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和深深的罪惡感，不管別人怎麼樣，唐安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去吃狗肉火鍋了。

唐安笑了笑，這樣的問答似乎並沒有太多意義，她應該再說點什麼。

桑萌萌抱緊了唐安，再也不願意放開。

「現在沒有了，都被城管趕跑了……他們賣的都是些有病的小狗。」唐安想起了一些事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不刻意去想肯定會遺忘在記憶深處。

「是啊……那時候儘管我總把小屁股在紙板上擦的乾乾淨淨，卻還是被狗販子發現了，因為屁股上的毛髮總會顯得有些發黃。」桑萌萌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只是狗販子並沒有馬上處理我，他們不在意狗病不病，只要還能表現的很活潑就好了……於是我更加拚命了，也因為沒有吃多少東西，卻消耗更多的體力而更加瘦小了。」

這裏往常是唐安跑步的路線，可是林玉玲似乎也這麼跑，於是唐安就更換了。

「我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你。」桑萌萌一蹦一跳地來到亭子下，「那時候這裡有很多狗販子，他們用籃子裝著各種各樣的小狗，招呼著帶小孩子的家長啊，年輕的學生啊，各種愛心泛濫的人都是他們的銷售對象。」

你可以有很多選擇，然而你卻在許許多多的選擇中，看中了最不起眼的我……所以你永遠是我的主人，如今我長發及腰，美麗動人，再讓我做你的小狗好嗎？

唐安輕輕地撫摸著桑萌萌的後背，弱小動物的掙扎，生存，誰能想到一隻小狗要和_圖_書獲得活下去的機會，是如此的艱辛？

「那時候我就感覺自己和其他的小狗有一些不一樣……我好像能夠聽得懂人說的話，他們指指點點，說那一隻小狗更可愛，那一隻丑一些……我比其他的小狗要聰明些，當有人說我可愛的時候，我就拚命從其他的小狗中擠出來，緊緊地抓住他們的手，希望他們能夠帶我走……」桑萌萌緊緊地抱住了唐安，「可是並沒有誰真的願意，因為我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白狗，更容易顯得髒兮兮的，瘦瘦小小的……現在想想，沒有被他們帶走，是一種幸運吧。」

「真的。」桑萌萌點了點頭。

「儘管我比別的小狗更聰明，但是這並沒有什麼用。對於狗販子來說，他們並不在意這些小狗的生死，畢竟它們的命很賤，幾塊錢一隻就可以從狗場擰來一大箱子，如果發現有小狗有犬瘟熱的癥狀，他們也不會隔離，只有那些很嚴重的會被看出來是病狗的，才會被他們直接丟到一邊去，因為沒有人會買病狗。」桑萌萌抬起頭來，額頭頂著唐安的臉頰磨蹭了一會。

桑萌萌拿著一個紅色的格子紋小皮包，有點像迪奧戴妃包的風格，但是明顯不是，在側面不顯眼的位置有一隻鑲嵌著鑽石的小狗圖案。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肉弱強食本就是一種生存法則。」桑萌萌的臉頰在唐安的肩膀上磨蹭了幾下，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就是其中的一隻小狗，和其他許許多多的小狗一起，晚上和-圖-書睡在冰涼的狗籠子里，白天被拿出來放在了小籃子里，趴在籃子的邊沿看著來來往往的大人小孩，沒有人能夠看得懂我們的眼神里的期待，更多的人只是來摸一摸，抓在手裡玩一玩，放在地上跑一炮，消耗著我們本就不多的體力和生命力……然後就走了……買的人不多，每天一大籃子小狗，也許就只有兩三隻賣出去，它們都是很幸運很幸運的，是我們非常羡慕的對象……」

唐安走近桑萌萌，輕輕地攔住了桑萌萌的肩頭，她的肩膀十分柔軟，柔軟的讓唐安用力握住時，能夠感覺到潛藏在她身體里那些猶如冰凍了三尺的寒冷氣息。

唐安和桑萌萌一起走出了學校，穿過紅磚青瓦的圍牆，走在錯亂無章是石板路上，唐安選擇了另外一條稍微遠一點，但是安靜一些的路線。

「還記得這裏嗎？」桑萌萌的目光十分溫柔，那是一種沉浸在記憶和情感中的目光。

唐安想起來了，南貓第一次監視桑萌萌的時候，就因為桑萌萌的睡衣上有一隻狗的圖案，就認為那是證據。

唐安不是很明白桑萌萌的意思，猶豫著說道：「小時候我經常和我媽媽來這裏玩……」

這樣的記憶，構成了絕大部分人的過往，在需要的時候會記起來，在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東西壓在腦海深處。

「這些小狗，絕大多數都會死……有些支撐不下去了，再也不會表現的活潑，於是它們就會被狗販子放棄，隨意地丟在垃圾桶里凍死或者餓死。和_圖_書」桑萌萌看著那個老舊的深紅色垃圾桶，「那時候這個垃圾桶里就經常有一些死去的小狗，它們有些被發現時還奄奄一息的樣子，沒有真正死去，然而沒有人會救它們。」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都沒有說話，桑萌萌似乎是在等著唐安開口，唐安卻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

唐安聞著桑萌萌那髮絲間的清香，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經歷，讓桑萌萌對把她帶走的自己一隻保存著一份感激之情，所以才會重新來尋找他。

「那些小狗都很可憐……它們大部分都有病，或者只是小小的感冒，或者有些發燒，或者根本就是活不了多久的犬瘟熱……」桑萌萌淡淡地說道，「狗販子們並不會怎麼喂它們吃東西，這樣餓著的小狗，就算有病，因為飢餓，在有人來逗它們玩的時候也會顯得很活潑，然後狗販子拿點玉米粒什麼的根本不適合它們的食物，它們就會爭先恐後地撲過去……在路人的眼裡，這就是可愛。」

桑萌萌停住了腳步，站在了湖邊上。

「狗販子們會用一個竹籃子裝著小狗，十幾隻小狗擠在裡邊，有黑的，有白的，有染成了五顏六色被狗販子們稱呼為虎皮犬的……小狗們爭相恐后地表現著自己的活潑，它們的本能告訴它們，儘管它們生存下去的機會十分渺茫，但是只有有人能夠帶走它們，它們才有渺茫的活下去的機會，而一直在狗販子們手中，它們就完全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桑萌萌側過頭來，靠住了唐安的肩膀，語氣溫柔卻讓人和*圖*書心涼，「就算在狗販子們手中長大，不用多久，它們就會變成菜市場里的肉狗，成為一盤美味的火鍋，這樣的狗肉火鍋，你也吃過吧……」

桑萌萌淡淡的語氣中並沒有多少憤怒和感慨，只是一味的平靜和回憶的味道，卻讓唐安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感覺到了一份憂傷和無奈。

波光粼粼，水色瀲灧，有楊柳垂在水面上，被浸泡過的葉子顯露出一種愈發青翠的顏色，湖風吹拂著桑萌萌的髮絲，她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

唐安記得了，桑萌萌說的第一次相見是在這裏，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很聰明……可是我記得我遇到你的時候，你並沒有那麼活潑了，一動不動的。」唐安已經相信了，不需要桑萌萌變成一隻小狗什麼的，這些事情沒有經歷過，哪裡懂得……這不是一個為了惡作劇而編造故事的人能夠描出來的情感。

「那天遇到你，是狗販子決定帶我出來賣的最後一天……因為相比較起以前，我已經實在沒有力氣再拚命表演了，只能勉強地站在角落，等著有人來抱我的時候，才努力動一動，表示自己還活著。」桑萌萌的聲音中帶著哽咽，「那天我已經不抱希望了，也沒有了力氣，被其他的小狗擠到了角落裡，可是我沒有想到，你伸手過來，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只是隨意抓一下，然而你卻把我抱在了懷裡沒有再放下來。」

這些肯定不能算是證據，然而南貓是正確的。

「你說www.heｔuｂｏｏk.ｃoｍ•cｏm的是真的？」走到了公園的位置，這個點還不是晚餐后閑逛的時候，大爺大媽們也還在準備著家裡的飯菜，上班族們還沒有下班，公園裡閑散的幾個人也遠遠地躲在更陰涼的地方，似乎整個公園就是留給了唐安和桑萌萌說話的地方。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病了。」唐安嘆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到那隻小狗時，確實是有些髒兮兮的病怏怏的。

「我是不是很聰明？」桑萌萌在唐安的耳邊說道。

湖面的微風微微涼，擁抱在一起的唐安和桑萌萌，就像是一對呢喃著說著情話的情侶，唐安第一次對桑萌萌主動的親近沒有任何排斥，只想緊緊地抱著她。

桑萌萌沒有讓他久等，指著前方稍微寬敞一點的空地，旁邊還有一個亭子，老紅色的垃圾桶上貼著幾張廣告紙，髒兮兮的陳舊感。

「我一直沒有被賣出去，但是因為我一直表現的很活潑，狗販子還是每天都會帶著我……後來，我病了，狗販子是不可能給我治病的……」桑萌萌的眼淚流在唐安的胸前，「我知道如果病了，再沒有被賣出去，很快就會被丟棄死掉……我不想被丟進那個依然有很多小狗屍體的垃圾桶，所以我比平常更加活潑，拚命地抱著那些人的手，哪怕只要他們稍微顯得對我有一點喜歡，我就會努力站起來，或者滾來滾去，表演的很可愛……得了犬瘟熱后，便會拉稀，為了不讓狗販子發現，我每次都會磨蹭著把小屁屁擦乾淨。」

只是依然有許多疑惑在心頭……不過那些疑惑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