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想找回野火,那是彭小丐留給他的遺物。之前沒有能力,成為薩神之子后一時也無線索,加上又養了幾個月傷,這番聽說流民聚集在奈布巴都外,才派哈克去打聽消息。
「如果帳本是真的。」伍爾夫回答,「但這東西作假不難,尤其他們都是親王,首席您知道的,我很難威脅他們。」
崑崙紀元九十一年 三月 春
楊衍道:「你覺得祭司院在操弄糧價?他們能辦到嗎?」
蒙杜克道:「我聽說有人劫走整批糧隊?」
王紅仍是不允,楊衍道:「不如聽聽伯父的意思。」
哈克道:「巴爾德很勇敢,我會像護著自己弟弟一樣護著他。」
「快逃!」麥爾喊道。
「他在招募附近的流民,有好幾個隊伍加入了。」雷茲道,「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在奈布巴都一帶流竄的流民,他應該是最大的一股,聽說他的隊伍不算家眷就有上千人。」
「看來前往巴都的糧車沒被劫掠。」麥爾道,「貴族們在說謊。」
雷茲嘆道:「說得也是。唉,行吧。」他回過頭,見自己隊伍正遠遠瞭望著,於是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什麼意思?」蒙杜克疑惑著,然後他就發現前方出現十余名身著勁裝的騎手,站在高處,遠遠往自己的方向眺望著。
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高樂奇撫著額頭:「再不下雨今年一定歉收,神子回歸的第一年就鬧旱災,你覺得民眾會怎麼想?」
「你們是什麼人?」斥侯高聲大喊。
一旁巴爾德聽他們說話,忽道:「我也要去。」
「我要派你去做一件事。」楊衍道,「我要你找回那個誰……」楊衍想不起那個流民首領的名字,「之前你跟著的那個流民首領。」
「當然。」聽別人誇獎女兒,蒙杜克挺起胸膛,「她比十個男人都了不起。」
「神子赦免了流民。」高樂奇道,「這讓他們抱著想望。」
這一去不知幾時才能回來,王紅也不操煩這事。倏忽半個月過去,轉眼已是四月。塔克派去驅趕流民的王宮衛隊收效甚微,流民們或三五十或百人成一股,見著衛隊就逃,等衛隊離開又重新聚集。這樣的驅趕方式不見成效,但如果大批掃蕩,勢必投入極大戰力,當此亞里恩宮與祭司院緊張之時,把大量王宮衛隊或者刑獄司人馬投入驅趕流民,無疑會顧此失彼。
「剛才你問我為什麼找你,那你又為什麼跟我來?」麥爾突然問起,「你大可待在亞里恩宮,那裡很安全。」
楊衍在巴都的聲望日盛,暗巷裡的塗鴉顯示了這一點。畫有神子圖像的地方,不再有人m.hetubook.com.com敢在神子身上加筆添畫。
蒙杜克看一眼麥爾,見他搖頭,於是道:「沒了,多謝。」
「又拉不走,藏哪呢?」雷茲說道,「他們隊伍如果不是餓瘋了,也不至於搶糧車。咱們聚集在這幹嘛?不就是等著神子降臨,向神子哭訴冤屈?得罪巴都有什麼好處,讓神子知道了,這不,也對咱們沒好處。」
「你覺得沒問題?」高樂奇問。
高樂奇起了疑心,他從不懷疑這些貴族的貪得無厭。糧價的高漲已經激起民怨,尤其是青稞,這是關外主食之一,嚴重影響民生。他招來監察官伍爾夫,詢問他關於糧價的事,伍爾夫回答:「我查過了,從帳本上看,他們的支出確實變多,我無法阻止他們合理漲價。」
「那是查爾的隊伍。」雷茲說道,「我聽說他們拉了好幾車糧食走,還傷了幾條人命。」
「不行!」王紅反對,「我爹只是個農民,他只會種田!」
哈克道:「可烏恩是衍那婆多派的信徒,不相信薩神之子,未必會來巴都附近,而且也不知道他死了沒。」
「別侮辱我們的首領。」麥爾說道,「那得用鮮血清洗榮譽。」
「麥爾,帶一隊士兵去流民那查探消息。」高樂奇道,「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劫掠了糧車。」
「如果不驅趕他們,連商路都會受影響。」貝利說道。
二十名騎手迅速從高地衝下,向著他們奔來。
於是蒙杜克才會與麥爾一起出現在巴都的荒野上。
「我?」哈克張大嘴,訥訥道,「我……我只會被率領啊。」
鏡中的六角雪花印記有些淡,增添了些陳年的氣息。
塔克沒有進一步動作。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首先是王紅在高樂奇臉上察覺到不安,於是讓楊衍去詢問高樂奇。
「你為什麼找我幫忙?」蒙杜克與麥爾並轡,在走向流民前問道,「王宮衛隊或刑獄司都有很多老練穩重的戰士。」
兩人抓了一把沙子在臉上反覆搓揉,相互確認印記沒有受損,這才從沙堆里爬起,拉了馬匹往遠方的流民群騎去。
「誰不認得?那小子的名號現在很響亮,他是被神子赦免的流民。天,我知道他很會逃,已經換了好幾個隊伍,沒想到他竟然能逃到巴都里去,讓他得逞了!」那人露出不屑的態度,「你們的首領是不是想沾光?要不這名字也太懦弱。」
兩人策馬而回。這趟收穫頗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想要的消息。麥爾說得沒錯,人少反而方便。
高樂奇知道事態正在惡化中,他找來塔克、楊衍和王紅,甚至還有麥爾商議這件事。
或和圖書許楊衍並不清楚太複雜的政務,但糧食漲價卻是傻子也能聽懂的事。楊家雖不貧窮,但也並不寬裕,楊母時不時會為米價菜價而抱怨。
「你要帶誰去?」楊衍問。
對方的斥侯很快向著兩人奔來。
得了父母允諾,巴爾德與哈克一同出發。王紅仍不放心,要塔克多派了二十名護衛,一支五十人的小隊於是出發為楊衍找尋野火。
楊衍笑道:「我做什麼事都得問你姐姐,你怎麼這麼大胆敢不問?」
「我的刀。」楊衍道,「想辦法找回我的刀,我將這任務交託給你。」
高樂奇想了想,這才告知楊衍與王紅。
巴爾德隨後向父母稟告,米拉雖然擔心,蒙杜克卻是贊同:「咱們不能做女兒的拖累,巴爾德要當勇敢的戰士。」
「這不是很常見的事?」楊衍問,「我娘以前也常抱怨漲價,歉收時常發生。」
「將這些流民都驅趕出去。」塔克知道糧食漲價對百姓的傷害,他並沒有愚昧到等閑視之,「儘快讓物價平穩下來。」
「沒聽說這種事。」雷茲反問,「你們到底來做什麼的?」
知道希利德格獲救,楊衍非常憤怒,他覺得自己被古爾薩司玩弄于股掌間,他放棄誓火神卷,結果還是殺不了希利德格。王紅說早知如此還不如收書放人,起碼撈得一頭。
無論巴爾德怎麼懇求,楊衍都讓他去問王紅,巴爾德無奈,只得去央求姐姐,果然惹來一頓好罵。姐弟倆吵得不可開交,王紅怒斥:「你照顧好爹娘就夠了,保護神子不缺你一個!」
蒙杜克點頭,隱隱有些不安。
「流民聚集在奈布巴都,都是因為神子的關係。」
楊衍想起希利德格說過的話,他在鬥爭的中心,卻不在權力的中心。
「與神子無關,只是些瑣事。」高樂奇這樣回答。他一直不希望楊衍介入政事,他希望楊衍是個精神領袖,而不是真正能管控政事的人。
戴卓說道:「我們只能派出更多的守衛隊,這又得花更多錢。」
「我也想為女兒做點事,尤其女兒乾著這麼危險的事。」蒙杜克回答,「以前是她救了我們全家,不只我們全家,還有整個奴房剩下的奴隸,現在父親應該為女兒貢獻心力了。」
巴爾德挺胸道:「我是男人,男人做事不用問女人!」
「往年這個時候,百姓會為了準備聖衍那婆多祭而囤積食物,物價本就會上漲。」一名親王道,「而且今年到現在還沒下過雨,村落也想囤貨,之後若是歉收,他們就能賣個好價錢。」
「撲點沙子。」麥爾示意蒙杜克,「這樣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雷茲哈哈大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麼多糧藏哪去?帶這麼多糧在路上走,不是招人搶嗎?而且巴都最近在掃蕩流民,遇上王宮衛隊,躲都來不及。」
「汪其樂?」麥爾詢問,「有什麼動靜?」
「十七……八……二十個。」麥爾將手放在彎刀柄上,「你至少要能解決五個,如果裡頭沒有高手的話。」
楊衍道:「那也未必是壞事。」他對這群曾經綁架他還差點燒死王紅的流民實無好感。
壞消息接二連三,次席執政官之一的于正平報告最近巴都里的民怨:「糧價漲了四成,民怨沸騰,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那也不用。」楊衍道,「聽說巴都外有不少流民聚集,不過東躲西藏,一遇上護衛隊就逃,你也是流民出身,容易找著他們。」
塔克察覺到事態嚴重:「我聽說過有在五月才舉行的衍那婆多祭。」
蒙杜克一驚:「你覺得是希利德格乾的?」
這場會議並沒有得到太多線索,眾親王異口同聲,漲價是因為收購的糧價提高了。
「我叫雷茲,你們要做什麼,想交易嗎?」雷茲問,「我們有毛皮,糧食也很充裕,我們想要鐵器,你們有箭桿嗎?我們很缺箭桿。」
楊衍皺眉:「你去幹嘛?」
「流民跟流民之間比較好打探消息。」楊衍道,「只要刀回來,什麼都好說。放出消息,任何流民只要帶回這把刀,我就會赦免他們,讓他們恢復平民身份,還會給予賞賜,就跟你一樣。」
「不行。」麥爾搖頭,「流民們對護衛隊戒心很重,而且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做的事,我一個人去就好,頂多帶一個隨從,想辦法混入流民中。」
「年紀跟我差不多,這很危險,我希望他穩重一點。」麥爾沉思著,「功夫要好,能沉住氣。蒙杜克,他很合適,年紀夠,而且穩重。」
麥爾自己也沒想到會有為哈克維護名譽的一天吧……
「你絕不會背叛女兒,跟你一起行動我能放心。」
「我叫蒙杜克!」蒙杜克也高聲大喊,「我是哈克隊伍的斥侯!」
雷茲道:「有,但我沒聽說他們搶糧車。」他想了想,又道,「有個漢人叫汪其樂,他的隊伍很大,聽說最近很有些動靜。」
塔克奪取刑獄司,抓了希利德格,事情鬧這麼大,王紅想瞞也瞞不住。巴爾德道:「我要當有用的人,不然怎麼保護爹娘!」
「但那時糧價沒這麼高。」高樂奇道,「我懷疑其中有問題。」
糧價不降反升,比起去年夏季已漲了三成有餘,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又是怎麼回事?」高樂奇再度召集親王們。
「看樣子好天氣還會持續一www.hetubook.com.com
陣子。」塔克說道。
馬匹漸近,兩人各自舉起一隻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那名斥侯上前,見到兩人眼下用筆畫上的流民印記,又見他們身後沒有其他人,稍微放鬆戒心。
麥爾問道:「有大股的流民嗎?如果是幾百人的流民隊伍,就有搶糧車的能耐了。」
「黑色的刀?」麥爾搖頭,「如果知道在哪裡,我們早就去拿了。」
「你有你女兒一半了不起嗎?」麥爾忽地問道。
「不是,只是撞名,你也認識草原上的暴風?」蒙杜克很意外,利用哈克當假名竟還能遇著熟人。
像是故意雪上加霜似的,冬末最後一場雪后,至今已數月無雨。關外原本少雨,種植的也是耐旱作物,但長此以往,巴都周圍奴田的收成得大受影響,如果河流也乾枯,後果不堪設想。
哈克一聽楊衍嘉勉,當即振奮,挺胸道:「我願為神子獻出性命!」
「誰說的,我就見過八十幾歲還很愛玩的爺爺!」楊衍反駁,王紅懶得與他爭辯。
楊衍道:「你得去問你姐姐。」
「他聚集這麼大的隊伍做什麼?不好躲藏吧?」
「有個小隊長會協助你,遇到困難可以問他。」楊衍道,「你是我的親信,不能只當個小兵,要當小隊長,還要當大隊長,當兵督。」他拍了拍哈克肩膀,「你要強悍起來,才能保護我。」
「我跟塔克說過了,讓他派三十個戰士,由你率領。」
他們會在這,得從兩個多月前說起。
「我?」楊衍疑惑。
巴爾德道:「我整天練刀,沒有經驗。我要成為一名好戰士,保護神子。」
「流民?」高樂奇疑惑,「為什麼流民會來奈布巴都?」他剛問完,隨即恍然,在向塔克稟告時,楊衍也在席間,他將這些話一併告知楊衍。
祭司院辦不到,但貴族們能辦到,塔克的兄弟們就是一群混蛋……
「我們也壓不下價格。」貝利親王道,「四月了,一滴雨也沒下,聖衍那婆多祭都還沒舉辦。」
「流民聚集起來,在巴都外徘徊不去。」貝利說道,「幾十個幾十個的,聯合起來就有幾百個,人數一多就缺糧,人沒吃的,膽子就壯,什麼事都敢幹。」
「最近奈布巴都附近聚集了很多流民。」貝利親王道,「我們必須派遣更多護衛以防萬一,這讓糧價居高不下。」
王紅一來覺得他說得有理,二來拗不過弟弟,只得答應,又要哈克好好照顧弟弟,若有危險,務必要護著弟弟。
「哪個哈克?」對方遲疑著,「該不會是草原上的暴風吧?那小子也能有自己的隊伍?」
楊衍說,這就是古爾薩司輕視自己的證明,他在戲弄自己。王和圖書紅卻道:「古爾薩司這把年紀,應該不會這麼好玩。」
雷茲突然低聲問道:「你們有見過一把黑色的刀嗎?」
「如果只是短時間倒無所謂,但這是執政官必須注意的。而且所有糧食都漲價,太奇怪了。」高樂奇道,「關內有句俗諺,民以食為天。我已經約了諸位親王會談。」
「流民為什麼敢劫掠糧車,你們的護衛隊人這麼少?」
「就幾車?」麥爾疑問,「我以為他會帶走更多。」
這就引出另一個問題:古爾薩司既然能救人,為什麼要拿誓火神卷交換?
看來並不是太嚴重。楊衍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於是找上哈克,後者正與巴爾德練習刀法。
「我們的糧車時常被流民劫掠。」胡根親王的另一個兒子戴卓親王說道,「損失非常慘重。」
巴爾德道:「你什麼都不說,爹娘都知道你們正在跟古爾薩司鬥爭!」
「看守黑牢的魏德死了,在羊糞堆的賭檔前被搶匪刺殺,搶匪說他正帶著金子要去賭博。我認得魏德,他是個本分人,不會賭博,也沒金子。」麥爾道,「他應該是被謀殺,但我沒找到證據。」
「我知道這件事,你女兒很了不起。」麥爾道。
流民很快發現他們,立刻提高警覺,許多人已上馬提刀,麥爾高舉著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
「烏恩。」哈克道,「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你找他有什麼事?」
雷茲攤手:「不知道。」
「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楊衍說道,「別忘了告訴我會談結果。」
哈克忙道:「這得害他們為這把刀打起來。」
「是我抓住希利德格。」麥爾道,「他很可能會找我報仇。他有蟲聲,有許多替他探聽隱密的人,所以我單獨行動要格外小心。」
首先是上個月底,小麥漲了兩成,影響不大,但青稞的價格也隨之上漲,僅十幾天,所有糧食都漲價了,作為首席執政官的高樂奇不能不注意到這件事。
……
「你們的所有事都跟我有關。」楊衍道,「防著我對你們沒好處,而且,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打探消息而已。」蒙杜克回答,「我們的隊伍在東邊,暫時不打算交易。」
「我叫麥爾,他叫蒙杜克,我聽說有人劫了巴都的運糧隊伍,是你們嗎?」
「流民要商品做什麼?」高樂奇道,「他們還能賣錢嗎?」
「糧食呢?他會不會打劫糧車?」麥爾從馬上取下皮囊,裡頭裝著劣質的稞酒,遞給雷茲示好。雷茲高興地喝了好幾口,喉節一動一動,許久沒喝水似的。
「他會武功。」麥爾道,「頂得上三五個護衛。」
「四月了,立夏早就過了,到現在還沒下雨。」高樂奇憂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