刀架在脖子上,大喊:「爹,再不放手,我就自盡!」
可又說不過去,這群人是奴隸,告密不等於送死?謝雲襟猜測也是因此他們才沒有緊密追殺自己與獨臂人。既然不怕奴隸告密,又為什麼殺奴隸,真只是殘忍好殺?
謝雲襟嚎啕大哭,緊緊抱著獨臂人屍體,他雖只認識他兩天,卻感覺認識了許久許久。
剛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屠殺,心情極度激蕩,被獨臂人一說,謝雲襟頓覺飢餓,於是點點頭。獨臂人起身走到被他傷著屁股的馬旁,抽刀刺入馬頸,馬只掙扎了一下就軟倒,馬血噴得他一身都是。
謝雲襟顛得厲害,只能緊緊抱著馬頸,獨臂人追上,謝雲襟回頭,只見三名流民正自追來。忽地一道寒光乍現,一人被斬下馬來,金夫子趕到,隨即擲出手中刀,從背後貫穿一名追兵,返身去為謝雲襟斷後。只見十余流民湧上,將金夫子包圍,周圍還有更多流民……
「有些人就是天性殘暴,那可是盧斯的叔叔,都是一窩裡出來的狗!」獨臂人恨聲道,「他為了報仇,利用我們引來追兵,殺害追兵報復巴都,但追兵已經被我們引入岔路了。」
獨臂人低聲問道:「你真這麼怕你養父?」
「沒法報信。」獨臂人搖頭,「咱們若是原路折返,會落在流民後頭,沒法繞過他們。」
「爹……雲兒來幫你了。」他溫言軟語說著。
不能也得說能。
天色已經黑了,只有方才被扔下的火把還有點光亮,謝雲襟走得磕磕絆絆,險些摔倒。
獨臂人眼看就要死在金夫子手上,謝雲襟心中一痛,低頭瞥見獨臂人的刀就在腳邊,忙拾起來。可又能如何?就算拿刀去砍金夫子,金夫子只需一揮手自己就會被奪去刀子,反而被用來殺獨臂人。
「那個畜生!」獨臂人咬牙切齒,搖頭,「沒有。」
「你擔心我逃不掉?」獨臂人問。
「找到你啦!」金夫子大喊一聲,一張大臉從石后探出,嚇得謝雲襟魂飛魄散,連滾帶爬逃開。獨臂人正要拔刀,金夫子揮刀砍來,獨臂人忙著地滾開,「鏘」的一下,這刀劈在石頭上,火星四濺。
他知道沒有金夫子幫忙,他誰也救不了。
獨臂人沉默許久,謝雲襟知道他自責難過,一時無法從悲憤中解脫,也不吵他。何止獨臂人,謝雲襟自己也自責不已,假如自己不引走希利德格,這些奴隸是不是還有一線生機?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奴隸們遭受攻擊的是個埋伏的好地方,他們是特地提前埋伏的。
金夫子聽出謝雲襟對獨臂人有維護之意,怒意更熾,大聲道:「這人是來找爹報仇的!雲兒放心,爹會保護你!」
他想起雪原里金夫子憐愛的眼神,一步步背著自己走出雪原;他想起草原上,他騎牛,金夫子牽著牛走;他想起前往奈布巴都的路上,金夫子打獵,為他縫補衣裳……
他不想死,不想死……他腦海中靈光一現,只剩下一個辦法了……謝雲襟雙手握刀,強忍著不顫抖,等m.hetubook.com.com獨臂人與金夫子站成一線,抓准機會猛地向前衝出。
獨臂人聽謝雲襟喊停,本要停手,金夫子卻連劈三刀,攻勢更劇,逼得他險象環生,差點受傷。謝雲襟見他危險,忙喊道:「獨臂大哥,小心,別走神!」
「我還不夠該死嗎?」獨臂人低著頭,用手捂著臉,「我害死這麼多人……」
謝雲襟頓時明白他用意,點點頭:「我能。」
「他當然信你,他又不知道。」謝雲襟道,「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咱們想好說辭讓他相信就好。但是……」
謝雲襟想回嘴,但一想到金夫子將死,無數回憶湧上心頭……鬼谷殿的噓寒問暖,為自己做的每一道菜,自己生病時的妥貼照顧……
金夫子怒喝:「雲兒,你被他騙了,他是壞人!」
獨臂人武功高強,流民們一時奈何不了他。護佑在馬勒身邊的高手正要縱馬出戰,獨臂人聽見謝雲襟呼喊,訝異他竟然活著,回頭去看,看到金夫子正保護他。他坐騎已失,當下大喝一聲,使招猛鷹撲翅,左三刀右三刀,身子一躍撞下一名馬上流民,奪了馬匹奔向謝雲襟。
獨臂人摸摸謝雲襟的頭,無奈笑道:「好孩子。」
「那他為什麼抓盧斯?」獨臂人問,「那是他侄子。」
「把兒子還我!」金夫子大喝一聲,狀若瘋狂,彷佛把獨臂人當成了挾持謝雲襟的兇徒。獨臂人揮刀應戰,兩人本是仇人,更無打話,翻翻滾滾斗在一起。獨臂人雙臂健全時尚且不是金夫子對手,得了恩公刀譜后武藝雖更加精進,畢竟吃了殘廢的虧,身子平衡進攻防禦都有缺陷。但金夫子傷得也著實不輕,加上力戰後未經足夠休息,體力內力都大打折扣,兩人一時斗得旗鼓相當。
「雲兒……爹……好痛……好痛……啊……」金夫子起不了身,腸子被割斷的疼痛太劇烈,他慘叫呻|吟著。
「那條三岔路口!」謝雲襟醒覺,「這些壞蛋會在三岔路口埋伏,希利德格沒防備,會中伏!」一想到這,他又立刻驚覺,「難道真是這樣?他們殺掉奴隸是怕奴隸被強奪財物后回去通風報信,他們是要滅口!」
這下難住謝雲襟了,山雖然不高不深,但沒有道路,也有些崎嶇地形,馬匹不能走,靠自己要怎麼越過?
眼看周圍人越來越多,金夫子大喝一聲,又使那招「千刀萬浪浪里翻」,只見刀浪層層疊疊,宛如一團炸開的金光,在謝雲襟馬前馬後翻騰。獨臂人喊道:「快走!」在謝雲襟馬臀上輕割一刀,馬吃痛,放足往坡地奔去。
獨臂人割了幾大塊馬肉,謝雲襟拾撿柴火,獨臂人將馬肉烤熟,兩人分食,剩下的用皮囊裝盛掛在另一匹馬上。
「我去通知希利德格,如果我找得著他。」獨臂人道,「你得照顧自己。回去的路上有流民,你回不去,路的另一邊通往聖山,沿途有村落,但也可能有流民,一樣危險。你留在這,盡量多烤些馬肉,晚上要生火取暖,我把馬留給你,若是兩天後沒人來接你,你自己回奈布巴都去。」
獨臂人知道今日勢必得死一個,心中悲憤正無處宣洩,想起因金夫子而斷臂,怒忿交加,不僅全神應敵,攻勢也不留餘地。他勝在體力充沛,劣勢則是武功不及金夫子,更斷一臂,金夫子強在招式精妙,劣m.hetubook•com•com勢在全身是傷。兩人翻翻滾滾鬥了十余招,金夫子終究是殺慣人見慣血的夜榜殺手,腳步一踏身子向右飄去,抓住獨臂人左手已失的弱點,刀刀盡往對手左側殺去,獨臂人連連揮刀格擋,金夫子掌擊拳打刀劈腳踢,攻勢連環不絕。
他不是沖向金夫子,而是藉由獨臂人遮住金夫子視線,用獨臂人當作掩護……
他垂下頭:「我是策劃奴隸叛變的主謀,他為什麼要信我?」
但他也忘不了希瑞德與莉卡父女,忘不了圖雅與村莊,忘不了身邊的獨臂人……他恨,但又愛著這個除了沒有血緣外,自己真正的父親。
金夫子以為謝雲襟終究要回奈布巴都,在巴都外守了許久仍不見人影,這才擔心他被奴隸抓走。他視謝雲襟如子,愛子成狂,當即追來。他是夜榜出身,精於追蹤刺殺,找了一整天終於找到。
兩百多個人,有多少能活下來?
「他們特地趕來接應咱們,如果遇上追兵,多危險?就為些東西欺騙誘捕咱們?」獨臂人道,「如果是為了搶奪財物,我兩邊奔走大半年,他們早就可以答應,何必拖延?」
「雲……雲兒……」
正說話間,獨臂人忽地臉色一變,側耳傾聽片刻,撲滅火堆,道,「安靜!」說著一把撈起謝雲襟。兩人奔到樹林深處一處岩石旁,謝雲襟不明所以,抬頭去望,獨臂人忙將他頭按低,謝雲襟隱約聽到了馬蹄聲。
方才慌亂中許多磕碰,鬆懈下來,謝雲襟這才覺得全身疼,幾處輕微傷口也不知是幾時被划著的。
確實,傳出這樣重要的訊息,希利德格肯定會扣住獨臂人查證,之後未必會放人。
金夫子刀砍右路,獨臂人側身抵擋,金夫子抓著他握力一弱的瞬間使個巧勁壓刀,雙手握刀向上一翻。這一下他使足勁力,獨臂人終究獨臂難支,刀子脫手飛起,遠遠落在地上,金夫子搶上一步揮刀砍他右臂,眼看就要將他另一隻手臂斬斷,刀勢卻忽地歪斜無力。原來金夫子傷勢本就沉重,失血過多,方才逼獨臂人脫刀已使盡全力,一時真力窒礙,刀也就無力歪斜。
兩柄長槍搠來,金夫子翻身下馬,揮刀格擋,左拳打中一人,起腳踢倒另一人,大喝一聲,使招齊天門絕技「千刀萬浪浪里翻」,周身滾起刀浪,人隨浪起,翻騰撲躍。這套刀法近於崆峒龍城九令中的「一騎越長風」,都是突圍之用,差別在一騎越長風劍光集中在前方,身隨劍起,突破包圍,這刀法卻是以刀浪護身,不停縱躍,打亂包圍,不僅能開路,還能保護周身。
獨臂人低聲擔憂道:「不好,馬匹跟食物都留在那。現在只能希望他快些走,別發現咱們。」
還不夠致命。
謝雲襟想了想,道:「咱們翻過這座山,這樣就能抵達三岔路的另一端了吧?」
長刀貫穿了獨臂人後腰,獨臂人發出慘叫,謝雲襟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衝出,雙手奮力一送,刀穿透獨臂人身體刺入金夫子小腹。
然而金夫子不加理會,對他而言,想永遠不失去這個兒子就必須殺掉所有跟謝雲襟有所牽連的人,讓這孩子永遠只能依靠自己。
許久后,獨臂人道:「你餓不餓?」
金夫子道:「你快回來!」
謝雲襟問:「你沒有馬怎麼翻山?」
「他有問起追兵的事嗎?」謝雲襟問獨臂人。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