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除了周王及世子身死,藩王宗室、豪強官紳紛紛逃離,河南已是王泰大軍治下。
兵科給事中光時亨走了出來,慷慨激昂,崇禎眉頭不由得一皺。
「陛下,臣有罪!」
「天下百姓供京師糧 400萬石,但供皇室宗親祿米卻需 850萬石。景王、潞王莊田多達 4萬頃,福王 2萬頃,桂王、惠王、瑞王各 3萬頃。成都附近州縣土地七成在蜀王名下……河南全省土地,近一半歸宗室所有。山西地方財賦收入為年 152萬石,而宗室俸祿為 312萬石。河南財賦收入為年 84萬石,而宗室俸祿需 192萬石……」
高名衡和傅宗龍汗流浹背,暗自慶幸,一起退下。
王泰沒殺他們,皇帝一旦動手,豈不是有借刀殺人之意?
范三拔反應過來,磕頭就拜。
大理寺卿凌義渠站了出來,肅拜一禮。
崇禎心頭忽然一驚。自己怎麼跟著報紙上的思維走了。
「凌義渠,你就去河南一趟,勸一下王泰,讓他好好想想,不要誤了君臣大義。」
祖制不可違!
他們還有臉在這哭!
看到崇禎的目光掃了過來,新晉為首輔的魏藻徳心頭一哆嗦,趕緊上前奏對。
光時亨一番高談闊論,讓大殿上一時寂然。剛剛有了一絲希望的崇禎,臉色又沉了下去。
「你……一派胡言!」
最好還是不要回來了吧。
「蜀王,你的事朕知道了,先在京城安頓下來,等事情有了眉目,你再回封地。」
「陛下,河南日報、中原日報等報紙妖言惑眾,請陛下下旨,查封此等妖邪之物!」
大殿之上,藩王宗室、官員豪強,跪地流涕,伏闕而哭。御眾上的崇禎面色鐵青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裡握著一張報紙,不發一言。
五省總理、當朝駙馬王泰,反了!
他們也配姓朱!
「吭吭!」
吏治腐敗、宗室毒瘤、豪強|暴虐、土地兼并,好一個王泰,殺人誅心,報紙上大肆宣揚,針砭時弊,辛辣刁鑽,他倒是痛快了,朝廷的顏面何在?他崇禎的顏面何存?
「各位卿家,剿除王泰,哪一位卿家願意率部前往,為國分憂?」
「讓孫傳庭和高起潛進京,和你一同前往,順便也慰問一下公主。國家多事之秋,不要再出什麼亂子了。」
「你就是范三拔,你一族盡為叛軍所殺?」
輔臣陳演也站了出來,附和魏藻徳的建議。
晴天霹靂!
傅宗龍和高名衡這對難兄難弟,一起磕頭肅拜。
凌義渠板起臉來,針鋒相對。
兵部尚書陳新甲立刻站了出來,義正言辭。
光時亨眼睛一瞪,不屑一顧。
湖廣官場整肅,人頭滾滾,巡撫衙門斷了藩王宗室的俸祿,湖廣巡撫宋一鶴上疏,只能虛與委蛇,以防王泰興兵作亂。
上百萬兩銀子被掠,家族骨幹幾被一網打盡,祖宅一片廢墟,不是那王泰,還能是誰!
崇禎說完,對著楚王和襄王,耐心勸慰。
「臣附議,對王泰只宜招安,不宜動兵!」
誰知道,宋一鶴所說是真是假,湖廣歸了王泰,也不是沒有可能。
報紙上所說的,范、王、黃等山西七大家販賣鐵器、糧食于關外,難道真不是空穴來風?
光時亨惱羞成怒,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
崇禎看著藩王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下豈能不亂乎!
用報紙上的話說,只有破壞,沒有建設。
「光大人,hetubook.com.com你的意思是興兵討伐呢?」
「范三拔,是否為王泰所為,目前仍無公論。朝廷自會詳查此事,給你一個說法。」
「陛下,王泰圖謀不軌,私立朝堂,形同割據。請陛下下旨,立即調兵進剿王泰叛逆,以正視聽,以安天下!」
崇禎目光掃過滿殿大臣,想起周廷儒、吳昌時貪鄙之流,鼻子里冷哼一聲。
亘古不變的真理,一旦大權在握,號令天下,誰人不會動心?
「笑話,王泰又沒有反叛,又何談招安?」
「陛下,請派兵圍剿咸陽王泰祖宅,斬草除根,絕了王泰次賊的後路!」
崇禎冷冷的一句話,讓大殿上的一干人聲鼎沸,頓時化外一片死寂。
清君側、靖國難,光說不練,他王泰,到底存的什麼心思?
「陛下,王泰兵強馬壯,麾下虎狼之師數十萬,只宜招安,不可用強,否則山河動蕩,國無寧日!請陛下三思!」
平時袖手談心性,事急一死報君王。
「討伐王泰,即便舉全國之兵,也不一定能攻下河南。況且,兵事一起,血流成河,天崩地裂,若是關外的建奴趁機入關,內憂外患,我大明朝還有活路嗎?」
「傅宗龍,高名衡,你們這個巡撫,當的也太老實了吧。」
如今,王泰麾下公然做亂,屠了山西介休范宅,不用問,也是王泰指使。
一旦那個匹夫回朝,不知還要引起多大的風波?
崇禎臉色緩和,微微點了點頭。
「高名衡、傅宗龍罷為庶民,革去一切功名,永不錄用!」
「范三拔,從張家口去關外,都有那些繁華之處啊?」
凌義渠指著面紅耳赤的光時亨,怒聲喝斥。
這才是良臣,忠肝義膽,能替君王分憂。況且和_圖_書,凌義渠為官清廉,嫉惡如仇,操行也值得託福。
范三拔磕頭碰腦,痛哭流涕。
大殿之上,一個個仁人志士慷慨陳詞,眾說紛紜,要求崇禎剿除王泰聲,其勢洶洶。
私自募兵出兵,政令皆出於總理衙門,國中之國,欺君罔上,亂臣賊子,大逆不道。
更不用說,其所作所為,除兼并、除貪腐,就是要砸了他們的飯碗,甚至是要了他們的腦袋。
如此專橫跋扈,這還得了!
「權貴者田連阡陌,貧無立錐之地。權貴者少於國家賦稅,而無地之百姓又無銀可繳,朝廷財賦集於權貴者之手,朝廷稅賦皆出窮苦百姓之手,貧者愈貧,富者則更富,而國家庫銀告罄,天下豈不亂乎?」
無論是清流,還是濁流,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無論是宗室還是豪強,眾人彈劾的目標,一起對準了王泰。
滿朝文武,忠於國事者,又有幾人?天下官吏,清正廉明者,又有幾人?
報紙上連篇累牘,數月不輟,河南之變傳遍大江南北,黃河上下,舉世皆驚……
讓皇帝承認自己愚蠢,比要他的命還難!
唯獨王泰不能回來。他一旦回來,他們這些吏治腐敗、土地兼并的集大成者,還有活路嗎?
「凌大人,你這話可笑之極,我怎麼知道兵在何處,誰人統兵?國家大事,自有兵部和閣臣為陛下分憂,不需要我來決策!」
崇禎輕輕放下報紙,臉色難看,心頭壓抑至極。
崇禎擺擺手,太監上前,把范三拔帶了下去。
崇禎沉思片刻,繼續開口。
「陛下,王泰受國之隆恩,又與陛下翁婿之誼,諒其不至於與陛下為敵,與朝廷為敵。臣觀其報紙上所陳,無非是要革弊政,施新法和_圖_書
。臣願去河南,和其詳談,勸其幡然悔悟,回歸朝廷!」
「陛下,臣冤枉啊!」
崇禎溫言說完,忽然岔開了話題。
「光大人,既然你一問三不知,就請你不要在這裏大放厥詞!」
崇禎輕輕咳嗽了一聲,下面的爭吵聲立刻小了下來。
崇禎退朝,滿殿大臣恭送,人人都是不安。
「光大人,既然如此,兵在何處?誰人統兵?你倒是給一個奏對!」
徐州水師隸屬於王泰麾下,淮水以北,黃河下游,淮安府、宿遷盡歸其麾下,王泰為何不截斷漕運,癱瘓京師,江山北望?
王泰,他究竟意欲何為?
崇禎微微一皺眉頭。一介商賈,竟然可以上達天聽,能量之大,讓人深思。
皇帝此舉,似乎不合常理,不知是何道理?
「……請餉必饋,剋扣軍餉,疏於訓練,冗官太多,科舉誤國……」
「幡然悔悟,可笑至極!」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湖廣巡撫衙門停了你們的奉餉,奪了你們的田地,你們先回去,朕會派有司詳查,看看事情怎麼解決。」
「陛下,求你為我等做主啊!」
「陛下,家父死的冤啊!」
光時亨神情自若,看來對王泰這個亂臣賊子,不抱任何的希望。
「我朝困局之首位,乃是吏治腐敗,道義頹廢。所謂官以財進,政以賄成……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巧立名目,敲骨吸髓……」
「除了興兵討伐,別無他計!」
下面跪著的這些個藩王、豪強、官員,誰不是良田千頃,而他們所交的賦稅,又有幾何?
這些個庸臣,個個該殺!
「置朝廷于險地,置天子于危難不顧,信口雌黃,煽風點火,你居心叵測,其心當誅!」
滿殿的蛀蟲、鼴鼠,除了拚命吞噬和-圖-書大明王朝的血肉,何曾有一絲裨益。
凌義渠看著光時亨,眉頭一皺。
幾個藩王相對看了一眼,一起告退。
「陛下,臣一族盡為叛軍所殺,祖宅被毀,積蓄被叛軍一掃而光。此事定是那王泰所為,求陛下明查,為小民做主啊!」
從古到今,那有臣子私自任命、廢黜一省大員?那有臣子無聖旨私自出兵?
國家的元氣,都被這些傢伙給耗盡了!
反正江山誰做都一樣,還需要他們這些大臣來維持朝局運轉。
「科舉之害,等同焚書,而敗壞人才,甚於咸陽之坑儒。這實在有些誇張!」
于公于私,他們都要奮起反抗,為了生存而戰。
「朕會派有司詳查,先下去吧。」
「陛下,小民也是聽下人說的,具體情形如何,小民並不清楚。還請陛下為小民做主啊!」
「有滿套兒,青城,利……」
「陛下,臣知罪!」
四川,四川巡撫衙門官員,蜀王一脈被禮送出境,王泰任命了新的四川巡撫,督治蜀地。
「昔日宋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他可曾願意,形勢使然矣。如今王泰兵強馬壯,即便他顧及和陛下的君臣之義,他的那些驕兵悍將,他們願意嗎?四川副總兵劉朝暉公然將巡撫衙門官僚捆綁出境,山西總兵趙應貴在呂宋總理南洋之事,山東副總兵董士元率水師屢次興兵海外,河南副總兵李定國經營朝鮮,他們可曾顧及朝廷的顏面?勸其回歸朝廷,無異於痴人說夢!」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凌義渠繼續追問,不屈不饒。
一起要求進京面聖,肯定是串通好了的。一個個錦衣玉食,肥頭大耳,日子比他這個皇帝,似乎過得舒適多了。
剿除王泰,誰有這樣的本事?誰有這樣的膽量?