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那一刻起,項龍就已經是孤兒了。
任憑項龍再木訥,當他聽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有些恍惚了,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這個故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為什麼不來,就是怕把災禍帶給項龍,身為人父,要忍住對孩子的思念之情,這是千般不易的事。
項龍爸爸舉起酒杯,敬了老宋一杯酒:「他生性老實,為人較為木訥,您多擔待。」
「我接受不了。」
「老先生,今後……項龍就麻煩您多照看一下。」
宋飛一拳打在牆上:「我們這些人,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命運要一直刁難我們?」
這一頓晚飯,我吃得很難受,明明馬上就要上演一出悲劇,我們卻要演一場大團圓的戲。
項龍見二老走得很快,正要上去叫他們慢點,但老宋直接把他拉了回來。
聽到老宋的話,二老微微點頭,也就放心多了。
很快。
善惡有報,是真的有報么?
這是在胡小萌死後,他頭一回這和_圖_書麼活躍。
老宋直接搖頭:「這種事,只能做一次,而且項龍的記憶已經在慢慢恢復了,他只要想起他養父母早已過世,客觀上,他養父母就是不存在的。」
我和宋飛點點頭,就算再裝不了也得裝下去,因為這頓晚飯對於項龍來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頓晚飯。
項龍愣了一下:「啊?為什麼?」
老宋沒有多說,直接夾出一道黃符。
項龍勐地僵在原地,情緒一下子失控:「不可能,怎麼可能,我根本沒有弟弟,我是我父母親生的,我父母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宋飛有些不忍心,想求老宋讓項龍的養父母再活幾年。
他們在逃難的時候,都要帶著項龍,最後知道難逃一死,才讓屠夫大爺把項龍給送走。
「所以今晚,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後一次團聚了……」
我鼻子一酸,實在是忍不住流淚:「為什麼命運要這麼為難一個人,他怎麼接受得了這個打擊?」
天和圖書黑了。
這門一關,便是和今世告別,不管門內是留戀,是爭吵,是破碎,還是快樂,都只是一段回憶,隨著轉世輪迴,一切都已經和下一世無關了。
這一頓飯吃完,項龍也跟著收拾桌子。
唐追雖然早就死了,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門,讓自己變成了活死人,一直活到了幾個月前,所以在這期間,他其實有很多時間來陪伴項龍。
離開家的時候,這二老在門口駐足了很久,才關門,嘆了口氣。
老宋長嘆了口氣,沉重道:「因為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你家裡,當年我遇到的那個小孩,就是你。」
我們陪著項龍一家人,散著步,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走著走著,甚至已經看不到一個過路的行人了。
連我一個外人都感到心酸,真是言之流淚。
此時的項龍,仍沒有察覺到異樣,以為只是長輩習慣性的啰嗦。
眼看這頓飯已經結束了,我和宋飛還有老宋,心情也逐漸沉重了起來。
項龍現在有多和圖書
開心,待會兒……
我都不敢去想了。
除了項龍爸爸,項母也敬了老宋一杯酒。
接下來,老宋把給我和宋飛講的,完完整整,巨細無遺,又給項龍講了一遍。
飯桌上,項龍頭一回這麼健談,氛圍確實很美好,也很熱鬧,宋飛也在像以前一樣逗項龍。但我看得出來,他跟我一樣憋得難受。
只是眨眼間,走在我們前面的項龍父母,竟憑空變成了兩個紙人,矗立在原地。
項龍的身世,已經不言而喻了,多方證據都能夠表明,當年唐追和柳芊芊的孩子,就是項龍。
「我爸媽走這麼快乾啥……」
唐追如此珍視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知道項龍經歷了這些,他心裏該有多難過。
「裝裝樣子吧。」
因為這就是事實,命運從來沒放過好人,卻也從來沒懲罰過壞人。
飯廳里,項龍興緻勃勃地招呼著我們。
「項龍,你知道你為什麼老是做那個夢嗎?」老宋問道。
微風吹過,兩個紙人用筆勾勒出來的五官,顯和-圖-書得些許詭異,那雙虛假的眼睛,彷彿在直勾勾地望著項龍。
老宋舉起酒杯,點了點頭:「兩位放心吧,項龍也算是我徒弟,我們這一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將來無論是他娶妻生子,還是其他的事,我都會親自把關。」
老宋嘆了口氣,對我和宋飛道:「至少在晚飯結束前,給項龍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反觀那些無惡不作的人,他們活得這麼瀟洒,可以任意踐踏別人。」
項母笑了笑,看著項龍:「二十多了,還沒結婚,男人不結婚,始終對自己照顧不周到,以後一個人在外面,不要吝嗇錢,該吃吃,該喝喝。」
項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責怪道:「爸,媽,我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孩……」
「命運不公!根本就他媽的不公!」
「吃飯了!吃飯了!」
因為紙是怕火的,而項龍的養父母,他們沒有肉身,只有老宋用紙剪出來的身體。
老宋沒有說話,恐怕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宋飛的話。
這二老,已經和*圖*書在託孤了。
沒有坐多久,項龍的父母提議出去走走,散散步。
而項龍的養父母,走得很快,直接走到了我們前面。
可是在今晚,他又要經歷一次生死離別,今後他要徹底變成孤兒了。
「難道不能讓他的父母,繼續以這種方式,再陪伴他幾年嗎?」
這可能是項龍頭一回在家這麼開心,但他不知道,這是他和他養父母吃的最後一頓飯。
這一家三口,已經把晚飯做好了,滿桌子竟有將近二十個菜。
也許是緣分,他遇到了老宋,和養父母又續了十幾年的緣分。
黃符炸開,金色的火焰在項龍跟前凌空劃了幾下,又在我們眼前劃了幾下。
難怪老宋不讓我點煙,難怪項龍的家裡不用灶爐子。
但他又到了一個很好的家庭裏面,有個對他很好的爺爺,也有一對信守承諾,對他同樣很好的養父母,只是好景不長,因為一場意外的溺水,他又一次變成了孤兒。
老宋緩緩講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發生在十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