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希望能見到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圖戈里一邊通過一旁低聲翻譯的女僕向瑪蒂娜說出來意,一邊小心的注視著房間里的一切。
他看到那個叫阿洛伊德的農奴在兩個護衛騎兵的押解下沿著隊伍邊正大步走來。
「那麼你更應該答應我,只要你們離開我就不會傷害她,我以亞爾斯蘭王的名義起誓。」看著赫克托爾冷靜的表情,圖戈里開始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白化病人似乎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一切。
「古代羅馬帝國的君主總是在午餐之後才會召見那些蠻族的使者,」女侍故意用挑剔的口氣說著,自從隨著女主人跟著子爵大人一來,和其他很多人一樣,因為受到倫格那種刻意宣揚羅馬文明的熏陶,整個貢布雷子爵的宮廷中,已經開始瀰漫起一股濃厚的「羅馬韻味」「不過如果殿下允許,你會立刻得到接見的。」
當接到瑪蒂娜的要求派出攔截羅馬使者的騎兵時,他不禁為那個小女孩做出的決定暗暗咋舌,他知道這樣做的下場如果失敗會是多麼可怕,而對於那些人居然敢於截殺來自羅馬的使者,他在驚心的同時卻又不禁忽然冒起一個奇怪的念頭。
在奇利里亞遭遇到法蘭克人進攻的時候,圖戈里成了法蘭克人的第一個俘虜,而隨後發生的變化,卻又讓他從一個等待贖身的俘虜突然變成了所謂「克尼亞人真正的蘇丹」的叛亂首領。
隨即,他就被忽然從馬上轟然栽下的那個克尼亞騎兵的身體撞昏了過去!
隨著這聲爆發出來的怒吼,阿洛伊德猛然向著倫格沖了過去,他咆哮著攥緊雙拳
「這裏發生了什麼?難道有人在上演阿里斯托芬(古希臘喜劇之父)的喜劇嗎?」
豎立在河流中間一塊突起的礁石上的最後一根支柱也被後面摧枯拉朽般不可阻擋的樹榦砸成了一段段的碎片!
「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倫格輕輕抬手阻止圍上來的士兵,他只是平靜的看著阿洛伊德,然後微微搖頭「你要把我帶上去南方的道路嗎,那也好,也許應該讓你親眼看看,為什麼我會被稱為上帝的寵兒。」
「你也向殺死我是嗎?」倫格伸出手臂用力一拖阿洛伊德的下巴,同時他緊緊盯著阿洛伊德猙獰的面孔「你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其實你不過是個奴隸,你的妻子和你一起做奴隸,你的孩子將來也是奴隸,而你完全有機會不讓這一切發生!」
對於這個阿洛伊德,倫格身邊的隊長們是並不放心的,他們紛紛向倫格提出建議和警告,甚至有人還想悄悄幹掉這個看上去似乎在內心裡包裹著一團烈火的男人。
隊長默默的看著臉色平靜卻一直沉默的倫格,雖然他不知道子爵這時在想什麼,但是他一陣同樣令他焦躁的情緒也在悄悄的感染著他:「大人,我們該怎麼辦,如果這個時候那支克尼亞軍隊回來了,我們就會腹背受敵。」
「我會遵守誓言!只要你們離開,難道你們不怕因為她的死,會受到主人的懲罰?!」圖戈裏手里的匕首再次用力一按,一絲鮮血在瑪蒂娜的慘叫和四周人們的驚呼中沿著她的脖子滑了下來。
阿洛伊德終於鬆開了嘴巴,他滿嘴裏都是嚼爛的碎肉和血水,同時他的眼睛冒火般的盯著向他衝來的克尼亞人,在這一刻他只是獃滯的望著你柄揮舞而至的馬刀,一動不動!
而這時,瑪蒂娜正一邊讓女僕為自己穿上一件看起來頗為華麗的,綉著銀絲花紋的短氅褶裙,一邊反覆擺弄著一條看上去與這條褶裙配套的長長的腰帶。
甚至說起來,那位子爵的處境甚至比他還要糟糕。
頭頂上一個晃過的身影因為他忽然坐起來,嚇得不由向後猛然一躍,伴著幾聲不安的叫喊,阿洛伊德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阿洛伊德身後不遠處的倫格開口了,看著這個人慢慢的轉過身,倫格身邊的護衛立刻握住了佩劍,同時他們踏前一步,擋在了阿洛伊德的面前。
所以他需要的是機會!是能夠在那支殘軍還沒有回來,而剛剛經歷慘敗的他們,不論是士氣還是軍力都正處於低谷時的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封簡潔的密信通過「馬克西米安」大路迅速的傳到了剛剛獲得大捷的漢弗雷手裡。
從地上爬起來的阿洛伊德憤怒的盯著倫格,他的嘴角在不停顫抖,同時攥緊的拳頭綳得手背上的筋骨一片疼痛。
隨著一個沉重的錢袋放在阿洛伊德頭邊的地上,倫格的聲音也從遠處響起:「拿著這些錢走吧,如果你想活命,就沿著莫杜夫河向上遊走,總會有些人能收留你的。」說完,他向那些看著這一切的村民說「我們就要去和克尼亞人戰鬥,也許我們會和你們的祖輩一樣死在曼齊克特,所以你們也可以跟著他走,這是你們的自由,到現在為止至少你們還沒有人做出過背叛羅馬的事。」
「我們去投奔帕里姆-烏萊,至少在那裡能有一塊活下去的地方!」那個農奴一邊脫下身上的衣服用力向著向他們奔來的克尼亞人揮手,一邊回頭向自己的夥伴大聲招呼著。
而幾乎就在年輕的博特納姆伯爵接到這封信的同時,令一封信也送到了依然盤桓在耶路撒冷,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的埃及蘇丹手中。
倫格心裏默默回憶著這句已經忘記了是誰說過的名言,同時他看著有些不安的等待著的魯茲輕輕搖頭:「不,我要做的不是回到河對岸去,而是要繼續前進,甚至是要向更南方前進。」
「這個該死的異教徒,讓我宰了他!」
相反,當丕平聽到考雷托爾總督說出完全可以由考雷托爾自己派出援軍之後,他毫不猶豫的拿出了倫格的親筆信。
作為曼齊克特守將,凱伊爾巴從沒想到過自己會有一天遇到這種事情,自此百年前的一場大戰之後,曼齊克特就成了克尼亞人的草原牧場,被徹底征服的羅馬人在這片土地上只能如綿羊般的畏縮在他們的村莊里,而那些作為農奴的俘虜和他們的後裔,幾乎就和突厥人家中飼養的牲口般順從。
「對,帶你去曼齊克特。」阿洛伊德聲音沉悶,卻很肯定的點著頭。
這是他進入這個房間之後第一次微笑,不過這個笑容卻讓圖戈里感到更加恐怖,同時他也感覺到按在自己手掌下的女孩柔弱的肩膀也在劇烈的顫抖。
做出這個宣言的瑪蒂娜曾經讓聽著她吩咐的女侍一陣愕然,可隨後她下達的命令就讓女侍覺得自己的小女主人,畢竟還是小女主人。
「你聽到我們的話了,你知道正有一支克尼亞人的軍隊趕來,而且還知道他們的人數顯然比我們多,是嗎?」倫格依然聲音很低,似乎並不想讓自己的那些手下聽到。
他們懼怕你們當中有人會喚醒自己羅馬人的血脈,懼怕你們依然嚮往羅馬,也懼怕今天這樣會出現一支能夠帶領你們重拾榮譽的軍隊出現。
「魯茲,那麼你認為呢?」倫格歪頭看著神態沉悶的隊長,他知道這個時候正是真正證明勇敢、冷靜、忠誠和智慧的時候,對這些未來將會是他那支與這個時代任何一支都截然不同的軍隊中的精華來說,曼齊克特,也將是和-圖-書一塊徹底磨練他們的試金石。
他絲毫不顧戰馬從他身邊經過時揚起的煙塵,在這時看來一雙似乎已經完全凝固住的雙眼只是死死的盯著前面的倫格。
「住嘴!」一個護衛從身後用長劍狠狠隔在阿洛伊德的胸前,把他向後拖著,可是他卻死死抓住倫格的領子,三個人不禁砰然同時倒在地上!
「主呀,當我們行走在死亡的地獄里,請保佑不讓我們的靈魂墮入不可寬恕的深淵……」
「不錯的建議。」倫格微微點頭,他並不認為這個隊長的建議就是膽怯,甚至在這短暫的一刻,他已經把這個人歸入了那種能夠審時度勢的一類將領。
突然之間,阿洛伊德感到自己胸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一推,蹲在馬車邊緣的他被猛然推得向後仰去,他的身子仰面朝天的向車外栽去,同時他看到一片閃著寒光的雪亮從他頭頂一閃而過!
魯茲愕然的看著倫格,在說出那些建議時,他想象到了子爵大人可能會因此對他的膽怯露出厭惡,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位大人卻會如此大胆甚至有些固執的要繼續完成他那看起來太過冒險的計劃。
隨著一大片血花從那個農奴胸前爆開,一支堅硬的弩箭猛然貫入了他的胸口,帶著倒鉤的可怕弩頭立刻在他的后心鑽出一個血洞,隨著被猛烈的箭身帶著向後倒飛,那個農奴在人們發出的尖叫聲中「噗通」一下栽下了馬車!
看著那封內里還另外有兩個信封的密信,馬克西米安的眼神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然後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當看到最後時,他甚至因為自己心髒的隱約疼痛一陣發愣。
幾個跟隨著他一起離開農莊的村民正不安的圍攏在他四周,他們看著他的眼神是那麼畏懼,就好像在看著一頭可怕的野獸,而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村子里的牧師正一臉狐疑的看著他,他擺弄著手裡的十字架,而且嘴裏正不停的背誦著聖經。
「我們不是……」一個大叫的女人向著迎面奔來的克尼亞人辯解著,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閃而過的刀光已經把她的頭頂削開,紅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腦漿立時噴濺而出,撒在褐色的土地上!
單人支軍孤懸敵境的可怕際遇,和可能隨時被來到錫斯城的羅馬使者收去奇利里亞所有權的尷尬地位,讓圖戈里看到了這位聖子外表強大,實際上卻如此脆弱的處境。
法爾哥尼暴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手裡握著的一柄沉重的短斧在空中帶起一片嗚鳴,而在他的身邊,曼爾布.魯普和聞訊趕來的威爾欣則大睜著眼睛,手足無措的看著這讓他們不知該怎麼辦的一幕。
「我沒有!」阿洛伊德有些慌張的辯解著,他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會知道他在說謊,同時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還不讓士兵把自己抓起來。
「倫格,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赫克托爾很快來到了起居室,當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時,他那雙白色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一雙透明的眼睛不住的在瑪蒂娜和圖戈里的臉上晃過,隨著淺色的嘴唇微微開啟,白化病人用很平靜的聲音慢悠悠的問著:
「難道我要跟著那個瘋子一起落個兵敗喪命的下場,那個人也許可以回到他的那個領地,可我怎麼辦?」圖戈里開始為自己打算起來了。
迎面而來的克尼亞人在奔跑中向兩側分散,就在阿洛伊德剛剛感到不妙,一道黑影已經從對面呼嘯襲來!
「我來了……」在那個時刻,他的心頭閃過了這個念頭。
當圖戈里走進起居室的時候,他看到了端正的坐在椅子里等待著他的瑪蒂娜,讓他有些稍微意外的是,他不能不承認眼前這個小女孩,似乎比剛剛見到的時候,顯得更加沉穩,儘管如果仔細看,她還是個孩子。
「你可以救她們的,」阿洛伊德看著倫格聲音恍惚的說「我看到你的人從後面衝上來了,他們還殺了要殺我的那個克尼亞人,可是你為什麼不救她們!為什麼不救絲妲爾?!」
一股巨大的拉力從身前傳來!圖戈里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看到眼前的瑪蒂娜好像被人拽著似的猛然向地面衝去,他能感到按在女孩肩膀上的手忽然一輕,接著圖戈里就看到瑪蒂娜正旋轉著栽進正緊抻著她拖在地上的腰帶的赫克托爾懷裡!
「你想見我嗎?」
一直以來,他等待的就是一個能夠在通向曼齊克特半路上伺機殲滅這支殘軍的機會。
「大人,那些克尼亞騎兵不是附近農莊里的守備兵,他們是從姆居切克戰役中回來的那支克尼亞軍隊的前哨。」
「帶我去曼齊克特對你有什麼好處嗎?」倫格同樣看著前面,他並不想和這個人拐彎抹角,對他來說,這個時候他心目中想的只有曼齊克特!
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阿洛伊德似乎聽到了妻子在招呼自己回家吃飯,似乎看到了女兒正蹣跚學步時向自己跌跌撞撞跑來的樣子,還有一個很小很小,卻十分可愛的男孩,他抱在妻子的懷裡,看上去那麼陌生卻又那麼熟悉。
阿洛伊德沉悶的騎在馬上在隊伍前面走著,自從突然提出願意當嚮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
「我必須在倫格回來之後,讓他看到我已經是一位真正的埃德薩女伯爵,而且已經完全能夠陪在他的身邊為他增加光彩,甚至必要的時候我會成為他的代理者,就如同現在在這裏一樣。」
「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他居然活活的咬死了一個人。」站在牧師身後的穆特緊張的小聲說著,可是他沒想到就在這時,阿洛伊德忽然抬起了頭,用透著一片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這是我們的兒子,是你一直盼著的兒子。」妻子用自豪的語氣向他宣布著。
說完,他微微回頭向身邊等待的護衛們微微揮手:「不要阻止他,讓他帶我們去南方。」
說到這裏的倫格,忽然催動戰馬先前走去,當他來到阿洛伊德身邊時,他看到這個始終沉默的男人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繼續看著前方的道路。
在這個消息還被當成謠傳受到凱庫爾巴和他手下人嘲笑的時候,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當他們看清了那些身穿緊緊裹著短襖皮甲的騎兵后,先是畏懼隨即一片歡呼立刻從農奴們中間響起。
可是一切卻突然變了!
一陣騷亂忽然從隊伍後面傳來,魯茲回頭看去,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絲警惕。
第六十九章 曼齊克特之戰(九)逆流
赫克托爾皺起的雙眉凝在了一起,他的嘴角一直在不定抖動,似乎一直在一個人自語著什麼,事實上當他聽到瑪蒂娜被劫持的時候,他就已經一直這樣無聲的自言自語,只是沒有一個人聽到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讓他過來。」
「因為你是個羅馬人,」倫格在護衛的幫助下慢慢的站了起來,他不再看阿洛伊德,只是穿過那些圍攏在四周的人向前走去「你們這裏所有的人,不論你們在這裏經歷了多少代,不論你們是否想接受克尼亞人的統治安心的生活下去,對克尼亞人來說,你們永遠是希臘人,永遠是被征服的土地上的奴隸,也許當你們和他們通婚的時候,你們認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尊嚴,但是在hetubook.com•com關鍵時刻,沒有任何一個克尼亞人會相信你們,更不會有克尼亞人認為你們和他們是一樣的。」
「……蘇丹陛下,我相信一個失去威脅的奇利里亞和曼齊克特對您將是十分有利的,所以請允許我的軍隊經過您的土地……」
可是當聽到說那些突然出現的騎兵居然是那支克尼亞軍隊的前哨時,倫格不禁在心底里發出一聲意外的驚呼!
所以現在他來到瑪蒂娜的住處,圖戈里決定趁著自己還有那個勇氣,做出一個更加大胆的舉動。
當看到瑪蒂娜終於因為他的過於靠近而抬頭露出疑惑的表情時,圖戈里突然一把扯下頭上那頂讓女侍看著很不舒服的尖頂帽子,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褶皺里猛然拽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說到這裏,略一停息的倫格忽然轉頭看著迷惑的望著他的阿洛伊德:「也許你應該想一想,為什麼你是個羅馬人,為什麼你又會生在曼齊克特,還有為什麼你會遇到我。」
叫魯茲的隊長微微遲疑了一下,這個來自特裡布松的羅馬士兵一直在為自己能跟隨聖子戰鬥而感到驕傲,而在這時他覺得自己將要說出的話卻又令他感到十分羞愧,可最終他還是小心的回答:「大人,也許我們應該迴避那支軍隊,我們應該想辦法退回到莫杜夫河北岸去,和將軍大人的軍隊會合,那樣我們還可以繼續圍攻赫利阿特舊堡……」
在做出在奇利里亞完成他那大胆計劃的時候,倫格就已經這樣告訴自己,而現在,在這危機四伏的曼齊克特,他更是這樣警告著自己。
他想象著自己可以得到羅馬的支持,至少那位和似乎備受羅馬皇帝賞識的子爵,應該是可以為他在皇帝面前說些好話的。
阿洛伊德的眼睛在那一刻幾乎撕裂開來,重重摔在地上的他看到那可怕的刀光瘋狂的斬進了被妻子抱在懷裡的女兒的後背!
可是隨即他聞到了一股血腥!而他懷裡的兒子在這時也變成了一大團血肉模糊的肉團,而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小腹洞開,五臟流淌!一支手上還緊緊抓著只剩一半身體的女兒的殘缺身體!
「你要幹什麼?」穆特用力舔了舔嘴唇,當小心的看到牧師手裡緊握的十字架時,他立刻變得勇敢了起來「你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想去見那位大人?」
「可是你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死!」阿洛伊德的聲音變得毫無理智「你可以救她們的!」
驚慌的近衛兵們立刻有人轉身就跑,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由想到了那位白化病人,他們知道這一刻只有這個人才能處理這看起來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局面。
圖戈里一邊說著自己早就編造好的那些理由,一邊似乎漫不經心的向前靠近著。
「可是,死的不該是她們,我的上帝,這都是怎麼了!」
在聽到魯茲的報告之後,倫格吩咐著,不過雖然說的輕鬆,但是他還是小心的摸了摸|胸前的環甲,當摸到裏面當初漢弗雷送給他的那件半身甲之後,倫格的心頭微微輕鬆了一點。
女侍有些嫌惡的看著對面的克尼亞人,她實在不願意讓這個看起來就全身充滿了異教徒味道的野蠻人靠近,特別是看著他頭上那頂尖尖的充滿古怪趣味的帽子,她就覺得這個人有種說不出的野蠻。
「你知道,你知道?」阿洛伊德急劇的喘著粗氣,他的眼睛里開始出現一片怒火,那是被人揭穿之後的憤怒和無奈。
「我聽說過一個傳說,說謊者會因為他的謊言而生出一個長鼻子。」倫格幽幽的說著,而這時他看到阿洛伊德的雙眼本能的向下掃過自己的鼻尖。
「胡說!胡說!!」阿洛伊德大叫起來,他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倫格的領子,根本不顧身邊已經抽出長劍的護衛指著他後背的劍尖,只是瘋狂的對著倫格吼叫著「我會讓她過上好日子!她的父親也已經承認她了,是你毀了這一切,你這個魔鬼!」
凱庫爾巴在那一刻完全呆住了!他甚至在那一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當他終於清醒過來,隨著四周喊叫的人群奔到已經只剩下探出岸邊的殘破橋面上時,他看到的是隨著那些從上游衝下來的焦黑的殘橋碎片之後的巨大樹榦!
「這個人要幹什麼?」魯茲不滿的問著護衛騎兵。
魯茲不知道倫格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是倫格自己卻在這時比任何人都無比清醒!
混亂中,阿洛伊德伸出雙手緊緊卡向倫格的脖子,他的嘴巴再次張開,牙齒間還掛著的絲絲爛肉立刻出現在倫格眼前!
「絲妲爾……」阿洛伊德茫然的開口,立刻,他感覺到自己嘴裏傳來的一陣令人噁心的味道,一時間痛苦,悲傷,憤怒,和絕望都在這一刻匯聚成了難以遏制的嘔吐!
擺足了羅馬宮廷體面之後,女侍才慢悠悠的轉身向著起居室裏面走去,傲慢的她並沒有回頭,所以她根本沒有看到身後圖戈里臉上一片凜冽的神色。
凱庫爾巴還記得當時看到的那股可怕情景,當人們聽到從遠處傳來那種令人不安的聲音時,不論是橋上的還是停留在河邊的人,都疑惑的看著向遠處上游的河水,隨即,他們就看到了一片在浪濤涌動中起伏隱沒的陰影。
「可是,可是……」阿洛伊德的眼神開始渙散起來,他的眼前出現了在那短暫的瞬間發生的一切,他知道克尼亞人的屠殺來的是那麼突然,甚至當時他根本無法來得及帶領家人跳下馬車,只能用自己的後背去為她們抵擋砍開的馬刀!
「安拉,救救我們!」絲妲爾驚恐萬狀的發出大喊,然後她想起什麼的一把抓住身上披著的一件娟秀著克尼亞風俗花紋的披肩高高向上舉起。
圖戈里小心翼翼的走廊里緩慢的走著,從鏤空花紋的窗戶中吹進來的春風已經顯得頗有暖意,但是他的心卻並不溫暖,事實上他這時正處於時而熱烈如火,時而寒冷如冰的折磨之中。
赫克托爾臉上的肌肉微微一顫,他透明的眼睛低垂下來。在略微沉思之後,他慢慢先前走著,同時一個冰冷得毫無情緒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我們不會離開錫斯城……」
他沒有想到那支軍隊會回來的這麼快,而自己根本還沒來得及在曼齊克特城外建立起圍攻之勢。
「上帝!他們要殺我們!」阿洛伊德大喊著一把緊緊抱住妻子,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把妻子壓在身下,從對面呼嘯而來的克尼亞騎兵已經大叫著衝進了他們這支小小的逃難隊伍!
「你們看到了!你們的女主人在我的手裡!」圖戈里向近衛軍們喊叫著,他躲在瑪蒂娜的身後,一支手緊緊抓著她的肩膀,另一支手裡的匕首始終不離瑪蒂娜要害「去找赫克托爾,去找你們的那個總督,我要見他!」
說完,倫格大步走到比賽弗勒斯身邊翻身上馬,隨著一陣嘶鳴,大隊的騎兵跟隨在他身後,沿著剛剛覆蓋一片血腥的道路緩緩前進。
「異教徒的誓言?」赫克托爾微微笑了起來。
「你!」圖戈里憤怒的用匕首指向赫克托爾,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白化病人從眼前消失!
儘管他也知道自己這個首領,或者是蘇丹,實在只是法蘭克人手中的一個棋子,但是每當想到那個他一直為之嚮往的蘇www.hetubook.com.com丹寶座之後,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接受了倫格充滿誘惑的建議。
到了這個時候,駐紮在曼齊克特的克尼亞人才真正相信,那支謠傳中的羅馬軍隊可能真的存在,而且他們可能已經就在通向曼齊克特的路上!
「我只是想跟著你殺一些克尼亞人。」阿洛伊德沉沉的回答,然後他舉起馬鞭抽向馬股。
「嘭!」的一聲,被長劍劍柄上沉重的配重頭狠狠砸中肋骨的阿洛伊德一下栽倒在地,還沒等他掙扎的爬起來,兩個護衛已經緊緊壓住了他的胸腹,盔甲粗糙的邊緣立刻陷進了他胸口的皮膚之中,一時間粗重的喘息和咳嗽讓他全身不住顫抖。
「讓那個臟鬼離我遠點,」圖戈里絲毫不懼的呵斥著,同時他手裡的匕首在瑪蒂娜的咽喉上微微一按。
請相信我對你的承諾,在對我盡了你的義務的同時,我會用更大的回報報答你的幫助……」
隨後發生的一切,是阿洛伊德怎麼也想不到的!
「阿洛伊德,我們要回家了!」
甚至你的妻子對他們來說都是恥辱,他們認為是你留下的血脈是在侮辱他們,即使我們不來,難道你以為以後克尼亞人會讓你的孩子自由嗎?他們難道不照舊是農奴?照舊是克尼亞人的奴隸?!」
「讓我去見他!」阿洛伊德突然大吼著站了起來,雖然他四周有好幾個人,可是他們還是被他的可怕的樣子嚇得向後一退。
隨即,紅光暴漲,一片血腥!
「你在說謊。」倫格輕笑著,同時他鬆開了緊抓著阿洛伊德手腕的左手,在這一剎那,他感覺到了阿洛伊德似乎全身綳漲起來的顫抖,同時看到這個人的眼睛飛快的掃過他腰帶上掛著的長劍。
她看著眼前一大堆花紋繁瑣,樣式迥異的衣裙不住的皺著雙眉,而現在她的小腦袋中考慮的根本不是什麼錫斯城的安危和截殺羅馬使者的後果,而是該如何挑選一件對她來說,已經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真正女人的合適的衣服。
剛剛經歷過慌亂的農奴們望著遠處出現的那片濃煙不經一陣不安,他們畏縮的擁擠在一起,膽怯的看著那越來越近的一小隊人馬。
兒子看上去是那麼可愛,阿洛伊德想去撫摸他的臉頰,但是卻怎麼也無法摸到,這讓他很著急,於是他向前猛走一步,終於緊緊抱住!
「看看,我是蘇丹的子民!」絲妲爾向著奔到馬車前的克尼亞騎兵大叫著「我是帕里姆-烏萊收稅官的女兒,他一直在為蘇丹效忠!」
阿洛伊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抓住了什麼,在懵懂中,他只感到自己緊緊抓住了眼前的什麼東西,他的牙齒瘋狂的狠狠的咬住了一大團柔軟的東西,隨著一股股令人噁心的腥味灌進嘴裏,他只是在喉嚨里發出的悶吼中用力咬下!咬下!
「你居然敢威脅貢布雷子爵大人的未婚妻,」赫克托爾聽上去依然平靜的聲音似乎根本不為眼前發生的一切所動,不過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有些發紅,這在他原本蒼白的臉上看起來,顯得驚人的醒目「你不知道她是聖子的妻子嗎?」
「我要你們離開錫斯城!」圖戈里大聲的宣布著「我不會讓一個根本無法幫助我的人賴在我的城市裡,即使我想得到幫助,也只會向羅馬甚至是安條克求援,而你們能有什麼?你們的那位子爵可能現在已經葬身在曼齊克特,而羅馬皇帝甚至派人來接管這座城市,所以我要你們立刻離開!」
阿洛伊德驚恐的大叫聲把他從昏迷的噩夢中驚醒!
「我的絲妲爾!我的女兒!我的兒子!」
「上帝呀!!」
阿洛伊德發狂的哭聲讓四周的人為之黯然,他們擔憂卻又膽怯的看著這個不久前還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但是轉瞬間就家破人亡的可憐人,同時他們也為這個人剛剛做下的事情感到恐懼,不安!
用力抱著瑪蒂娜在地上一滾的赫克托爾發出一聲怒吼,霎時房間里閃起一片刀光,已經被法爾哥尼的短斧劈中的圖戈里的身子一下翻過了歪倒的桌子,當驚慌的瑪蒂娜從赫克托爾手臂縫隙看去時,她只見到一片不時從桌子上空露出的高舉刀劍的手臂。
凱庫爾巴只看到那幾個站在橋上的人,就好像讓騎兵練習削砍的草人般拋向空中,隨著從中間劇烈斷開的木橋的木板斷梁向上轟然衝起,那些人立刻被席捲而起的橋身徹底淹沒,再也沒有蹤影!
「小心,絲妲爾!」阿洛伊德把妻子和女兒緊緊攬在懷裡,把自己毫無防範的後背對著騎兵高高舉起的馬刀!
倫格知道,以自己這支千人軍隊的實力,是根本無法同時拿下莫杜夫河兩岸曼齊克特的兩座城堡的,即使破壞了上下游的兩座橋樑,但是除了對其中一座城堡長期的圍困之外,卻始終沒有任何好的方法能夠速戰速決,而一旦那支從姆居切克戰場上回來的克尼亞軍隊出現在這片土地上,那麼也就是自己這支遠途奔襲的羅馬奇兵走投無路的時候了。
「……尊敬的伯爵,你對我的友誼始終令我為之懷念,而我現在再次向你發出要求,請你派出你的軍隊和騎士來支援我。
「那個貢布雷呀……」看到這封信的薩拉丁,只是簡單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馬克西米安在自豪的向子爵的使者宣布了考雷托爾的軍事實力之後,卻並沒有得到預期中充滿驚訝的讚美。
「啊!!!」
倫格慢慢走到仰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阿洛伊德面前,他略微沉吟,然後沉聲說:「我知道你認為是我故意不去救你的妻子和孩子,而且也的確是我命令我的人離你們遠些……」看著阿洛伊德聽到這話再次掙扎的樣子,倫格暗暗嘆息一聲「我也的確派我的人跟在你們後面,穆特不如你那麼熟悉道路,而我也只是想讓你為我帶路,這一切都的確是我的決定,」說到這裏他微做手勢「讓他起來。」
「哦,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圖戈里先是用匕首微微指了指赫克托爾,隨即又立刻收回匕首「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個女人對你的主人多麼重要,所以如果她死了可能就不妙了。」
說完,倫格轉頭看著那些在屠殺中存活下來和跟隨自己的村民們:「曼齊克特是羅馬的土地,即使是經過了一百年也依然是!我們知道,克尼亞人同樣知道!所以他們才會把你們分割開,才會禁止你們離開自己的農莊,為什麼?因為他們懼怕!
「你胡說!」阿洛伊德憤怒的大吼著「如果你不來,如果你的軍隊不來,絲妲爾決定不會死,是你把這一切都打亂了,你帶來了死亡和災難!」
勇敢,卻不魯莽,知道自己應該追求什麼樣有限目標的將軍,同樣是難能可貴的。
「也許我不知道曼齊克特究竟在哪,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沿著莫杜夫河向東走,」倫格輕聲說著「現在我們也的確是沿著河流走,可是難道我們不是正在逐漸向南嗎?還是我們正在沿著不久前看到的一條支流在向南走?」
「我的道路上不能有失敗,也絕對不允許有失敗,只有成功才能證明我的存在。」
沒有人想到隨著潮汛的湍急的莫杜夫河水從上游而來的,會是一大片勢不可擋,似和圖書乎可以毀滅一切的斷橋殘骸和巨木樹根!
然後伴著一聲從妻子嘴裏發出的痛苦悶哼,那柄一下把他的女兒攔腰截成兩段的馬刀狠狠的沒進了妻子高挺的小腹!
「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的妻子孩子?」倫格回過頭看著阿洛伊德「對他們來說,她的孩子和你一樣是農奴,他們離開地界也是要被殺掉的,而你卻認為自己是個例外?為什麼你會這麼想,你真的認為他們會容忍你嗎?」
血水噴濺,女兒被斬下的上半截身子滾動著砸在阿洛伊德身邊的地上,而一大團血污的肉團隨著妻子栽倒在馬車邊緣從她的肚子里擠壓出來!
「殺光所有逃跑的奴隸!」一個讓所有人驚慌的喊叫從對面的克尼亞人嘴裏發出,同時已經拔出的馬刀立刻在哭喊慌亂的隊伍裡帶起一片血光!
於是,就在倫格的軍隊第一次進入曼齊克特土地,而瑞恩希安也是第一次聽到凱撒必勝呼喊的那一天,博特納姆伯爵漢弗雷在埃及蘇丹薩拉丁匆匆簽署了一個合約之後,帶領著一支剛剛獲得大勝,士氣高漲的博特納姆與考雷托爾聯軍,越過了剛剛不久前與克尼亞人大戰的阿迪勒的陣線,在薩拉森軍隊嚴密的監視下,沿著阿拉加茨山脈的出口,從南方踏上了通向曼齊克特的道路。
凱庫爾巴獃獃的看著莫杜夫河上只剩下一堆被破壞得一片狼藉的殘骸出著神。
「那個克尼亞人要見我?」聽到女侍的話,瑪蒂娜微微有些遲疑,她不知道那個圖戈里為什麼不去見赫克托爾而是要見自己,不過她也只是稍一猶豫就欣然點頭,對於能夠真正的以倫格的代理者的身份做事,瑪蒂娜還是感到十分高興的。
「殺掉他!」
「嘭!」房門被轟然撞開,聽到聲響的近衛軍立時衝進了房間,可是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們卻一下呆住。
「下賤的羅馬人!」在稍微猶豫之後卻猛然看到絲妲爾高挺的腹部的克尼亞騎兵,就好像遭受到了什麼侮辱似的再次舉起馬刀,隨著揮動起來的一片雪亮,沉重的刀頭狠狠砍向阿洛伊德緊緊護著妻女的後背!
「如果是別人,也許可以退回到河對岸,可是我卻不可以……」倫格對魯茲微微一笑「因為我是倫格·朱利安特·貢布雷。」
「你認為自己能控制這座城市,難道你不知道現在連控制住瘟疫都很困難嗎?」赫克托爾不動聲色的問,他的眼睛一直在眼前的兩個人身上閃動,同時當他不說話時,他嘴角的抖動也越來越厲害,似乎在這一刻他在和一個別人看不到的人做著激烈的爭辯。
「難道這裏真的是終結了羅馬神話的曼齊克特嗎?」倫格在心底里狠狠的這麼自問,他用力吐出一口長氣,一股自從離開考雷托爾之後就一直壓抑在他心頭的沉悶讓他不禁感到陣陣憋屈,同時一股不甘讓他發狠般在心中不住的自問:「難道我就不能改變這一切?!」
而曼齊克特之行,卻是不但圖戈里,甚至連倫格自己的手下都並不為之看好的一次冒險。
「上帝,怎麼會有人想出要繫上這麼長的一條腰帶。」瑪蒂娜一邊嘟囔著,一邊讓女僕幫自己把那條即使繫到了腰上,可依然會有一大截拖在地上的腰帶系在腰間。
好像一陣驚叫從附近響起,阿洛伊德感到了被自己緊緊抓住的那個東西已經停止了掙扎,可是他卻絲毫沒有松嘴,已經被扯下的碎肉在他的嘴裏已經被扯得稀爛,同時他好像看到從側面奔來的一個克尼亞人正揮舞起馬刀向著他席捲而來!
阿洛伊德在這一刻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他徹底沙啞的嗓子里迸發出的嘶喊聲,甚至連他頭頂上那匹正要用力踏下的戰馬都不禁為之顫!
他爬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吐著,同時再也忍不住的眼淚霎時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而聽到這個聲音的瑪蒂娜,卻全身猛然一顫,同時她的心底發出一聲哀鳴:
雖然沒有被捆綁起來,但是卻依然被嚴密監視的阿洛伊德來到了比賽弗勒斯高大的馬頭前,他用那雙看起來就好像失去了什麼的失神眼睛,沉默的盯著倫格看了一陣之後,忽然開口說:「我認識這裏的路,我可以給你帶路。」
儘管臉上不為所動,但是倫格的心在這一剎那卻瞬間一緊!
「能配上那位聖子的衣服,那應該只有修女服了。」在心底里閃過這個念頭的女侍還沒來的及被女主人再次打發出去召喚裁縫,就帶著圖戈里要求接見的要求回來了。
「殿下,您現在安全了。」赫克托爾平靜向依偎在懷裡的瑪蒂娜說。
當女侍把圖戈里的要求稟報給瑪蒂娜的時候,年紀尚小的埃德薩女伯爵正為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發愁。
他知道自己的計劃甚至有些瘋狂,當他想到要這麼干時,他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他自己的手下。
而且這些農奴這個時候已經在無形中把自己當成了與他們有著不同遠近血緣的克尼亞人,因為雖然遭受著殘酷的壓迫和欺凌,但是至少克尼亞人還給了他們一塊能夠生活的土地。
從此之後曼齊克特成為了奇利里亞以東最平靜的土地,甚至很多秉承著突厥祖先那不甘寂寞的血統的克尼亞人都並不願意來到這個地方,享受那幾乎能讓他們窒息的平靜。
「上帝!」女僕的驚呼還沒有爆發出來,匕首可怕的刀尖已經驟然劃過她的喉嚨,隨著瑪蒂娜嘴裏發出的尖叫聲,圖戈里猛然撲了上去,伴著桌椅上名貴的器皿被撞得四下橫飛,圖戈裏手里的尖刀已經堪堪抵在了瑪蒂娜因為驚恐而不著蠕動的咽喉下!
「可是卻是你把那些人帶出了村子!」倫格忽然抬高了聲調「也許你認為自己妻子的父親是個克尼亞人的收稅官所以你就是例外了?還是你認為只要你們服從克尼亞人,他們就會承認你們是他們中的人?可你忘了,你始終是羅馬人!
「上帝呀!」
「啊~」瑪蒂娜發出的一聲恐懼的痛苦喊叫讓房間里的人一陣心跳,他們不由自主的停住腳步,而法爾哥尼高高揮起的短斧,則一下定在空中,只有粗重的呼吸讓他看起來還像個活生生的人。
「殺光所有人!」已經衝進隊伍的克尼亞人領隊軍官揮舞著馬刀大聲喊著,當他看到馬車裡緊緊抱在一起的那一家人時,他立刻催動戰馬向他們衝來!
也許在開始的時候的確出現過大大小小的反抗,那些希臘人盼望著自己的帝國還能重新收復這片對羅馬來說至關重要的軍隊兵源地,但是隨著羅馬內部的矛盾和層出不窮為了爭奪權力而發生的戰爭,那些希臘人終於徹底馴服了。
「我的人已經盡量趕過去了,可是那些克尼亞人根本沒有給他們機會,或者應該說是沒有給你們任何機會,」倫格開始慢慢的鬆開手「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不聽你們的任何解釋,直接屠殺你們的人,你的妻子和孩子死的是那面快,難道你真的認為我的人能來得及趕上救她們嗎?」
「那位,羅馬的騎士在哪兒?」阿洛伊德嗓音重重的低問著,他的喉嚨因為過度的嘶喊變得一片沙啞,因為悲憤而不住顫抖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栽倒,但是只有一雙充滿了仇恨的眼睛卻讓他看起來如同一頭死而復生的餓狼般,充滿了可怕的m.hetubook.com•com光芒。
倫格深深的嘆息一聲,他側頭看著那個已經失去了家人的農奴,在過了一陣之後,他向自己的護衛做出示意。
可是讓圖戈里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依然扯起了反叛的大旗向整個蘇丹國宣布自己的正統地位之後,他才愕然發現那位聖子自己的地位同樣岌岌可危。
當時岸邊的凱庫爾巴還記得站在橋上的幾個他認識的人一臉疑惑的指著那片陰影議論紛紛的樣子,可是只在一剎那之後,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和隨即響起的帶著古怪吱呀聲響的怪聲,橫跨莫杜夫河上的曼齊克特木橋,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在一個巨大震動后,從中間突然裂為兩半!
「嘭!」,倫格忽然探手緊緊抓住了阿洛伊德的手腕,他看著這個似乎對一切都毫不在乎的人,聲音低低的說:「你是要帶我去曼齊克特嗎?」
沒有人知道這些人中會不會有人去向法蘭克人報信,所以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歷史上因為被暗殺而愀然退出歷史舞台的人,實在是舉不勝數,而倫格並不想自己也成為其中的一個。
返回曼齊克特的克尼亞軍隊前哨?!這個消息如一個沉重的巨石般立刻壓在了倫格心頭。
「大人,也許這個人是想報復我們,雖然殺他家人的是克尼亞人,可是他顯然把我們當成了他的敵人。」作為這支隊伍中地位最高的魯茲隊長不止一次的向倫格提醒著,他覺得大人對這個人有些過於仁慈了,對於這樣一個曾經試圖傷害羅馬軍隊的統帥的人,魯茲認為完全可以把他活活弔死在能看到的任何一顆樹上「這個人也許是想把我們引誘到克尼亞人的陷阱里去,或者他想把我們帶進某個絕境,然後和他一起同歸於盡,畢竟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絲妲爾她懷孕了呀,她不該死呀!」依然躺在地上的阿洛伊德聲音嘶啞的喊叫著「為什麼死的不是我!?那一刀是砍向我的!」
「是克尼亞的騎兵!」一個面容黝黑的農奴站在馬車上回頭向著後面的人大聲喊著,這個時候對這些被迫離開自小生長的農莊的農奴們來說,即使是平時令人畏懼的克尼亞人也忽然變得親近起來。
圖戈里的匕首緊緊壓著瑪蒂娜的咽喉,他的眼睛緊盯著眼前的近衛軍,雖然他的手裡只有一柄匕首,可是他卻終於得意的發出大笑!
阿洛伊德終於崩潰般爆發出難以抑制的凄嚎,他軟軟的放開雙手,仰躺在地上,雙眼茫然的看著天空發出變了聲調的哭號「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上帝為什麼這麼懲罰我!?」
對於一個擁有強大家族地位的人來說,一次失敗也許只是他一生中奮戰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挫折,但是對於依靠奇迹之光獲得眼前一切的倫格來說,一次失敗就可能意味著眼前擁有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你要把我怎麼樣,你說的對,我要把你們帶給他們!我要看著你們都死在這裏!」阿洛伊德終於爆發般的發出低吼,他根本不顧聞訊圍攏上來的羅馬士兵,只是用充滿憤怒和無力的眼神盯著倫格「你毀了我的一切,你和克尼亞人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毀了,他們說你是聖子,可是我說你是個魔鬼!如果沒有你,絲妲爾不會死,我的孩子不會死!」
他看著那個夥伴站在馬車上用克尼亞語大聲喊著,他知道那個人的父親就是個克尼亞人,不過他的母親卻並沒有自己妻子那麼走運,作為一個被主人遺棄的羅馬女奴,這個人在村子里也飽受同為農奴們的其他羅馬人的歧視,而現在看著他那種向著奔來的克尼亞人揮舞歡呼的樣子,阿洛伊德卻覺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歡呼什麼。
「哈,瘟疫,那個的確會死很多人,可你們不離開又怎麼樣?也許你們能幫那些城裡的人,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錫斯城!只要亞爾斯蘭王的旗幟還在這座城市裡,我就是真正的克尼亞蘇丹,我不再需要你們了,立刻離開這裏,否則我就會殺掉你們主人的女人,」說到這兒,他忽然微微回頭看著因為恐懼只能不住顫抖的瑪蒂娜「看看她,多迷人,我想你們的主人一定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為了她也許他會對任何一個耽誤了她性命的人報復,難道不是嗎?」
說著,他輕驅戰馬先前緩緩走去。
當路邊還殘留的渾濁著大片血漬的紅色血泥出現在眼前時,一個騎兵隊長來到倫格身邊低聲稟報著:
常年流淌不息的莫杜夫河原本應該在這初春季節的潮汛中帶來的滋潤草原的豐富水源,今年帶來卻是讓曼齊克特的克尼亞人為之驚愕的噩夢!
「我知道你把一切都歸罪於我,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難道不是也是導致你妻子死亡的兇手嗎?」倫格低聲問著。
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開始在曼齊克特的鄉間流傳:東羅馬的一支軍隊突然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上!
「你說對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倫格看著前面那個沉默孤獨的男人,自語般低聲回答著「所以對他來說,究竟還有什麼是值得他留戀的呢?」
他的話讓所有人一陣低呼,接著他繼續冷冷的說:「如果你敢傷害殿下,我們會殺光城裡所有克尼亞男人,然後把所有女人賣給埃及蘇丹,她們將是你們克尼亞人恥辱的證明,然後你們的蘇丹將會知道這個奇恥大辱是因為你愚蠢的舉動,他會把怒火報復在你所有的親人和族人身上,亞爾斯蘭的部族將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妻子激動的聲音讓阿洛伊德有些恍惚,他的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發堵,雖然四周的人也在發出歡呼,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會在這個時候有一種難言的失落和難過。
砸向倫格,絲毫不顧同時向他衝來的護衛!
「我要見那位大人,你放心,你可以把我綁起來!」阿洛伊德大聲的喊著,而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前面倫格的背影。
可是你們當中還是有人決定放棄自己的尊嚴,但是這個放棄換取來的,只有更大的殺戮。」
「可是,哎呀,我沒有合適的衣服!」瑪蒂娜當時大聲的抱怨著「我以前的衣服根本無法體現出一位女伯爵應有的尊嚴和地位,更配不上站在倫格的身邊,要知道,將來的倫格,可能會攀上我們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位,」說到這裏的瑪蒂娜似乎變得沉穩了一些,可接著她就又大聲命令「所以快去為我準備適合我身份的衣服,特別是能站在倫格身邊,而又能陪襯出我們身份的衣服!」
在他們眼裡,即使你娶的是個克尼亞貴族的女兒,你也擺脫不了奴隸的身份!是你的自以為是讓你帶著那些人走上了死路,當你們穿過那塊界碑的時候,你們就已經成為了克尼亞人心目中的逃奴。
「大人,他說要見子爵大人,說有重要的事情。」
「大人,居然是這麼想的……」書記員愕然的走到桌子邊看著對他來說實在陌生的那片土地,然後他只是稍一尋思,就立刻下達了向博特納姆和耶路撒冷同時派出使者的命令。
到了這個時候,凱庫爾巴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喊叫著騎上戰馬向曼齊克特城堡的方向狂奔,同時他的嘴裏發瘋的喊著,要跟隨他的號手吹出緊迫的警號!
「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