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這麼認為,不過這似乎並不由我們來決定,」腓力臉上獻出一絲低笑,他似乎並不為自己好像被人算計了感到煩惱,相反,這位以狡猾著稱的君主的心情,似乎還頗為不錯「如果我們能再聚集起足夠多的船,如果我們的碼頭能夠讓我們出發的艦隊規模更大一些,如果不是因為船少,補給糧食能儘快和東征的軍隊一起到達東方,或者如果……」說到這兒,腓力停下來,做了個無奈的手勢「各種假設太多了,但是現在這一切都變得不可能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西西里,不論是否已經有足以能把我們所有軍隊運過地中海的船隻,同時因為時間緊迫,船隻又少,我們的補給也不可能完全送到,這樣一來……」
這讓他不禁在焦慮的同時,也對那個「希臘小子」不禁恨之入骨。
按照島上人們多年的傳說,最早在這裏建立起第一座基督教堂的,是後來被梵蒂岡承認為聖人的范洛窩尼厄。
這種局面讓理查不禁為之怒火中燒,他不相信居然有人敢這樣對待自己和自己強大的軍隊,特別是對於那個就因為自身難保,才不得不厚顏向西方求救的羅馬帝國,當他聽說造成西西里現在這種動蕩局面的,正是因為來自羅馬人的艦隊時,他不禁立刻怒火中燒,大吼著要立刻渡海到君士坦丁堡去,「要讓那個傲慢無禮的希臘小子」見識一下他的厲害。
腓力的手指終於不再桌子上來回徘徊,他的手指從一個杯子前按在桌面上,筆直的向前劃去,直到碰觸到另一個杯子。
理查的舉動立刻激怒了原本就與他敵意破深的坦克雷德,當法王腓力聞訊趕到,終於在一座小城堡下制止了雙方眼看越演越烈的衝突時,幾位國王幾乎同時意識到,十字軍在西西里島停留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春天的地中海就如同一個脾氣暴躁的孩子,每當大人們以為他已經被安撫住時,就會突然間顯露出頑劣難馴的性子。
他當然知道威廉如此熱衷支持東征,不過是為了想藉助英法兩國的勢力,與一直窺視西西里王權的腓特烈對抗,因為不知道按照從哪裡找來的一條依據,腓特烈從眾多錯綜複雜的親戚血脈中抓住一條線索,堅持認為自己擁有向西西里提出王位要求的權力。
當春天的季風從南方吹得更猛烈時,理查的脾氣也如同地中海的波浪般越來越可怕。
而且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自從羅馬人開始嚴厲的打擊西西里港口和商船開始,島上能夠見到的各種來自島外的貨物越來越少,隨著東西變得緊缺起來,一些商販開始囤積他們所能找到的所有東西,這不但讓西西里島一些大笑城市裡的居民感到了窘迫,甚至即便是內島里的一m•hetubook•com•com些農民,也開始感到了與之前不同的緊張。
「這樣一來,陛下,我們前面的路就只有一條了,」貴族似乎明白過來什麼的望著腓力「那麼陛下,您認為理查,他真的會按照那條路下去嗎?」
這一切都讓西西里大主教感到為難,雖然最終在法王腓力和西西里大主教的調停下,坦克雷德與理查達成了一個協議,但是剛剛鬆了口氣的大主教發現,在所有人當中,最終損失最大的卻是他自己。
如果西西里島沒有被封鎖,理查也許會在更晚,甚至他想著在這一年的秋天再渡海東征。
「拯救聖地的時候終於到了!」
這樣的高呼與其說是鼓勵士氣,不如說是無奈的嘆息,來自永遠潮濕陰冷的英格蘭的十字軍開始明白,他們在地中海島嶼上的悠閑時光似乎已經過去,隨著春天的到來,來自地中海南岸的海風開始吹拂他們聚集在海港的船帆,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真正的東征。
他拒絕向來到西西里的理查提供剩下的那些物資,當憤怒的理查帶著軍隊衝上西西里島時,坦克雷德甚至以把西西里獻給腓特烈的兒子亨利作為要挾。
不幸的是,當看到自己辛苦囤積起來的物資,被那個如同從海底下冒出來的女海盜一把火燒成了廢墟時,急怒交加的威廉就此病倒,再也沒有起來,沒過多久就蒙了聖召。
而令他更加意外的是,現在西西里島上的十字軍,除了動用那些好不容易再次囤積起來的物資之外,能夠得到的補給越來越少,而且價格昂貴的驚人,而這其中未嘗沒有那些看到眼前局勢,立刻乘機抬價,敲詐勒索的法蘭克商人在其中。
儘管這歡呼有時候未嘗沒有奉承或是純粹為了與法蘭西人較勁的意思,但是對於那位在戰場上總是沖在最前面的君主,英格蘭的士兵還是感到頗為崇敬。
羅馬嚴厲的海上封鎖,讓那些商人似乎看到了獵物般的野獸般撲向西西里。
但是在這波濤洶湧的海上,一個把海洋當成最好的夥伴和夢想的女海盜,正站在她心愛的戰船的船首像上,看著遠處時隱時現的一片陸地,她那略顯厚實,卻令人銷魂的嘴唇露出了喜悅的微笑。
但是,腓力知道,在這樣的時候,對於沒有足夠船隻把所有軍隊一次完全運過地中海的十字軍,正如剛剛離開的客人所說,唯一還算安全的通向東方的道路只有一條。
同時他立刻乘機下令自己的軍隊乘機進駐教會在西西里島上的所有田產城堡,同時下令為了神聖的事業,由他的手下軍隊親自向所有西西里人徵收他們應該繳納的那「神聖稅收」的一部分。
大主教的這種行為當然讓理查十分惱火,他立刻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責這位大主教的貪婪和對聖地的漠不關心,當大主教氣氛的威脅要把西西里島上發生的一切向教皇稟報時,這位膽大妄為的國王,立刻下令把大主教囚禁在了范洛窩尼厄修道院里。
到了這個時候,不論是國王,貴族,還是普通的騎士,甚至是士兵和平民,他們都已經意識到,如果再這樣下去,被封鎖了各種物資供應的西西里人和十字軍,只能用消耗之前他們所能找到的那些物資來維持,這讓人們開始感到畏懼。
但是局勢已經不讓他再有是否該給那個羅馬皇帝寫一封措辭雖然婉轉,卻語含機鋒的拉丁長信的機會,來表達他心中的憤怒,這位國王不得不一邊和另外兩個一直和他勾心鬥角的君主周旋,一邊想盡辦法從那個吝嗇得出奇的大主教口袋裡逼出最後一塊金幣,同時他還要自己脫|光了膀子跳進水裡,和他的士兵們一起搬運木頭,連夜趕修碼頭。
在教堂殘餘的文獻中,這個之前拖著一條殘腿從亞洲回到西西里島的羅馬老兵,原本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當他回到家鄉之後,他搶佔了原本屬於一個堂兄弟的土地,當那個人試圖和他爭執時,這個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老兵痞毫不留情的用短刀切開了親戚的胸膛。
「我想這個問題我應該問你,畢竟他是你的堂兄弟,」腓力向那位貴族莞爾一笑,看到對方臉上露出的一絲尷尬,腓力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向眼前的公爵微微一舉「祝我們的東征成功,但願上帝保佑我們所有人。」
之前阿賽琳以打擊西西里王國的名義,對所有試圖向西西里島聚集的船隻的破壞,一度讓十字軍徵集船隻的舉動變得困難起來。
對於范洛窩尼厄,人們不知道該如何評論,提起他的前半生,人們無不痛恨,但是他的後半生卻又令人為之敬仰,這種爭論持續多年,直到梵蒂岡終於在他死去兩個世紀后,承認其為聖人。
但是現在,理查知道如果再不儘快渡海東征,那麼自己可能就要面臨因為補給匱乏,而導致軍心動蕩的局面。
而令西西里人憤怒的是,這些乘機咬上他們一口的,並不是他們憎恨的希臘人,更多的是那些與他們說著同樣語言,甚至有些家族之間還血緣頗深的法蘭克人、
英格蘭人每當看到國王一邊把裝滿鹿皮囊的酒袋放在嘴邊痛飲,一邊奮力用木槌狠砸著木樁的樣子時,他們就會立刻大聲為自己的國王歡呼。
「塞普勒斯,」法蘭西國王的嘴角掛起了一絲淺笑「那麼說,這個希臘小子是要在這裏,讓我們看看羅馬皇帝的威嚴了?」
如果就這樣下去,也許范洛窩尼厄最終的結局不過是有一天因為暴飲暴食而突然死和_圖_書去,但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這個之前被所有人憎恨的惡棍忽然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跑出了房子,人們看到他在田野里奔跑,然後大聲向布滿閃電的天空祈禱,隨後他忽然回到人們中間,在所有人驚恐不安的猜疑中,他告訴人們,他得到了上帝啟示。
「那個希臘小子在想什麼?」腓力心裏暗暗自問。
然後,范洛窩尼厄就成了這片土地的地主,而且他利用自己的搶奪來的一部分戰利品成功的賄賂了原本要制裁他的當地保民官,然後這位地主就開始盤剝起他的地里的那些佃戶。
人們發現范洛窩尼厄完全變了,他開始關心別人,開始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懺悔,他完全變成了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特別令人意外的是,在他彌留之際,他派人找回了被逼走了的那個親戚的兒子,他主動向他懺悔,而且把侵佔的田產重新還給了那個人的兒子。
也是從那個夜晚開始,范洛窩尼厄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不但自己拋棄了經常拿在手裡抽打奴隸,驅趕佃戶的鞭子,而且還禁止別人這樣做,然後他不但主動邀請僧侶們到他的田莊裡布道,還把一塊土地作為對主基督的供奉獻給了教會。
這個建議立刻受到了大主教義正言辭的反駁,他一邊舉例說出自己已經為神聖的事業做出了多少貢獻,一邊乘機抱怨十字軍已經侵佔了多少原本屬於教會的田產。
雖然糧食依然夠吃,但是總是不安於家鄉的西西里人卻能從與島外商人的頻繁接觸中感覺到變化。
這讓整個西西里宮廷不禁陷入一片慌亂,更糟糕的是,乘機奪取了王冠的西西里公爵坦克雷德更是一個對王國比對聖地更有興趣的人。
「陛下,按照這樣下去,也許我們會在五月甚至更早的時候離開西西里,」站在腓力面前的一個貴族恭敬的說著,當看到不置可否的用手指敲擊桌面時,這個貴族試探似的低聲問「陛下,您是否認為我們這個時候離開並不十分有利?」
雖然在那個時候,基督教已經在羅馬的土地上存在了將近三個世紀,但是對於這樣一個惡人,作為一個被害的基督徒的親人,范洛窩尼厄那個親戚的妻子只能背井離鄉逃離故土。
而理查對這種歡呼也總是感到十分滿意,特別是每當知道法國國王腓力就在附近,而且肯定能聽到之後,他有時候甚至會用獎賞士兵金幣的方式,換取更多的歡呼。
儘管暴躁但是卻深悉軍旅的這位國王深深的知道,當所有人終於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困境時,也是一支軍隊開始真正發揮勇氣的時候。
三月溫暖而又夾帶著潮濕氣息的海風,在地中海上吹拂著,大海始終如同一個脾氣暴躁的孩子,時不時的做些www•hetubook•com.com出乎大人意料的事。
說著,法國國王頗為有禮的與客人碰杯,一飲而盡,但是當客人離開之後,腓力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把兩個酒杯都舉在面前仔細端詳,然後把它們放在桌子的兩端,隨著他的手指在兩個杯子間來回拉動,他的眼中也不停的閃動著揣測的光芒。
極高的風險換取的是比平時高出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獲利,西西里的黃金開始向那些野獸般貪婪的商人手中流動,羅馬的封鎖一時間變成了商人們可以吸允西西里血水的匕首,深深的刺痛了這個原本富裕的島嶼。
在西西里島西南角一處形成半島的地方,一條長長的海角直接伸進地中海里。
早在兩年前,當西西里國王威廉慷慨的答應為十字軍徵集物資時,西西里大主教就似乎看到了一個並不好的徵兆,雖然他對異教徒佔領聖地的憎恨不必任何人少,但是這位主教大人對權力的熱衷也同樣不遜色其他人。
不過現在的西西里主教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於是范洛窩尼厄生前建立起的教堂就成為了向世人展示聖跡拯救靈魂的豐碑,無數的人如同朝聖般前來領略神聖的榮光,人們爭相傳送這個神奇的個故事,儘管這其中也有一種說法暗暗流傳說,那個親戚妻子所生的孩子其實是范洛窩尼厄自己的私生子,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那個人發現了這個秘密,才不得不滅口的一出鬧劇……
原本屬於教會的什一稅,被十字軍莫名其妙的削減,一些原本屬於教會土地成為了專門為十字軍提供糧食的田產,而更多的羊,豬和麥子,甚至是新釀的葡萄酒,都成了十字軍掠奪的目標。
然後,在一個同樣風雨交加的夜晚,范洛窩尼厄做了他一生中最後一次祈禱。然後在眾多曾經受過他欺凌,也同樣受過他恩惠的人的關注下,離開了人世。
特別是隨著進入一一九零年,從這一年的開始,西西里人就似乎聞到一股不祥的氣息,當人們終於從一些頗為糟糕的事情上看到局勢不妙時,不論是西西里大主教,還是駐留島上的英法十字軍,都感覺到了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風暴前的氣息。
不過在這之前,大發一通脾氣的國王立刻乘機找到西西里大主教,在兩個人先是一起詛咒了那個膽小如鼠,甚至卑鄙邪惡的羅馬人之後,國王向主教提出,要他為了神聖的東征事業,為十字軍提供出一大筆足以讓主教的心臟打結的「薩拉丁什一稅」。
可是這種勇氣,不但需要一位如同他這樣能夠不停激勵軍心的君主,同時也需要足以能夠讓他們發揮威力的時間,而現在他們的時間卻並不多了。
所以他更願意讓軍隊在稍微涼爽一些的時候與薩拉丁交鋒,那樣他和-圖-書就可以有大半年的時間讓自己的軍隊有了足以奪取一些立足之處的機會。
雖然從沒到過東方,但是理查卻還是從很多人那裡聽到過關於東方那些地方的氣候情景,所以他知道,如果在夏天之前渡海,而在天氣最炎熱不利的時候,發起對薩拉森人的進攻,自己的軍隊很可能會遭遇與那個倒霉的蓋伊一樣的困境。
一旦下了決心,英格蘭國王那筆任何人都要顯得急躁卻更加勤奮的舉動就感染了所有人,人們開始看到國王摘下王冠,脫下紅袍到處忙碌起來。
這讓威廉不得不用積極提供補給資源的方法,試圖得到歐洲其他強有力的君主的支持。
在這塊並不很狹長的海角上,坐落著西西里最古老的教堂。
但是隨後出現的對西西里的封鎖,卻又顯然是在逼迫著十字軍提前向地中海對岸進發,而且事實上局勢也的確變得讓十字軍不得不儘快開始動身。
這一切都讓人們逐漸明白,如果十字軍依然還留在西西里,也許不用那個女海盜再來破壞,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會把那些費盡心思再次囤積起來的物資,消耗個精光了。
這種舉動看上去似乎是羅馬人因為畏懼,而試圖延誤法蘭克人的渡海東征。
不過理查的這種舉動卻從來沒得到過他那位宿敵的響應,每當英格蘭人為他們的國王發出高聲歡呼時,腓力總是要麼充耳不聞的調頭離去,要麼隨手把房門關上,這就讓理查不止一次的為自己的挑戰沒有得到響應,感到難言的失落。
不過那位比他年紀更大,卻脾氣暴躁的英格蘭國王卻怎麼也難以忍受這樣的事情,當他因為發覺自己平時喝的塞普勒斯葡萄酒里,居然被摻進了一些其他酒水暴跳如雷時,他才知道在更早的時候之前,塞普勒斯就早已停止了與西西里之間的貿易。
對於在軍營和普通民眾間流傳的,關於羅馬人不但自己不肯向西西里販賣哪怕一根布絲,甚至還用他們的艦隊和高額的罰沒阻止其他地方的商人與西西里人做生意的謠言,法國國王腓力在聽到之後並沒有顯得過於憤怒,他只是在略感興趣的聽完手下的稟報后不置一詞的隨意點頭,卻始終沒有顯露出任何心中的情緒。
「塞普勒斯,」阿賽琳揚起頭聞著空氣中略帶腥味的海風,然後她忽然回身,隨著烏黑的長發迎風飄擺,她向著甲板上的水手們發出了命令「不要閑獃著你們這群懶鬼,我們就要有事做了!」
不過不論怎麼說,范洛窩尼厄修道院成為了西西里島最為神聖的地方,以至歷任地位崇高的西西里主教,都把主教宮定在這裏。
這樣一位健壯,勇敢,雖然暴躁卻不失憨直,在狡猾中依然透著一種天真的國王,自然得到了他那些騎士甚至普通士兵們的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